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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了,银杏树(1—3)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贵州赤水 安树    阅读次数:10530    发布时间:2025-09-24

引子:

那棵树,还在那条公路的左侧吗?我是说我们那时候亲手种下的那棵树,名叫银杏。我多少次在梦中见到过那棵银杏树,他比我还长得旺盛,这是令我欣慰不已的地方。莆,如果你醒过来了,就将头抬起来,往你的窗外望去,那棵银杏树英姿飒爽地挺拔在你的睡梦辗转过的角隅……怎么了,莆,已经十几年没你的消息了,我们都老了十几年,和那棵银杏树一起老了,你不必为此而咳嗽,我们无法抗拒这种事物发展的自然规律,无法抗拒,无法抗拒。连银杏树都抗拒不了……莆,因为我今晚失眠了,刚好又收到了你的来信,这或许是我失眠的原因……谢谢这么多年来还记得我,是你让我想起来那棵树,我们一起种植在草地上的银杏树,让我想起来,活了大半辈子还有这么位远方的朋友,足够了……

 

1、你寄来的信

收到莆的来信是在星期一的事情,那时我正在拼命地赶往公司加班,大概六点过了。黄昏下,加班路上的人影恍惚,像我被你来信牵挂时的样子。我原本准备去一家快餐店买盒饭充饥,远远发现邮差在公司门前拨手机。这个邮差一年四季都在这个位置拨手机,所以我不以为然。我转身往十字路口狂奔而去,身上手机响起来。红绿灯的指示撩拨过手机里的信号,我接起来一本正经地说着。原谅我在公司礼仪惯了,总爱装模作样。我背着公司跑到下水道那边治安亭后面接听,以防被上司发现了。后来,我听出是邮差打来的,说我有一封挂号信。我像个急着下班回家的邮差火速往公司赶去,正发现那个邮差将手机放下。

我去和他打招呼,这个情景让我一下来到了去年的寒冬。那时,邮差在路上将我拦截住,我一般上班都低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那让我显得更心神不宁,加上我感冒了,结果被怔得一个趔趄倒地,邮差将我搀扶起来,说他认识我,在国投大厦办公楼里上班。从邮差坚定的眼神里我看到自己正坐在国投国际贸易公司五楼的左侧办公室里,喝茶。邮差不明白为何我躲着他,我其实更不明白短短来公司上班一个月,他就认识我了。说来奇怪,这邮差后来每每碰上我从来不再招呼,也许是我经常这样对别人。我们变成了陌生人。

当我第二次从他手中接过那封信时,我们没有任何交流。我很饿,但一看到是莆的来信,饥馑感荡然全无。我还有力量去颤抖双手。我全身觳觫不已地跑向公司五楼,将办公室从南向北地打扫一通,还不能平静。我知道这些年自己一直北漂,糊涂了。莆,我儿时的好伙伴,你还好吗?

我坐在只有九个平方米的蜗居里给你写信,写一封不惑之年的挂号信,准备给你寄回去。莆,我写这封信时隔壁房间一对小夫妻正在做爱。他们一般在我加班回来时就开始做,在我做饭时,隔壁的楼板叽叽咕咕地折腾着我的蜗居,这让我不得安宁。我那时太累了,只想做完晚餐工作后洗澡睡觉。有时,洗澡也免了,莆,别嘲笑我小时候说你不爱干净的过去,现在,我根本无法和你相提并论,说这话也不是寒碜自己,也不是疏远我们的发小关系。真是这样。我有阵子一个月没洗澡,奇怪身上并没长出咬人的虱子,也没有同事说我长得像孔乙己。得了,说到这又让我想起来那段送快递的日子,真不是个滋味。要是老人家还在世的话,我一定埋在他们怀中痛快地哭一回。我真不如过去的自己了……

今晚加班时我情不自禁,言不由衷。脑海里全是昨夜加班时的影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昨晚就是我收到你寄来的那封信的时分。莆,真是你写来的信吗?请原谅我这么些年来一直将你忘却,却将钱紧紧记住,我不是你合格的发小。我甚至做过一件事情,尽管每个人都会犯错,但这是件令我灵魂备受拷问的事。

莆,你还记得吗?我们那时一起长大的第三者,不对,是我们仨一起长大的那个女孩,个头一直就比你我来得高大硬朗,性格骂骂咧咧的那个。她就住在我家后面一块坟地上竹林中,姓郑。天,隔壁的小夫妻总爱折腾地板,请别怪我字迹潦草,我已经明显感觉到你在远方对我的拷问,关于这件事,关于人的纯洁和背叛。我并不纯洁,别笑话我又提到纯洁这个词,已经没多少人愿意提及这个词了,或者不愿意听别人提及,而我最近老是提及到无法自拔,提及到寝食难安。我总是这样的折磨自己。莆,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经验,总是一个人将自己关起来,或者让自己离开一群人,然后用镜子来审视自己的心,或对着湖水喊,死死盯住自己的双眼,看自己到底像谁?是人是鬼……我承认二十七岁那年北漂就是为了逃避一群人,关在黑屋里是为了翌日能有个明亮心情。

当然,这一切很可能就和这件事有关。和我们的发小郑有关。我时常从镜子中看到一个伪装得天衣无缝的自己,在恬然微笑,恬不知耻地微笑着。这个人怎么可以那样做。我拒绝了郑当年的请求,但我还占有过她。也许用占有来遣词达意有点不太合适,但我确实和她睡在过一起,那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我们都还处在阳光季节,兴奋劲足以照亮十个太阳。我们睡在一起,一动不动,我听到了她微弱又急促的呼吸,我猜想这情形和隔壁小夫妻的状况截然不同。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我就不是个东西,我只是看着她的裸体发呆,看到呼噜大睡。翌日醒来,她走了……就这样走了……

一觉醒来,我四十来岁了。

 

2、北京的我

我告诉自己,我是三十九岁那年才正式在中国国投国际贸易公司北京一家分公司上班的。到现在已经快一年了。到春节就是一年,然后如五楼上司所说的,领到这辈子第一份奖金。这该是一件多高兴的事。但我总觉得上司在骗人,这可能是早先北京摆地摊五年岁月带来的后遗症。别提这个上司了,比我还人才。见利忘义用来形容她一点不为过,莆,你可以想象下我当时伤害郑的狰狞的样子,你就知道我有多狠。但这人比我还狠。她主要负责国投公司内部大小杂事,算是个后勤主管了。但她经常是不管杂事专管打工族。我承认能来到这家公司缘于那个玉皇大帝般的大好人在市场上鱼龙混杂中将我选中,说我有双老实巴交的眼睛。他通过领导关系,让我顺利变成了他荣升职位的跳棋。当这个玉皇从一家保安分公司以摩托的速度跳蹿到另一家保安总公司大队长的职位上时,我被一脚踢到了国投里上班,负责看门。然后一看就是三年。每个月工资一千五六,无提成和奖金,也无节假日和三金一险

回忆起来北漂这十几年,摆地摊的风霜岁月造就了我这双老实巴交的眼睛,我得感谢它,尽管有时我以为这就像假眼睛。但终归还得感谢那个玉皇。现在能呆在国投里也算有脸面了,这可是个中央直辖的公司,能做国投的看门保安也算是上级直辖的保安。光宗耀祖了。我就在这一干便是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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