透过蝉翼看见前生
牵着影子行走,在一个下午
我看见蝉蜕之后的苍凉
短暂一生,蝉的灵魂在漫游
整个夏天,我守候在自己修建的战场
自己与自己拉开战事,透过蝉翼
便窥见了前生
在秋天的枝头上,触摸
精灵干透的时光,那是蝉羽化的尸体
和来不及清扫的现场,喧闹之后
我们妥协命运。我潜伏在蝉羽背后
谁都不能阻止蝉的歌唱
谁也无法阻止自己与自己的战争
一只蝉,或许只要七天,就可以功德圆满
我的前生,并没有蝉的高风亮节
我的后世,也没有蝉的从容不迫
自闭症
石碓叫醒早晨。怀里的婴儿还在睡觉
一个叫菊的女人,打乱早晨的宁静
刚长起来的丰满,比美人还美
她升起第一缕炊烟,像闹钟一样准时
她是这个家的劳动力
结婚两年,孩子都一岁了
爱人去了浙江,至今爱回不回
连一个电话也没有,像死在建筑工地
村庄每天升起那枚硕大的太阳
是菊一个人的太阳,是她最大的安慰
菊除了逗婴儿外,一天说不上三句话
刘二爷说菊得了自闭症,嘴巴上了一把锁
她关闭了所有房门,自己把自己锁住
再不说话,嘴巴都生锈了
还有再不耕种,丰满的菊和良田就杂草丛生了
每天早晨,炊烟升起,菊还是笑着的
一整天,我都像被抽干了精神
我想,菊完全可以坐汽车去浙江
我想去劝劝菊,浙江可以填满胸腔的一切
可她一动不动,每天看着村庄那枚硕大的太阳
若有所思,是不是真的自闭了
桃花劫
都在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
是那些被桃花所伤的人,以及
被桃花遗弃的缤纷细节
春天刚来。漫山遍野的桃花
醉了我的心事,我是有桃花运的人
卖桃人哪里会知道桃子的前世今生
我们把春天过早埋葬在路口
打马经过桃花源,我不是那个武陵人
忘记不了人世间的恩爱情仇
人们都说桃花是一劫。当为五斗米折腰
再美丽的诗歌,也阻止不了桃花的盛世
在隐秘的背后,桃花依旧一春一秋
假设桃花是一劫,请在一场春雨后
砍伐整座桃林,是不是可以
为你潮湿的前世找到解脱
种桃人手打凉棚,试图改变季节
那些桃的核,已经顶破春天的帽檐
送往桃园的加急电报,快马加鞭
我们是桃园结义的三兄弟
为躲过一劫,弑血盟誓
灿若桃花的殷红,能不能保护
隔世的情人
铁锈
长满铁锈,我是那把钝了的镰刀
收割不了生活的收成,和诗歌
需要反复的捶打,而铁匠铺已经熄灯
风箱已经睡了过去
铁匠醒来的那个黄昏,我和铁匠一起
除锈是当务之急,拉响的风箱
红色的火苗舔了我的周身,温暖
使骨头舒麻。给生活添一把柴火
挥锤、淬火,我将脱胎换骨
不再怀念前世的沧桑,那些铁锈
在离开我时,依旧怀念在一起的日子
简单的物理的分离,没有骨肉分离的伤痛
只是隐约如一块胎记,让我在佛前
找到初生的理由
写诗者的夜
别打梦的主意,别在我梦里搜索
那些会醒来的秘密
我在深夜的梦里,写下那些诗歌
不是在歌颂美德,也不是无病呻吟
一个不停咳嗽的夜晚,写诗者焦虑不安
布满风尘的脸,憔悴着每一个细小的文字
只有影子在自言自语,电脑闪烁的荧光
不会放弃任何可以动人的词句或者灵魂
庸俗的把戏,往往是写诗者的手艺
在俗世的道德线上倾斜,再倾斜
纸上得来终觉浅的诗歌,在大是大非面前
无能为力,轻轻一击就毁于一旦
删除、恢复,恢复、删除。周而复始
纠结于几个方块字的秘境
把手伸进牛的身体,取下牛黄
治疗我的癫狂。当然,这是臆想
这个夜晚很冷,正飘着细雨
人们躲进睡眠,把梦交给黑心棉
我害怕睡去,窗外的哀乐一声接一声
密集地走来,配合这个夜晚的苍凉
假设你为我的诗感动,并记住了某一行
我会潸然泪下,那是弦断知音在的感动
也许就那一刻,你和我一同走进了这个夜晚
历经了洗礼和重生
只是,别把我梦的秘密
告诫世人。那样你将成为侩子手,把我屠杀
这个卑微的要求,我用来保全我的一厢情愿
和那些永远的虚情假意
舞动的响尾蛇
广场,老人舞动着手中的鞭子
嗖嗖的声音,舞动风的密码
如一具响尾蛇,吐着噬人的信子
弯曲、再弯曲,突然弹出去
再优美的弧度,也抵不上这份温柔
只需要轻轻一击,江山就要易主
再强大的内心,都有脆弱的一面
响尾蛇,以杀敌三千自损八百的方式
义无反顾斩断自己的后路
更多的时候,响尾蛇和一条鞭子
和平相处,一对无情无欲的冤家
柔软的动物或是植物,都需要一剂鲜血激活
蛇信子到达的地方,正好
触及你灵魂的要害。你的高贵自傲
在鞭子舞断的那一瞬间,纷纷投降
牛
在茂盛的青草旁边,它静如处子
反刍着思想,简单地生活
在乡村、田野,它们无节制地生儿育女
偶尔也穿过热闹的城市,沉默地看着
被赶进屠宰场的子女,被人宰杀
我在一头牛的面前,低下了头
它要与我对话,它伸出粗糙的舌头舔我的脸
那种依赖,似乎患难一辈子的夫妻
蓄满泪水的眼睛,永远的无奈
让我手上的竹鞭,无力举起
犁田、拉车,本份一辈子
吃草、睡觉,出奇的淡然
其实,牛需要斗牛者的鼓声
鼓声响起,它们奔上战场
去赢取属于自己的尊严
败下阵来,牛没有叹息
它遵循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只是,醒过来的那一瞬间
我如项羽,还没有过江东
等待的是被宰杀,换取胜利者丰盛的宴席
一根牛鞭,生硬地击打在我的背上
让我的腰板,无法直立
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人才知道悲喜
牛在与我对视的时候,并没有告诉我
它的那些切肤之痛,在一把牛刀面前
我的眼里,满盈着绝望
稗子
我从田坎经过,一株稗子
在稻谷之间躲躲闪闪,露出谦卑的微笑
我知道,它在向我示爱
一株稗子,浪迹在稻谷中间
激进、张扬,生怕落后于传统
它的勇气、它的能耐,是同一家族绝对的另类
一首关于稗子的诗歌,让所有稻谷羞涩
风,不经意吹来,它弯下腰板
在我来到面前的时候,它像做了坏事的孩子
羞涩,沉默,生怕我的指责
“把它拔掉,只会偷吃的败家子。”父亲说
我不知道父亲是在说稗子还是说我
我反抗,卑微的生命同样需要爱
一株稗子,任何人都不能阻止它前往秋天的道路
然而,父亲还是把这株稗子拔掉了
丢弃在田埂上,让阳光暴晒
这让我耿耿于怀,正如那个秋天
我被父亲赶出家门,成了故乡遗弃的孩子
稗子,被人骂成稻子的替身
稗子,并不是稻子家族的叛徒
只是在拥挤中,寻找卑微的生存机会
只是在一个秋天,我却让我所有的诗意
走向没落,无限的悲凉
无聊的作文
写下一个无聊的作文,或者标题
都是非常无助的表现,事实上无法完成
比如铺开一张纸,写下华丽辞藻
解释寂寞的含义,然而主人却在文字之外
挂着QQ,等待好友亮起来的头像
那些平时亲热,彷佛在一夜间消失
一轮冷月挂在某个房间的窗口
闪闪的星火,那是一支香烟在与自己进行拉锯战
房间的主人呢?是不是也陷入
这个无聊的命题作文,整个夜晚的思考
被一声声叹息带走。寂寞如一辆马车
从故乡的心尖上疾驰而来。我写不下几个汉字
我的灵魂就在房间里。故乡已经萧条
我的一声怨叹,土地下陷一厘米
地表之下的那些蚯蚓,露出光洁的皮肤
这道作文题,我再也写不下去了
春雨
每年春天总会下很长时间的雨,其实习惯了
这样的坏天气,我们总会抱怨一阵子
虽说春雨贵如油,但任何事泛滥了就成灾
在雨蒙蒙的故乡,我捧着本破了封皮的书徘徊在木楼前
看与不看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
谁和我在这本书的故事里,都被淋湿了心事
潮湿的讲叙和漫长的等待,都成了挂在墙上的蓑衣
如果能晴上一天,我们都会把心事翻晒
空旷的田野,春雨淋湿了我和稻草人的衣裳
耷拉着眼皮,一脸无奈。稻草人充满悲伤
在这块土地上,不管我离开了多久
故乡都记得清楚,连一滴雨水都耿耿于怀
稻草人都知道我的心事,正如流水从它脚边淌过
凝聚了力量,洪水来时可以冲走所有污秽
这种鬼天气,我只能窝在房间里
在一纸信笺上对你倾诉衷肠,唯一的表达
对这个雨季的思考。雨天是适合思念的
我会把温暖叠加在信笺上,不管明天天气如何
我的心情都会晴朗
窈窕淑女,只在一隅之隔
听惯雨打竹楼,听惯敲窗风声
我在绵延的春雨中守候到深夜,当拨云见天
我是温柔在你胸怀里的,那一汪春水
时间久了,岁月久了,我慢慢长成一湾溪流
二弟的犁田机
二弟再也不养牛了,耕田都用了犁田机
这让他省事不少。田土都荒芜了大半
养头牛真划不来。二弟在电话里说
村庄少了牛,其实是件很寂寞的事
寂寞让田地荒芜,以蔓延之势扩张
久违的庄稼,久违的农事
春种秋收亘古的道理,谁也破坏不了
春夏秋冬四季的变更和阻止走在秋天的脚步
只是,耕种的田地越来越少
这样收成会好到哪里?好丑都一季收成
比如人的一辈子,被一台犁田机
毁掉了多少的铁锈
总会在一桩旧事里谈天说地,还会为一亩三分地
水利灌溉耗费精力,那些不守时的庄稼
不种就不种了。饿坏几张胃也不是你关心的问题
再旧的柴门,一头老牛还是能找到主人的
那台脱了红漆的犁田机,总是在不合时宜
闯进我的记忆,或多或少让我不知所措
纷纷而下的铁锈和滚烫的泥土
如果我的双脚能够伸进去,又能拔出来
请给我一个堂皇的理由,我要在惊蛰之前
播种我所有的希望,不管收获多少
我也不要失去田地的悲歌
家族谱
一部家族谱,记载着我们的上一辈
或者是爷爷,或者是更老的人世
延续着种血,你只要仔细一点
便可以看见前世今生,蒙着棉纸的窗户
上朔一代人,或者更远
你会发现,那个相同的汉字
比如:姚。就与你发生了微妙的联系
你是链接在前人与后人的那个通道
背叛了家族,是不能找到你的名字
这是后辈人关心的事了。当然
你可以买通撰写家族谱的人,篡改你的身世
或者,把你写得更加牛逼哄哄
谁会去关心历史,及真真假假的故事
只有撰写者喝着茶,独自清醒
翻开《史记》的那个下午,连司马迁都摇头
我开始怀疑自己的祖先
我是不是那个背叛者,不能自证清白
自己抽自己一个嘴巴,或许会清醒一点
竹子
一根竹子,生长于山野
浪迹于城市,中空的心
绝对的封闭,喧嚣、灯红酒绿
统统拒之千里
我用竹的内心
盛满一腔孤独
滴水不进,该是一个空灵的世界
在竹子的肚皮之外,砍竹人犹豫再三
以怎样的姿态?接纳一根竹的静
从笋到竹,一首诗在雷声中完成
以竹的气节,诗人成长于江湖
砍竹人已翻过山梁,留下
一林茂盛
闲聊间
老潘对我说,小区门口那株香樟树不见了
不知挪到哪里?老潘说话的时候,脸都黑了
老潘是很难生气的,这次为一株香樟树
气愤,不是大题小做
他说,肯定是修楼的开发商砍伐了
或者运到了其他地方。我们都希望
香樟树到另外一个地方,至少免遭砍伐
老潘还说,砍伐香樟树是要遭报应的
我也跟着老潘打哈哈,一定要遭报应的
那株硕大无朋的香樟树,真的不见了
那些在树丫上玩耍的小孩,也不见了
每天从旁边经过,突然间,就不见了
老潘说,每次经过香樟树时都要行注目礼
这下可好,一眼望去,尽是些无奈
突然间,彷佛身体里丢了某些器官
我和老潘搓着手纳闷,无助
我们都在埋头走路,忘记抬头看天
我知道我忽略了很多细节,和身边的事
还有命运,都在体内江河日下
这株香樟树,我怎么就熟视无睹了?
这株香樟树,是不是辗转来到城市
然后,又消声无息地回到乡村?或者
就死在城市里,经历命运的销蚀
我想,这株香樟树不是麻木的
只是在劫难到来之前,被绊倒在逃跑的路上
我们无法阻止种植高楼大厦
正如我们,无法阻止春天前往温暖的道路
只是,一株树的成长速度远远慢于楼房
我和老潘在闲聊间,谈了这些话题
除了悲哀,还是悲哀
一封给自己的信
一些词句,还没有写完就画上了句号
一封信载着自己,还行走在半路上
遗忘的问候,以及至此敬礼
都已经忽略。似乎半个世纪前的旧事
一直没有拆开
我们躲在时光背后,悄悄地
给前世或者未来写信,总结失败或者展望未来
更多的是,在邮路上等待一枚过期的邮票
或者在隐秘的生命里,向未来鞠躬致敬
自己熟悉的字迹,地址没有错
只是邮戳上的时间,相隔太久
以至于,你开始怀疑历史
和自己当初写信的目的,荒唐可笑
炮竹
深入内心,炮竹以宽容姿态
装下世间,装下万物
以沉默,对抗着沉默
一经点燃,以掩耳迅雷之势
剥开心、剥开肝、剥开思想
更多的时候,自己是自己的敌人
一颗炮竹,凝聚能量
亮出矮身亮出沉默
孤身深入敌人内部,牺牲自己
完美的献身,取得绝对的胜利
炮竹,短暂的生命
燃烧、释放,以死的方式
取悦人类
早春
与一条蚯蚓对视。犁耙不小心
碾断了它的身躯,我难过了一下午
碾断的两截躯干,迅速长成两个身体
这样会减少我的忧伤。整个下午
我患得患失,便知晓了生命的意义
寒冷还没有化去,板结的泥土被一声春雷惊醒
像竹笋拔节,听到了骨头响动的声音
撕掉一张旧日历,便脱掉一件厚棉衣
惊蛰等于惊悚,催醒早春的那声喊叫
冬天就翻过身去,那一堆过冬的食物
还在喂养着我的诗歌。父亲已经赶牛下田
春雷过后,我无动于衷
还沉湎冬天的温暖,可是皱纹多了一圈
我身体里成长的圈,如大树多了一个年轮
那些奔跑过来的时间和衰老
在早春到来的时候,又算得了什么
河水开始上涨,水草肥沃
那些鱼儿,像我的诗歌一样生长
文傻子陪父亲坐了一下午
文傻子什么都不懂,有着和父亲一样的孤独
父亲抽烟,文傻子就围着父亲转圈
用手去接父亲抖下来的烟灰,他们就这样
傻乎乎呆一个下午,夕阳把他俩影子拉得很长
父亲不说一句话,整整一个下午
就这么看着文傻子的傻笑
我十五岁离开故乡,亲人们陆续离开
陪伴父亲最多的是文傻子,只有他
才不会挪开故乡一步,连乡场都没有去过
像屋后那株老得蜕皮的古树,懒得动一下了
也只有他,更加深刻理解父亲的孤独
很多的时间,死一样的沉默
偶尔父亲会讲故事给文傻子听,当然听不懂
偶尔父亲会唱山歌给文傻子听,当然听不懂
文傻子听不懂,但他会傻傻的笑
只要文傻子笑,父亲的眉头就绽开一轮太阳
这是怎样的一种血缘,我一直不懂
我们都没有文傻子有魅力,会让父亲眉头绽开太阳
文傻子可以不计时间成本,陪父亲
整整一个下午,甚至坐到深夜
傻傻笑着,然后一个人回家
父亲守着泥土的故乡,像文傻子一样
把寂寞和孤独,装进一个透明的玻璃瓶子
一同装进去的还有,溪水干净的灵魂
然后一声不吭,老去
礼花
绚烂,纷纷扬扬
燃放的礼花,绝对是今天晚上的主角
一场庆典,正在开启
在高空,礼花突破内心的樊笼
撒下快乐的星星
瞬间,绽放的笑脸洒满人间
浮华之后,归于平静
留下沉重的一声叹息
青春易逝,繁华易碎
落幕之后,极地狼藉
留下满目沧桑
豆浆机
比胃囊还小的物件,通上电源
以子弹,或者爆炸的姿势
把一粒粒豆子,穿透、碾碎
用痛苦折磨的方式,完成对人的慰藉
一个早晨,与一台豆浆机对视
停不下来的速度,加速我的衰老
温热的豆浆在我胃里,翻江倒海
我在和豆粒一起粉碎的铁屑战斗到底
那些藏在我心底的狂妄
那些经久的懦弱
也请放进豆浆机里
轻轻按下电源开关,然后
江河日下,颠倒重来
一点一滴地,榨出来
一只避孕套
在厕所的扶手上,悬挂着一只避孕套
鼓囊囊的,彷佛有无数的内容要向世人展示
也彷佛有无数的控诉,等待发言
通往幸福的邮路,被透明阻止了前进
像在黎明前,所遭遇的黑暗
前赴后继,寻找微弱的一丝灯光
迎来的却是当头棒喝
那个早晨,我在措不及防间
与一只避孕套对视,并有了无限联想
是不是一场阴谋,在这个春天到来之前
我们原谅并理解了这一场罪过?
产房前
一个中年男子,蹲在产房前的过道
脑袋埋在裤裆里,彷佛要把自己的生殖器吃掉
他自言自语,他苍白的脸上有着一些猥琐
之后的两三天里,我都看见那个男人
大多时间是叫骂:“就你那贱胚子也生不出男娃。”
“生不出男娃也只能怪你的精子无能。”
我站在产房前,楼下不远处是一家私人幼儿园
那些孩子鱼一样从我眼前游过,真像
阳光下的向日葵,有着乳一样的香扑面而来
我想两三年之后,产房里面的这些孩子
也会像鱼一样,快乐地游着。只是
我的心情,却在压抑
这个中年男子的女儿,叫什么名字不重要
甚至他们关于生男生女的吵架,也不重要
我只是想在未来辽廓的人海里,第一眼能看到她
像一粒饱满的种子,成长于人间四季
她是这个春天美丽的词句,影响我写诗的速度
在医院的产房前,只想悄悄告诉她
你的前世是上亿精子和一个卵子的战争
这场战事只与你的父母无关
楼层之间
2009年的一个深夜,女儿高烧
我在二楼过道陪女儿输液,偌大的病房挤满了小孩
心神不定的灯光,白得晃眼
医院这个强大的搅拌机,可以让人
心力交瘁。三楼是心内科病房
住满心肌梗塞的老人,当然也有中年人青年人
两个楼层之间,儿科显得喧闹,哭声一片
三楼的心内科要安静得多
二楼,可以早一点看到阳光
窗外,绿荫正在成长,可以看见无数笑脸
三楼,冗长的过道显得非常的空旷
一抬头就可以看见夕阳,放佛老人的脸
把时间无限拉长,拉宽
2009年那个深夜,我听见一片嘈杂的脚步声
我的梦早醒了一刻钟,女儿开始哭闹
刚进来的一个小男孩,已经把她吵醒了
医生围着小男孩在抢救,小男孩开始也哭
后来就不哭了。女儿安静地睡去
小男孩再也不哭了,身上搭了白色的塑料床单
家属由嚎哭到无声抽噎,沉入夜晚的黑色中
我的眼泪也滴落到地板上,摔成几瓣
我的哭,是无声的,喉咙像塞满了针
我的惶恐,在这个夜晚特别的措手不及
我不能告诉女儿,那个小男孩已经不哭了
负一层就是太平间,距离就是一两层楼的距离
在楼层与楼层之间,比如从三楼到负一楼
或者二楼到负一楼,也就是几步之遥
值班医生、护士和家属,还有没写完的病历
他们都不离开。寂静得听到隔壁床输液的声音
怎么说没就没了?家属质问,刚才进来还是好好的。
医生说,医生不是神仙,尽力了。
楼层之间,白瘦的灯光
尖锐的力量在我体内,衰减
我害怕来自体内的疼痛
那个不再哭泣的小男孩
转移到负一层。我知道
我的眼泪不是一滴救命的药液
眼疾者说
无缘无故,我的眼睛流出浑浊的眼泪
还伴着疼痛,我想会不会瞎了
这种担心,缘于窗外正在上演的声色犬马
瞎子,别人不会担心你的野心
这一点,瞎子阿炳已经给我证明
当然,在很多时候,我们以瞎子的状态存在
不小心患上了红眼病
可以传染的恶疾,在与你对视的那一刻
你心存忌惮,来如山倒去若抽丝
从你的眼神里,像在躲避一场瘟疫
一个眼疾者,更多的时候是自言自语
可以闭目养神,避开烦心事
暂时把思想死去,以高烧中断
所有的应酬,还原你的自由
也可以好好写一首《眼疾者说》的诗歌
或许,你会像一只猫一样安静呆在阳台上
这难得的眼疾,让你一下子清醒很多
那段时间,你仿佛随时揣着一袋火药
走在去看眼科的路上,导火索在你手上
你随时可以引爆自己的眼球
像让整个世界,一下子瞎下去
姚瑶,男,侗族,贵州天柱人,1976年6月出生,现就职于贵州电网凯里供电局。贵州省作家协会、中国电力作家协会、中国诗歌学会、中国散文学会、中国少数民族学会侗族分会会员,黔东南州作家协会副主席。2007年出席全国青年作家创作会。作品散见《诗刊》《民族文学》《山花》《花溪》等,有作品获奖。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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