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确实是真的,身上都还有臭味,一点都没骗我,快扣衣服!快扣衣服!”
我右手捏着鼻子,左手连忙推开他靠近我的身子。
“不会吧,老刘,你自己挖的茅坑应该是最熟悉的呀,怎么你就掉下去呢?怎么会呢?怎么会呢?不会哟?你是骗我开心的吧!”
“哪个幺儿骗你?老子这个岁数了。你看嘛,脚都跟老子搭青了,现在都还痛,痛得要死,你龟儿就是好笑了哈。”
他怕我不相信,说完,又低下身子,弯腰拉起裤管给我看,我低下头,他让我看完,又脱裤子给我看。两条大腿上、还确实摔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屁股上也是青一片紫一片的,还有些乌青的淤血停留在皮肉里。在他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浓浓的屎臭味,我想吐又怕他发作骂我,最终,我还是忍住了没有吐,但心里极其难受。
我问他:“老刘,还痛不?”
“你说痛不?”他反问我,又“嘿嘿嘿”笑了几声,大声骂了一句,“你是龟儿明知故问。”
我拍了下脑袋自嘲道:“是哈,怎么会不痛呢?都搭成这个样子了,要去医院找医生看下不?”
“鸡巴这点伤算个球,老子不去!”
“真不去?”
“真不去!”
“确定?”
“确定!”
“对了,你不是说给我想办法重新整个茅坑拉屎吗?不会是放老子的鸽子吧?”
“怎么会呢?你看我像那种人吗?”
“你还要不说,老子越看你越像放老子鸽子的那种人。”
“怎么会骗你呢?我已经向上级领导汇报过了,他们都跟我说了,叫我转告你不要着急。政府的东西要走程序,慢慢来!急不得!急不得!”
我边说边想象他掉进茅坑里的那鬼样子,各种颜色的屎尿淹没到他脖子周围,就剩一颗花白的脑袋晃来晃去,两只无力的手在粪便上不停挥舞着……心里忍不就控制不住发笑。
笑了一会,我感觉有些不对:“如果我再这样笑话他,他发作了我是招架不住的。我打又打不过他,关键还不能打,不敢打。”
一想到他发作的样子,我连忙转身朝树上看那群闹得正欢的麻雀,心想:“搭不死你这个老色x!搭得好!早搭死,早投胎,老子也早点省心!保证送花圈、放炮竹,还亲自送我写的悼词。”
为了不让他看我在笑话他,我转身朝天上看老树上的麻雀,他也跟着转身盯着我看,重点是观察我的面部表情和那双眼睛,一声不响观察了好一会儿。看样子,他是想从我的眼珠的转动中,辨别我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看你笑得那个x样子,眼泪都淌出来了。等哪天搭死你这个龟儿,老子就好笑了呢。”他打断我的笑,大声对我说。
好不容易我才止住笑,又在心底暗暗骂了他好几句:“你这个老东西,老子笑下怎么了?谁叫你别的地方不搭,非要搭到茅坑里。还有,我笑如果都让你看出来了,今后老子还有个鬼的活路?不被你这个老杂毛整死才怪?”
想归想,骂归骂,不过,一想到老刘掉到茅坑里的样子,我又想到了检查组;一想到检查组,我又想到开批评会时领导们说的话,还有第二天交的罚款,还有我们大领导被罚成二百五后,自嘲时那爽朗的笑声,我也快乐了不少。
说实话,那天检查,我真希望检查组的人全都拉稀,然后到他家屎就胀得四处找茅坑。然后呢,就是再去他家那个破茅坑上那两根光溜溜的木棍上蹲上一会儿。最好是在夏天,一进去就被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一大群一大群的长脚蚊子追着吸血,还有吃屎长大拇指精的绿蝇在头上、脸上飞来飞去。在他们拍打蚊子叮咬时,一不小心“咚”的一声掉进茅坑里享受屎臭的味道。不过,我回头一想,他妈的我真是一头蠢猪,检查组的怎么会上那种茅坑呢?我真是想多了,要是我,我也不会上,宁愿拉到裤子里都行。只有老刘才会天天去那里拉,也只有老刘才会一不小心就掉进茅坑里,掉到茅坑里也只有老刘才会享受到他自己拉后的屎臭味。
老刘也很乐观,他笑得比我还要欢。他看到我还在擦笑出来的眼泪,他的笑声更大了,超过了我,淹没了树上麻雀们的叫声。
“老王,我晓得你挨批评了心里不好受,老子懂的。你想嘛,老子搭到茅坑遭了罪不说,还被那个小x娃儿唱歌骂,老子又找不到出气处,肯定心里不好受。不好受总要找个出气筒啥,是不是嘛?就像今天你龟儿来找老子出气一样,你不下车,躲在车上不出来,还假装听鸡巴烂音乐,以为老子不懂是嘛?老子懂的!”
说完,他对着我又是“哈哈哈”大笑了起来,我也看着他笑了好久。过路的人看到我们笑成那样,看看我又看看他的,觉得怪怪的,没走多远看到路坎下埋头干活的寨邻,笑着大声甩出一句:“你们看那两个大傻x,笑成那个x样子,像捡到什么宝贝似的,笑死我了。”
我们也不管过路的人骂,只管边聊边笑。
“你说嘛,老子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累,整你龟儿挨了下批评,老子看你就受不住了,你就来找老子算账。你说,我们俩个那个划得来嘛?肯定是老子划不来啥,要不,你也搭成个卵糊型,然后又掉到茅坑里,被屎尿安(淹)到脖子试试……”
他话还没说完,又大声笑了起来,我也跟着他笑,我们又笑了好一阵子。
他接着又说:“笑也被你龟儿笑了,老子烟隐发了,你又不抽烟,快点把荷包里剩下的烟给老子抽了啥?”
我连忙点燃一根香烟插进他的嘴里,又把剩下的全部都塞进他的上衣口袋里:“都给你,抽吧,下次检查组的来,多给我说点好话,要说非常满意,记到没有?”
“说好话?记到没有?你龟儿不要认为把几根烂烟给老子抽了,就不管老子了。答应老子找婆娘的事还得要抓紧哟,不要等到哪天老子不高兴了,又找些事来收拾你哈,信不?”
“信!信!信!你晓得的,找婆娘的事,我有哪个时候没有放在心上嘛?抓得紧得很!”
老树下,我们笑声淹没了树上的麻雀和枝枝桠桠,他还笑着说到村里这几天正在硬化的水泥路。
我说:“你说到这里,我正想去看呢。走,老刘,陪我不?”
老刘回答:“不去,那群卵崽我没眼睛看!”
我又说:“怎么个就没眼睛看呢?”
他又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在我的再三唠叨下,他也觉得今天特别高兴,就答应了我。我们起身正准备朝村里走去,突然,一只白鹤从老树上空飞过,一泡屎掉了下来,“叭”的一声打在老刘的头顶上,白的黑的稀的,一股脑儿摔得稀烂,粘在他那花白的头发上。
他顺手一摸,弄得满手脏兮兮的:“妈的个麻x,人倒霉了,鸡巴一个烂白鹤都敢屙屎淋老子,真他妈的倒霉透了,等老子哪天想个办法收拾你。”
“怎么说倒霉呢?老刘,那是好运到家了。”
“鸡巴呢个好运,尽说些我不爱听的话,没屙到你那个光老壳上,你就高兴哈,真鸡巴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听到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少愤怒和不满。说完,他把满手的屎尿在石阶上来回擦着,擦完,又在自己的屁股上擦了几下。
“老刘,这真的是好运,你还不信?我们在这里都坐了那么久,树上还有好多麻雀,它们都没屙屎下来整到你和我。你看嘛,早不来,晚不来的,我们也是早不走,晚不走的的,那个白鹤一来就屙屎掉在你的头上,说明你的桃花运到了。”
“鸡巴呢个桃花运,你拿老子开心不是?”
“我怎么会呢?我那敢嘛。你听我说嘛,你想想,如果是麻雀屙的屎,我都认为你是霉运到了。可是,屙下来的白鹤屎呀,这不是桃花运是什么?”
“你哄老子,鸡巴呢个桃花运,你就是取笑老子。以为老子不懂,不就是赖蛤蟆想吃天鹅屎。”
“我可没说哈,这是那些没自信的烂人说的,你都信?相信我,你的桃花运一定到了。”
“信你个锤子!”
我听着他大声骂着,笑着,一路上,他佝偻着腰,我瘸着腿,慢慢朝村里正在硬化的水泥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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