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城镇化工业化进程的推进,生活在都市的人们,已经很少能见到像野鸡和斑鸠之类的禽类动物了。
忽然想起在八里一家植物油厂打工期间的一件往事。那是十五年前,也是秋天,油菜籽从库房转运到加工车间,免不了在油厂的空地上散落些籽粒。市区鲜见的斑鸠,在这里对人类毫无忌惮,不管这里有人无人,天天都来这里觅食。
资料显示,斑鸠的极具营养价值,其肉味甘性平,可入药,具补肾、益气、明目等药效。斑鸠的体形颇似鸽子,但又比鸽子小,因此在人们的餐桌上就有“一鸽当九鸡,一鸠当九鸽”的说法。
油厂的工友们在工作之余,想方设法引诱或围捕这些自由自在觅食的家伙。斑鸠也很是精灵,警觉性高,一边觅食,一边观察和谛听着周围的动静,就是不上当,这样的警觉逗得大家心痒痒的,很难得手。
那天正午,炫目的阳光下,发现一只银灰色的小家伙正驻足在油库那里的油罐上。它双足紧紧抓住油罐顶部的铁栏杆,眼睛痴痴地瞭望着围墙外苍翠的山峦和秋后的稻田。远处的柿树上,不时传来对落单的同伴声声急迫的呼叫:“谷咕估——估!谷咕估——估......”
机会终于来了,这只大意的斑鸠,只顾欣赏远处的风景,也不听同伴的呼声,全然不知我已悄悄地摸到它的脚下。我用右手猛地一扫,便将它一支翅膀拽在了手里。逮住它的时候,心里万分兴奋,也特别得意。别人没做到的事情,在我手上终于做到了。我顺着油罐的旋梯走下来,打算找一根麻线将它的翅膀绑好,以便带回家去,叫大人小孩们都高兴高兴,然后蒸一钵清汤,让大家都补补身体。
那翅膀上的羽毛,被我揪落了一大把,毛孔间不停地冒着一滴滴鲜血。从来没见过斑鸠的血,那血之红之鲜,简直鲜红得晃眼!血流之间,它晕倒在场坝的水泥地上,浑身痉挛,头也抬不起,眼睛也睁不开了。
万物皆有灵,也许是远处的同伴已经感觉了它的厄运,不断传来阵阵凄切的呼叫声:“谷咕估——估!”同类的声音唤醒了知觉,瞧它慢慢睁开眼睛,双脚不断抽搐,对着什么也没有的东西胡乱地抓扯,受伤的翅膀也在不停地颤抖。
周围的工友都对我羡慕不已,围拢来观赏着,七嘴八舌品头论足着。一个年轻的兄弟还私下里叫我把它让给他,好弄回去给他产后不久的妻子补补,甚至还掏出二十块钱叫我卖给他。我却没答应,叫他好生失望。
“谷咕估——估!”远处再次传来阵阵凄切的呼叫声,这声音仿佛专门为它而来,声调更加急切了。小家伙便完完全全的苏醒过来,困难地抬起疲惫的脑袋,挣扎了一下。我找来根小木棍儿,对着它的爪子轻轻撩拨一下,想看看它到底还能不能站起来。大家就那样静静地等待着,没觉得会有什么意外,好比煮熟的鸭子不会飞那样淡定。因此对它再次挣扎着站起的时候,也没怎么在意。
然而当它的翅膀再次扑闪起来,人们想再抓它时,却已来不及了。就在那一瞬间,只听“噗噜噜”一声,这只受伤的斑鸠,就像一道闪电一样飞走了。那一刻,当我看到那滴血的翅膀腾空而起的时候,那猛烈的气势,与老庄笔下夸张的鲲鹏展翅的情景相比起来,简直有过之无不及。
这诡异的小东西,竟然玩弄了骗人的把戏。我连忙急匆匆地追出厂外,绕着围墙,围墙外的从田埂路、小河岸堤、柳树枝头,到处搜寻这只得而复失的斑鸠。然而在目力所及的最终的视线里,哪里还有它的影子!
关于这只斑鸠的得失,叫我后来发了好久的神经,也工友们很久的嘲弄。特别是那个老婆生产的小兄弟,更是笑我书生气浓,下不成狠手,做不了大事。
是啊,我得承认自己是个思想敏捷而又行动迟钝的人。想成大事,却又下不了狠手,说话的巨人,行动的矮子,正如当时网络的热词:屌丝!
不过,欲望和良心往往又是同时并存的,暴行与恻隐也如影随形。因为是人,思维和行动就是一对矛盾混合体。那天,当这只斑鸠拍着伤痛的翅膀飞走后,我又莫名其妙地对它的命运担忧起来。也许过去的惨痛已经一去不复返,但我还是担心它,即使飞起来了,但又能飞到哪里,还能飞到多远呢?
一天夜晚,我竟成这只斑鸠的梦魇,惊醒起坐,眼前浮现那场淋漓的鲜血,也许从那天开始,在它的脑袋中,在以后沧桑的旅途上,它该长点注意险恶的记性了吧?思忖之余,这只斑鸠的遭遇毕竟是由我一手造成的,因此,如果可以,还是想把它召唤回来,不说吃它,还要给把伤疗好,以利其远行。
版权所有:西南作家网
国家工业信息化部备案/许可证:黔ICP备18010760号 贵公网安备52010202002708号
合作支持单位:贵州省青年文学研究会 四川省文学艺术发展促进会 云南省高原文学研究会 重庆市巴蜀文化研究中心
投稿邮箱:guizhouzuojia@126.com QQ1群:598539260(已满) QQ2群:10423034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