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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孝保姆(四)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张林    阅读次数:4221    发布时间:2014-05-02

我们带两个姑娘去吃午饭,个子矮的是她同学,吃了午饭又带她们去书店买了些学习资料,因为下午还有课,两个姑娘从书店出来就回学校了,然后夏斌带我去附近一家超市买了些糖果,买了糖果又去菜市场买了些蔬菜,从菜市场出来,夏斌又拉着我上了一辆三轮车,我想,无论如何,下一站就是家了吧。

可是我又错了,他把我带到了一个陌生人家里,是他高中同学,叫苏洧,住在平坝尧南,那人长得和夏斌一样魁梧,虽然没有夏斌高,但是看上去也到了他的眼眉处,两人在相貌上也有几分相似,都是高鼻梁,窄脸庞,尖下巴,咋一看还以为他们是两兄弟呢。

我耐着性子陪他们在家坐了两个小时,多年不见,他们畅谈阔饮,我被冷落在一边,那时候我真感觉自己像只囚鸟,简直是在受罪,受罪不说还被他同学误会,那人以为我是夏斌的老婆,说夏斌娶了我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老婆真是他的福分,我在旁边听了真受不了,有一刻真想一走了之。

像是看一场无聊透顶的电影似的,我坚持坐到他们散场,等我们起身时已是傍晚五点,外面的天光变得暗淡下来,我们从他同学家出来,夏斌又拉我上了一三轮车,此刻,我终于忍不住了,开始质问他:“我们到底要什么时候才回家?你家还有多远?天都快黑了!”

夏斌的回答让我无比泄气,他说:“别担心,我们这就回去啦,到家还远着呢,不过在天黑之前应该可以到家。”

十几分钟后,我们在县里一个小站下了车,夏斌说这是北门车站,接着我们拖着行李又上了一辆中巴车,司机说我们来的真巧,这是今天的最后一班车,我看到它的终点是一个叫九甲的地方。

天渐渐暗了下去,车窗外面下起了毛毛细雨,冷风从前面窗缝中灌到车里来,耳边只听到车低下轰轰的引擎声,此刻我相信我是怀着愤怒和恐惧的心情坐在车上的,这种愤怒和恐惧随着汽车不断前进而与时俱增,在这人地生疏的异地他乡,我能感到安心吗?此时我已毫无后路,夏斌是我唯一的靠山,我忍不住会想万一他是个坏人,我不是任他宰割了么?

而夏斌像是在故意挑战我的忍耐极限似的,如果不是这样,他就是个粗心大意的人,丝毫体察不到我此时的心情,好吧!我在心里自我安慰,粗心大意总比坏人强多了,于是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在心里暗自下定决心,如果这次下车还不到家,就算遇到阎王,我也会马上转身回我的老家去,哼!

从城市到乡下,从便捷到坎坷,从喧哗到宁静,这注定是一个漫长的回家之旅。

客车在满是泥浆的路上颠簸了一个多小时,到九甲时已经快七点了,冬天的晚上来得早,下车时外面已经变得朦胧不清,还有雾,我看到远处四周黑压压的一片,有几处灯光从远处照来,因为雾气重的缘故,那那些灯光看上去闪烁着黄色的晕圈,我抬头往上看,头顶是朦胧的一片天光,于是我知道那黑压压的一片如果不是高山就是树林,远处那些灯光应该是从人家屋里照出来的。

我正惊讶于眼前这片模糊光景的时候,夏斌叫我背上东西赶紧走,不然晚了路上看不清,容易摔交,我喜不自禁的问他:“你家是不是就住那里?”

我用手指了指远出亮着灯光的地方,他说不是,那儿是中所,等会我们还要从那里经过,听了他的话我感到一阵沮丧和懊悔,心里有种被欺骗的感觉,像是掉进了冰窖,心中的恐惧占据了恼怒,我失去了转身回老家的勇气,此时,我甚至不敢大声责问他,生怕他突然翻脸一走了之把我扔在这里,我只得把恐惧和气愤化为可怜的乞求:“你家在哪里?到底还有多远?”

夏斌似乎听出了我声音中的恐惧和可怜,他赶紧赔笑安慰我说:“快了,快了,别担心,再走一个小时就到家了,喏,看到前面起雾的地方了吗?那里就是麦翁河,沿着那条河往下走就到家了。”

还要走一个小时!居然还要走一个小时!老天爷!我快疯了!

夏斌背上行李继续上路,我怀着仇恨的心情提着包裹跟在后面,真想把他杀了,我们在一条小路上穿过那片灯光,尽头是一条大路,接着我们又踏上了大路,这是一条布满荆棘的泥路,是我至今见过走过的最不堪的路,它的宽度不足四米,路上全是石头和泥浆,两边是被货车压出来的车辙,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两条深深的轮沟,我不知道这样的泥路在晴天走起来是这样的场景,会不是尘土飞扬,遮天蔽日,像这样的雨天我是领教够了,轮沟里全是水洼和泥浆,简直让人无从下足,下足后还得小心翼翼,像是摸着石子过河似的。

夏斌走在前,步履如风,我一步三滑的跟在他后面,如履薄冰,途中摔了三交,第四交要不是他及时拉住我已经滚到下面河里去了,后来他干脆把我身上的东西全拿过去,说没见过走路像我这样的,他说以前他们上初中的时候,不管天晴下雨,从星期一到星期五天天走这条路。

“我们那时候早上去学校,中午放学后回家吃饭,吃了又回学校,下午放学再回来,几公里路程每天要走四躺,一点都不觉得累哩。”

我没心情也没心思去管他一天要走几躺,这时我只想赶快到家洗个热水澡,然后吃完八十斤奶酪,吞下九十个鸡蛋,喝完一百瓶牛奶,最后倒头一觉睡到天亮,谁也别想把我叫醒。

现在,虽然我身上没有了包袱,可是我再不敢走那么快了,在我再三的央求下,夏斌终于给了我一只搀扶的胳膊,在疲惫和饥饿的唆使下,我已经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了,当我们经过一个悬崖路,走完第十八个弯时,最后终于到家了,那时已是晚上八点,到家后我才发现身上全是泥浆,尤其是裤子上,脚上那双鞋已经被黄泥染得不成样,当时我心中难过得要命,真可惜了我这双六十八的奔尘运动鞋。

眼前是一栋双层楼的小平房,房前有一棵黑糊糊的大树,后来才知道是樱桃树,外面漆黑一片,小平房的一楼没有亮灯,只有二楼一间屋子里亮着橘黄色的灯光,依稀听到里面响着声音,我们站在楼下,夏斌仰起头来朝楼上用家乡话叫:“丁丁,当当,娃娃,把外面的灯打开,我回来了。”(待续)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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