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饮酒赋诗外,古代文人们聚会往往还伴有诗文、绘画、书法等艺术作品的创作,被称为雅集。这些活动,以雅作为文化品格,以趣作为精神迪求,成为了中国文化史上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文人集会只为风雅
主题性雅集,是文人继承和发展民间习俗为风雅所用的典型案例。关于重阳登高遍插茱萸,祈求安康;中秋期慕团圆,抒怀壮志而留下的相关诗句数不胜数。民间有七月七曝晒衣物的传统,原本是女性主持家务的活动,宋代文人把它发展成了集中观摩书画古籍,探讨历史、艺术的曝书会。
曝书会,是宋代由馆阁晾晒图书而设的聚会。曝书,是为了防止书籍绘画受潮或被虫蚀,许多难得一见的珍稀古籍会在此时向馆阁词臣开放。参加曝书会的多是兼长书法与画艺的文艺全才,他们交流揣摩,互通技艺与创作经验,客观上推动了北宋书画艺术的整体水平。在词臣聚首的曝书会上,诗酒酬唱也是少不了的形式。
宋神宗元丰六年(1083年),在政治漩涡中失意的司马光任职西京留司御史台,卜居洛阳。他开始组织闲居洛阳的文彦博、范纯仁等者宿老臣六七人,举办了名为“真率会”的聚会组织。有人说这是有政治预谋的民间组织,但以其成员面貌来看,更像是隐居江湖最后的倔强,这一组织以司马光65岁最为年轻,最年长的已有78岁。
真率会以朴素简便为宗旨,规定朝夕食不过五味,水果不过三十器,喝酒主人不劝,客亦不辞,深浅自斟。活动时要早到不准迟到,不要等着别人叫你,违约者罚酒。
真率,顾名思义就是以真性情率真示人,活动的硬件条件虽然简单,内容却不乏味,行酒令、赋诗、作画、抽签,参与者醉得衣冠不整,游嬉至深夜。真率会规定,酒宴中以年纪论而不看官职,历仕四朝、有贤相之称的文彦博起初申请加入被拒,理由是他的现职官员身份与本组织气质不符。没想到文彦博趁宴会举办期间,自己带着好酒好菜闯了进去。曲终人散后,司马光耿耿于怀,认为文彦博的行为让真率会变了味。
真率会流传至后世,被不断效仿不仅成为一种文人雅集形式,也成为崇尚简约、纯朴交友形式的标签。
清代两江总督梁章钜与魏源等人组成的“挑菜会”,在正月初七人日(注传说中人的诞生日)这天,以七种菜为宴席(如韭菜、莽菜等),虽有沽名钓誉之嫌,效仿的也是这种返璞归真的态度。
诗酒风流的典范
先秦时期,贵族垄断“文化”,“不学诗,无以言”,他们组织参与的宴集会已经普遍产生了诗歌文学这样的副产品。魏晋时期竹林七贤聚会的方式,通常是全体或其中几个会合在起畅饮清谈,他们探讨的内容多为庄之学、养生之道、声无哀乐论等这种聚会随意自在,有时只是单纯的痛饮,不用为了应酬而强赋新词。
西晋元康六年(公元296年)金谷游宴,以主持人石崇的奢华著称。游宴的环境优雅:清泉、茂林、竹柏水碓(音dul读“对”,指木石做成的坞米器具)、鱼池和土窟一应俱全日程别有意趣:主客同乘并载一种通工具,在琴瑟吹鼓声中昼夜游园游戏奖惩独创:不能赋诗者罚酒三斗被称为金谷酒数,后世的雅集普遍仿;集中展现聚会成果:《金谷集》第一部文人集会作品的结集。
东晋永和九年(公元353年),同样有一部文人集会作品问世,这是王羲之、谢安、孙绰、王彬之等江南名士共42人于会稽山阴的兰亭,而对自然山景宴饮酬唱,而共同创作而出的文学成果《兰亭集》。
这37首诗大多描绘了山间春色之美、友朋汇聚之乐,从而引发出对自然万物、人生际遇的感悟。兰亭雅士们以玄学对山水,其终极追求不满足于视觉审美,而是体悟宇宙生机的玄妙,由感性的愉悦,上升到思想的通达。今人对此盛事的了解,多半源自王羲之为之书写的序文《兰亭集序》。
兰亭雅集有趣的宴饮形式首推曲水流觞(音shang读“商”)。民间三月上巳日,人们举行仪式之后,会在河渠上游每隔一段放置一些装满酒的酒杯,大家端坐水渠两旁,取用漂到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寓意去除灾祸。
兰亭雅集虽一直被认为是古代文人诗酒风流之典范,宋人却在其中挑出了瑕疵,规模达42人的聚会,竟有“前余姚令会稽谢胜等十五人,不能赋,罚酒各三斗,”宋人还留下揶揄此事的诗句:“却笑兰亭会,吟诗半不成”。
文人集会的不断变化
《西园雅集图》据说最早为李公麟所制,描绘的是一场形式齐备、花样百出的文人聚会场景。北宋时期,苏轼、米芾、黄庭坚、李公麟、秦观等人在驸马都尉王诜(音shēn读“身”)家举行集会,画中分为多个单独场景:吟诗、作画、写字、谈禅、弹琴,好不自在。米芾还亲自撰写《西园雅集图记》以志其事。
因为李公麟《西园雅集图》的存在,元祐文人的雅集盛事引发后人的无限向往和追念。这场规模空前的聚会是否真的存在,一直存有争议。从雅集中留下的诗句中判断,这些聚会有时选择在李公麟家中,有时在苏轼家中,或是王巩的清虚堂,甚至翰林院。
元祐元年(公元1086年),苏轼与邓润甫因主持馆职考试,一起夜宿玉堂,话黄州旧事。苏轼赋《武昌西山》赠邓润甫,黄庭坚、张耒、晁补之、苏辙、刘颁、孔平仲等都有和诗,这次唱和的规模很大,据统计大约有30多人。
此外,苏轼等人在京师的各大园林池苑中,也曾留下诗酒唱和的身影。研究者认为,《西园雅集图》中,画者是将这些文人聚会的场景汇总罗列后的艺术呈现,而不是对某一次雅集的写实。
《西园雅集图》中聚会地点在宋驸马都尉王诜的府邸,王诜家里不仅建有收藏古玩书画的宝绘堂,更有媲美皇家园林的亭台水榭。
兰亭雅集的聚会不在私人居所或园林,而是一次崇慕自然的野外聚餐,从《兰亭序》中“一死生为虚诞,齐彭物为妄作”这样的哲学思考来看,这次清谈家的大聚会,留下的不仅是文学史上一段华彩,更有对死生大义,对人究竟应以何种面貌立于世的思考。在这一点上,西园雅集与兰亭雅集意义相通,且与当时的社会现状更贴合。他们不仅希望“斯人斯画传千古”,也会讨论如何从复杂的官场争斗中自处,在水石潺潺、草木自馨的自然中寻找内心的安宁。
魏晋以来,以宫廷为中心的文人雅集从未断绝。唐中宗设置修文馆,召集任命了当代几乎所有的著名诗人为学士,他们的宫廷文学创作引领着文学发展的潮流。君主或亲王与文臣之间的聚会,方式也有不同,或者讨论学术,商榷古今,或组织人抄写经典著作。宫廷聚会几乎都会赋诗,有的适逢佳节命题作文,也有偶然兴之所至。君王命题,朝臣同题赋诗响应,质量上乘则受到赏赐。
唐代,即使宫廷贵族也喜好下层文艺,宴饮时以欣赏舞蹈技艺为乐,宋代君王文学素养则更高,与大臣宴饮时,可与臣工对颂吟诗,太宗善飞白书,徽宗书画无一不精,可向大臣讲解三代古器物和汉唐书画。
中唐以后,随着诗赋取士的科举制度确立和举子文人群体的形成,唐代文人集会情况发生了变化:之前以皇室、世族、文学侍从之臣为主体的宫廷游宴、家族聚会,转变为举子文人群体因业缘关系而聚集。
举子文人群体间的集会,开始成为文人集会主体,其范式到唐代已经大致定型。最初文人集会只是宴饮践行。汉魏六朝时,引入了节俗游乐、欣赏山水,以举子文人为主体的雅集活动中,公休假就显得十分重要。唐代以后节假日增多,因民俗节日的聚会也更多。三五朋辈随时找题目宴饮集聚,或为了郊游赏花吟诗,或为了品尝美食,或因某件喜事乐事而邀约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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