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被通报批评罚款的人一共是五人,其中一个是老向。
在我们单位老向年龄算大的,都是快要退休了的人。他工作做得细,做得实。在他所去过的学校、政府、机关工作过的单位部门,没有哪一个不说老向不好的。
老向文笔不错,摄影也可以,所以他一直从事的都是文秘宣传类工作,我现在的工作还都是他向领导推荐的,他是我的引路人。
我和老向属于一个乡,他家就住在我家前面的村子。他为人和善、孝顺、有担当,很多时候父亲揍我后,都会拿他当榜样来教训我:
“你看人家向七斤(老向的小名),还给他老子老妈修房子,几个弟弟的亲事都是他一手包办的……你看你像个什么东西,整天鬼混,不务正业,成什么话……”
那天被通报批评罚款的人一共是五人,其中一个是老向。
在我们单位老向年龄算大的,都是快要退休了的人。他工作做得细,做得实。在他所去过的学校、政府、机关工作过的单位部门,没有哪一个不说老向不好的。
老向文笔不错,摄影也可以,所以他一直从事的都是文秘宣传类工作,我现在的工作还都是他向领导推荐的,他是我的引路人。
我和老向属于一个乡,他家就住在我家前面的村子。他为人和善、孝顺、有担当,很多时候父亲揍我后,都会拿他当榜样来教训我:
“你看人家向七斤(老向的小名),还给他老子老妈修房子,几个弟弟的亲事都是他一手包办的……你看你像个什么东西,整天鬼混,不务正业,成什么话……”
那时,我在心底自然暗暗地不知骂了他多少次,我们村里和我一般大的孩子也骂了他不少,其他村里被老子教训后的也骂他不少,这是我上小学、中学、大学,踏入社会到今天,一路听着走到现在的。
当天晚上,大家挨了批评心情都不好,自然怨气很大,骂声也不少。吃过饭后,我跑到老向的宿舍。老向一个人站在窗前,看着远处残月下连绵起伏的群山发呆,霜白的头发在白炽的灯光下静默着,看样子他站在那里已经很久了,很难受的样子。
老向从不抱怨,也从来不骂娘,不像我,一遇事就表现在脸上,还会骂好几句。
我上前两步问他:“哥,你怎么了?”
他转身看了看我,指了指旁边的床沿:“没什么,坐,老弟,只是心里有些不太好受。”
我坐在床上安慰他:“有什么嘛,哥,通报批评罚款又不是你一个,我们还算罚得少的,你看那些动不动就是二三千,还全县全州通报批评的,我们就是在片区通报批评下,想开点,不就二三百块钱吗?没事。”
“老弟,你不了解,我不是心疼那点钱,我是心疼我包保的杨叔。今天我去他家,他一见我就反复埋怨他自己,说他老了,不中用,更不会说话,我对他那么好,为了他,我还被通报批评罚款了,说完,还想打自己的嘴巴,被我阻止了。”
“你这么说我就不懂了,那他昨天为什么检查组问他,他不好好说话呢?”
“他怎么能好好说话呀?老弟,他心里难受呀。”
“他有什么好难受的呢?你对他那样好。”
“你是知道的,政府不是出台得有一个‘先建后补’的惠民政策吗?我给他争取到了一头小猪,他带回家后一直精心饲养着。猪长得很快,三个多月就长了一百多斤。我去他家,每次他都对我说,共产党对他太好,政府对他太好,我对他太好,还发猪给他养来过年,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听说过,更不有遇到过。”
“是呀,检查组的问他,他把这些讲了不就行了吗?他为什么不讲呢?”
“他心里自然难受,讲不出来,你知道吗?他的猪死了。”
“怎么就死了呢?好好的一头猪,怎么就死了呢?
“这些天不是在闹猪瘟吗?”
“对呀,是闹猪瘟。”
“那天,他刚把猪埋了回来,一个人坐在猪圈里哭,检查组就来了。他一看到检查组就想到党、想到政府、想到我们包保的干部对他的好。一想到这些好,他又想到他把政府送给他的猪养死了;一想到刚死去的猪,他又想到党和政府,还有我们包保干部,他就内疚惭愧,一内疚惭愧就更说不出话,一说不出话就更觉得对不起党和政府,还有我们这些包保干部,就哭过不停。检查组看到他那情形,还误认为是我的工作没做到位,老人受了委屈对我不满意。”
“那你昨天会上为什么不说呀?”
“说什么呀,受委屈的又不是我一个,这种事还少吗?你不就是其中一个吗,老刘要婆娘,你给他找得来吗?”
“我没什么?我就觉得你太冤了。”
“其实也不冤,我还有些工作确实还没做好,还要细化,还要精准。”
“那后来呢?”
“后来,他就一直哭,把我带到他家的猪圈里,指着一堆厚厚的稻草:你看嘛,向领导,我怕猪冷,昨天晚上,我又给它加了稻草盖在身上。他边擦眼泪边又指着猪槽里的苞谷糊糊对我说,自从猪生病后,我都没加猪草在里面,全都是我精心挑选的苞谷粒磨了煮给它吃的;你带的兽医看后给的药我也是按时喂的,又没让它多吃,可它就死了。”
“它怎么就死呢?前两天都还好好的,它怎么就死了?我对不起党、对不起政府、对不起你们这些包保干部,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哪个对我这样好过,我对不起党、对不起政府……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哪个对我这样好过,它怎么就这样死了呢?”
“向领导,昨天晚上,我眼睛都没眨一下,就一直呆在圈里抱着它,看它出气和进气。天快亮的时候,它就只有出气没了进气,然后眼睛就闭上了。我看到它死了,我就抱着它哭,哭到天亮后,我还是觉得不舍,又抱着它哭了好一阵子,最后我就把它背出猪圈,在我家菜园子里挖了一个大坑埋了,埋完后我又坐在地里又哭好久。”
“再后来呢?”
“再后来就是我拉他出猪圈,他就是不肯,只是一个劲的哭,不停地说‘对不起’。我没办法,就陪他在猪圈里呆了一个下午。好不容易我才把他拉出猪圈,我对他说,等猪瘟过了,回头我再想办法给你送一头猪来,他听后连连摆手,说,哪里还行呢?哪里还行呢?我说,怎么就不行了,等我消息,我去想办法。”
“在我的劝说下,好不容易他才扯住眼泪。看到他哭得像桃子似的眼睛,我心里也极其难受,你是知道,我们都是农村人,死一头猪对他们来说,那就是心头肉,这体会我是知道,你比我小,不一定有这种感受。再后来,天就快黑了,我说要回驻地汇报工作,他就送我走了很远,不停地说对不起党、对不起政府,对不我们这些包保干部,还不时擦着眼泪。一想到他说那么多对不起,我心里就特别难受。”
老向讲完起身朝窗外看去,泪花在眼眶里打着转。看到他那有些佝偻的背影和霜白的头发,我的难受又增加了许多。
回来的路上,我又想起2016年那个春天,老向来我们办公室,教我外出采访、组稿、校对、排版。因为以前的工作,他还让我们看了他肚子上手术后留下的一道伤痕,像一轮残月,弯弯的。他说,老弟,这个“月亮”都是因为长期熬夜写作留下的。他还说,熬夜容易坏身体,现在这工作又轮到你了,你一定要注意休息。他走后,我根据他描述的“月亮”写了些文字:
致向哥
细雨诉说又到了三月
停了,霞光满天
菜花洒满原野
樱花堆成大海
任凭春色一路狂醉
辛勤的你呀,早已枯劳成疾
却在今晨,你与侯鸟依依惜别
一路向北,去医治
五十二年的沧桑、恶疾
奔驰的列车,伊人相随
泪水横穿指缝
却净化不了你一脸的憔悴
纤指轻拂脸庞
却擦拭不了你满脸的沧桑
你,静躺病榻
疲倦、恶疾去遮不住
你那满脸的坚毅
你,手轻抚着
肚皮上昔年医生手术刀绘制的月亮
漫漫黑夜,最亮的
是你奉献教育的那道星光
列车一路祈祷、疾奔
如一道耀眼的闪电
穿过大山,跃过平原,横跨江河
撕裂了黑夜
轨道两旁
洒落一地疲惫与沧桑
多灾多难的你
相信吧!生命之火
将随着春花怒放,漫过山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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