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
从山西到织金,再从织金到赫章的爷爷,脚步随着岁月,把夜晚看作白日的归宿,让黎明成为一切事物在高山回荡。
尽管多数日子显得庸庸碌碌,但他那苏醒的灵魂,最后还是化作流水淙淙。
在大山深处的爷爷,岁月的记忆里,持续热爱着他耕耘一辈子的土地。
月光下,他无数次离开,又无数次归来的村庄,磷火烧尽所有爱恨情仇。幸福和苦难在血色黄昏中隐藏,似爱情、炊烟和命运,在夜幕背面吐信喘息。
这么多年我一直身披叮嘱,上山烧纸磕头、下山种地生活、进城教书育人,中间的一切丑陋与邪恶,斩断他曾经弹奏的山歌,与他分享盛满向往的一樽清酒。
我捧起波光濯洗整地哀怨,就像他最后一次回眸,以完美的姿势抵达生命的核心,但无法映照万家灯火的幸福。
他转身一走,在荒芜的山巅,抑或他瞩望的目光中,也有我在尘世,如他多年前的样子。
奶奶
我愿穿过时空之水,用全部努力和幸福交换,让您白发万丈重变青丝三千,以及找回你的百年青春,其中的情感,只能用诗意和善良来解读。
凝望,我听见你百年前的呐喊,古老而苍凉。悲戚,我短下躯体,把自己打回童年,只为拥有你一派嘹亮的歌声,还有在你怀里的时光。
奶奶,我的童年风景因你的背影而钟灵毓秀,道路写满你的博大情怀。相形之下,我多像一只旅途中的蚂蚁,在你劳作一生的土地上,行走、丈量、继续永恒地耕耘。
我也曾在你远去的路口驻足,西天辽阔,风起处,我将笔下那些脱胎换骨的文字,串成与你有关的风铃,挂在门前的香春树上,伴奏低音部的风调雨顺和高声部的六畜兴旺。
它们的啼声如无形的刀刃,每次经过奶奶居住的村庄,看着他爱过的情人、孩子、农具和生活,一切的一切都在向我诉说,那个关于奶奶不老的故事。
是呀,我用积蓄一生的华彩,装点您无数的若难和幸福,还有你当初居住过的矛草屋。遗憾的,只是你早已离开了我们。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诗歌和祝福让你在我的生命里,永远地活着。
外公
在我记忆里,确实没有查找到你的模样。
外婆生前说过,母亲两岁时,外公死于饥荒的年月。
每到清明,我和母亲,还有舅舅就烧很多纸钱,希望他能够吃饱穿暖。后来发现,旧年拆迁祖坟时,外公那饥寒交迫的尸骨,依然在一只白色简单的木匣里,安静地躺着。
也许,朴素清贫就是外公真正的一生,同时也是一份不可抗拒的宿命。
外婆
当我在纸上写下这个词,其实是蘸着夜色,在记忆里写出悄悄移动的,是外婆半夜披衣下床,点亮一盏低沉的咳嗽,寻找在世时从未享受过的春天。
向下,向下,再向下。我与你的距离,被脚下的泥土隔 得太远;向上,向上,再向上。你头发由黑变白,之后被一群陌生的,熟悉的人连同身体一起种进那梦接千裁的土地。
之前听母亲提出,外婆十四岁嫁人,三十二岁守寡。夕阳下,外婆静静地躺在黄昏里,用还未成熟的双乳,支撑起四个孩子的天空,决绝一切爱的信物。
外公走时,留下一台录音机,还有后来神秘地消失的某个庭院。
很奇怪的是,我之前未曾看见外婆,在这个我写到父亲在田野伸展四肢的日子里,我将把它带到户外那宁静的春天,让它畅谈今年迟来的春天。
却便在没有你孤独的时候,我也要将忧愁和伤悲用自己的语言记下,爱和感恩。
父亲
当所有声音连绵不绝地被收管时,我撑开左手,依次弯下食指、中指、无名指,唯有父亲的年龄,渗着岁月的陈香,滋养短暂的时光。
父亲呀父亲,你细瘦的脸庞上布满蜡黄的夕阳。犁铧在你的谚语里翻阅忧伤。老黄牛头顶的黎明,在你的血液里滚动星光。我从你规划好的寨子走出来,告别儿时目光的顶点。寨口此时有几许酸苦,如同父亲你的目光,幸好还有几丝稀落的白发,横跨那串长长的咳嗽。我的脚步平衡、迂迁、疾驰,更多的是沉痛。
多少年过去了,被父亲用汗水喂养过的玉米一直喂养着我的家人。在我二十三个春秋到达之际,吹一口土地的芬芳,把诗行刻在金黄的枫叶上。讴歌我的父亲,还有父亲为我而流淌的汗水。
母亲
因为热爱,再强的雷雨也无法拽动您前行的脚步。
因为勤劳,再大的风雨也不能模糊你寻觅的双眸。土豆,青菜,南瓜和小葱在一起,讴歌节气和农业的孤独,肮脏的报纸,和锈迹斑斑的灿铁,经您点金的手,幻化成每日三餐的达达主义,以及我的学费。
嚣张的油盐酱醋,睥睨的目光从未让母亲胆寒和伤感。直到我的那张录取通知书,与一个大陆势均力敌,才让你忘掉从前。
母亲,孩儿我年少无知时的那句话,如锋利的针深深刺在心上,成为我今世无法愈合的伤痛。
母亲,而今你两鬓白发,亮得耀眼,灼伤我的双眸,让我又一次想起冬日的雪花,每一朵都打开心扉,流散出故乡的惆怅,风进进出出,你却在屋檐下倾诉生命的厚重。
如今,你脸上深深浅浅的山脉,纵横交错,令我看似冷峻,孤傲却深深热恋脚下的土地,或许此时你正躺在思念的床上。
姐姐
各种新生的词语聚在一起,打破了田园诗的恬静,姐姐却用清新与美丽点燃我的目光和记忆。
往日手拉手站在阳光下的照片上,如今也透着柴米油盐般的凄苦。
凄苦的人生不停地努力着,仿佛要竞争什么似的。我相信黔西北的火焰和麦浪,必将会在一个叫双坪的地方停留,为你而舞蹈,姐姐,从今夜开始。
舞姿飘过窗前,我看见这早产的深秋,也因姐姐你而瘦三分。
日月交替,我的手指已变成飞翔的鸽子,踩着月光飞过青春的枝头。孱弱的羽毛,纯美地一抖,将岁月和粮食纠结在一起。
美丽而高洁的姐姐,静静地坐在屋檐下,用成熟的双乳喂养着一个孩子,还有一个家庭的生计。
弟弟
在哪遥远的浙江,我弟弟是它的一个儿子。微风细卷,弟弟的青春被几十元钱葬埋。
无论刮风下雨,他乃然用二十年的春秋坚持着瘦弱的身子,用眼前的水泥、钢材和木板编辑成他人舒适的家。
在无数个无诗润色的夜晚,弟弟躺卧在活动房中。有时疗伤、有时用沾满泥沙的手和笔,在不属于他的城市中,寻找回家的方向。
年复一年,转眼几年我这样过去了,弟弟也拥有了他拥有的东西。每次我们通电话时,我听见他那枯萎的声音,还有从工地发出的尖叫声时,我更加厌恶,厌恶那坐不属于我弟的城市。
侄儿
今天是你人生第一次生日,亲爱的侄儿,在华康医院,我看着一条小生命撕开了草地。风挣扎着站起来。
草地上,一个名词突然降临了,那无邪的声音,如音乐和诗歌的双翼,让草地重新有了在风雨中翱翔的勇气,朝着你自己的方向起航。
现在,你的右手就是我的左手。你我之间的距离,就像当年你爷爷和我的长度,其间盛满阳光,温暖和广阔,这让我又想起了营兴深处那狭小的房间,里面住着你孤独冷清的爷爷和奶奶。
侄儿,想告诉你,我要把交给你的爱,拿三分之二回来,一份给你未来的弟弟或妹妹,另一份我要用它去温暖我的父母,让他们和你一样,在金黄的日子里快乐地奔跑,无牵无挂的生活。
因为,只有偿还对他们如山的爱,我给你的部分才会真诚。这些,我要让你用一辈子奔放证明给我看。
表妹
春天到了,我们曾经被苦难鞭打得遍体鳞伤的生活,在松林之上,两只鸽子透风的童年,在强撑欢乐的天空飞翔。
鸽子两只,在我们美妙的童话故事里,盘旋,飞翔。从空中掉落的影子,全都受伤,或者死亡,这让我至今难以释怀。
松林的那边,你从异乡回来的每次行程,先后浮起我思念的泡沫,同时也布满岁月的波纹。光阴,你以女孩的名义走向轻年妇女。
苦难与幸福的五线谱上,你走过了轻盈与沉重的时光,因为我的灵魂,至少也有你的一半。
现在,所有比喻都变得苍白,一切回忆也没有依托,似乎能够夸赞你的词语,都早已在影子的脚下延伸……
宁静的菜园,让你满足、给你快乐。只是在薄露的下面,曾经的伤疤相继苏醒,使你的一言一行,略显幸福和灿烂。
外甥
分挽涌来的时候,我守在月光下等你。产房内生与死的博斗,只等待今朝的收获。今朝呐喊,一个瘦弱而苍白的身影,零落在飞迸的血液里。
时光永恒血肉难弃。不需要来引导,必将准时抱着你。把你血迹斑斑的躯体,埋入你母亲,我姐空落落的怀抱,你的梦想,从此杨帆远航。
尔后,张开手臂筑成左岸,在你人生这张洁白的纸上,慢慢描绘,属于你的那棵大树,情感枝繁叶茂。
潮来汐去中,抹平的是你母亲胸前曾经凸起的双乳,抹不去的,是你在成长中,每一次收获的祝福。在这个时代,能吃上母乳的孩子越来越少,愿意当众敞开胸怀,喂孩子奶的女人也机乎看不到,这一切,我所见之美的事物,未来,你也能看见。
姨父
当土地开始腐烂,姨父在生与死的边界,站成一棵枝繁叶茂的树。他那高壮的样子,可以支起一片高远的天空,还有深重岁月里的雪雨风霜。
当天空变得亳无意义,那棵高壮的树,被移植到陌生的西天,然后掏空自己的心,撇下背叛的行李,蹲在荒野中。从此以后,永远背向泥土,摇下沉重的叹息,以及深切的思念。
今年春天,故乡的杜鹃花,开得异长绚烂。我轻轻靠近,发现它向我微笑,样子特别亲切美丽。
哦,你终于停下流浪的脚步,延着巍峨的山顶走来,回到家温暖的怀抱。
么叔
城市在城里,生活在路上,么叔在异乡!
他那消瘦的目光,正在抚慰昨天未愈的伤口?工地上空,他躲开浸满水声的幸福,矗立在乡情和恩爱的基础上。
你站得真高,我的么叔!高得几乎与太阳平行。我或许知道,彩虹的美丽和虚幻。它收买你的汗水,然后又以阳光的名誉,在你的前面勾起一道虚拟的幻想。
么叔,当你从工地上出来,和工友们吃饭,抽烟,或者打扑克时,请想起你写诗的侄儿,他正弯下膝盖和人格,容纳你横七竖八的睡姿,以及你的酒气和赌博。
虽然生活在你的汗水里有所升华,但是,你头上的青丝三千中,也挂着一环黑白相间的花环,岁月轻轻地从上面铺展而过。
伯父
岁月总在人的成长中留下思念的痕迹。随着年龄的日渐增长,父亲对伯父的思念之情也日渐沉淀,愈发沉重起来。清明时父亲忽然怀念在另一个世界的伯父。
之前父亲说过, 伯父十五岁就结婚,便成为一个多人口家庭的顶梁柱。一路走来,可从未听您说过一个苦字,最多的,就是默默的付出。
如今,你也儿孙满堂,他们像鸟似的先后从巢里飞出,停落在各单位的领导位置上。而你,我亲爱的伯父,却安静的永远离开了我们,连一句叮嘱也没有留下。
也许是你太累了吧,长睡不醒成了你永久的守护,就这样安祥地睡下去,没有痛苦,也没有不满足。
伯母怕你被冷冻,还专门为你做了棉袄和衣裤。穿上吧,这是你妻子最后对你的照顾。烧了无数纸钱,只为让你在天国宽裕,同时也弥补遗憾和照顾的不周!
亲爱的伯父啊!轻声呼唤你时,我的眼泪又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
最终能说的,愿你安息,在天国幸福!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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