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莱士•史蒂文斯说:诗帮助人们生活。在经济高速发展的后工业时代,人们疲于奔命,心为形役,这是一个精神疾患的时代,而好的诗歌就是一剂有效的解毒剂。人们需要诗歌,诗歌更需要受众的介入。受众应该是一只具有灵性的风铃,能捕捉、辨听、回响大自然的天籁之音。当风吹来,铃细听、体悟并发出印证的回声。风吹过风铃,受其扰动,风的传播速度、方向、能量会发生相应的变化,风、铃、声三者谐振将奏出优美的诗篇……
读了来自重庆酉阳大山里的诗人崔荣德的诗,我感受到了诗人灵魂的疼痛和痛后的快乐,并感受到了他诗歌在我胸口的震动。一口气读了崔荣德30多首诗,被他诗歌思想的厚重,对人生对生活体悟的深刻,语言的灵动,意境完美的感染力,所征服。我佛看见了诗人昂着高傲的头颅,像一颗树,把根深深扎在家乡的泥土里,而那树的躯干和树梢,正像自己飘逸的头发和勤劳的双手,拥抱阳光和风雨,唱着美好的生活。在崔荣德的诗歌里,我们感受到的是生活的美好,人生的向上,还有一个诗人对艰辛生活的乐观和洒脱。《把爱和文字一路抛撒》开篇这样写道:要是哪家的屋顶冒着炊烟/要是哪家的书橱爬满文字/要是哪家的阳台花枝招展/我都要去/不管自己的脸皮有多厚/不管自己的肌肤有多黑/也不管自己的衣服/是否遮得住羞耻/在主人明明暗暗的天空/喝足了水 填平了肚皮/望着人家念书的孩子赏一个笑脸 /望着人家书橱上跳动的文字/搓揉红肿的眼晴 然后/趁人不注意回过头来/望着人家阳台上水淋淋的花朵/作一个意味深长的哑谜……
从这些诗句里,我们放佛看到了一个诗人在炊烟里的尴尬,在泥土里的戏谑和无奈。一句“作一个意味深长的哑谜”,我们视乎同样有一种无语的辛酸。
再看:赶场的日子我从不上街/街上琳琅满目的商品/见到我像避瘟神一样躲开/一旦被钉鞋匠逮住/我仅有的生活/就眼睁睁地钉进了鞋底/理发师最不喜欢我/他硬要砍掉我的长发/还得剃掉我多年的积蓄/书店和邮局是我的避风港/在这里 为了一本好书/或寄走一叠书稿/微笑中 我慷慨地/付出三十年青春年华。
现在我们不得不交代一下诗人的生活背景。诗人原来在城市里生活,后来回到家乡支教,因此家庭生活和物质生活都发生了很大变化。但是,诗人并没有绝望,而是乐观地在贫瘠的土地上寻找诗歌和粮食。诗人在家乡贫瘠的土地上,获取的是诗句,抛洒的是对家乡对孩子的真实挚爱。
雷抒雁在一次讲课时候说,现在的诗有浮躁感,轻轻飘飘,没有生活的沉淀、凝重感,诗要像清澈的水中石头,冲不走,却能够让人们看到耀眼的景致。走下去,感受生活,和在自己的小屋里摸着小小的伤口发出的感叹是不一样的。看不明白,太实话,都不是诗。感受生活中的呐喊、浪漫、温柔等,那是一种冲击力。要热情拥抱生活,冷静思考,创作出群众能记住的诗篇,它才能永恒。
读崔荣德的诗歌,他诗句里的生活气息,迎面扑来,生活中的细枝末节,都在他的手里,变成了灵动的诗句,感染我们,滋润我们,让我们都为生活的美好和艰辛而感动。更为重要的是,他的诗歌,看似写生活,而最后落笔关键处,写的是对生活思考后的思想结晶。看他的《烤烟地里 我看见烟农在打顶抹芽》:嫩绿的烤烟地里/我看见朴素如烟叶的农民/在烈日的炙烤下/正一株一株地为烟苗/打顶抹芽/他们认真不苟意在言外的动作/令我这种与孩子打交道的人/沉默不语/烟农打顶抹芽/培养了优质烟叶/这个过程就好比园艺师/只要精心地修正果枝/就能结出丰硕的果实/现在我终于明白/围在我们身边的孩子/我们该怎样修正他们。
我们生活在自然界和社会中,在某一时刻,在一定的空间里,某一事物只要富有诗意,我们都可以用诗歌来表达感情,成为诗歌的主题。万事万物,茫茫宇宙,何处不是诗歌的源泉呢?在崔荣德的诗歌里,我们就会找到他那些信手拈来的佳句。在《致母亲》中有这样的诗句:摊开农业的手掌/芭茅花把伛偻的母亲/摇曳成岁月的河床/母亲啊 请给我一块土壤/沿着乡亲们犁铧的歌唱/我要播种我要收获勤劳和善良……
崔荣德善于借景寓意,借物抒情,睹物拟人,用技巧手法,达到诗歌要表达的最佳意境,如此充分自如地表达了诗人的情怀。故此,从天到地、从蚂蚁到鸟、从山到水、从月亮到太阳、从乡村到城市……等等,崔荣德都选材后精雕细刻成了诗歌。《蚂蚁 我乡下的亲戚》:/太阳还没落山/一只小蚂蚁/好不容易来到我的身上/我不厌烦它/它不像嗡嗡乱飞的蚊子/总是要我为它做点什么/这只蚂蚁憨厚纯朴/它只不过想念我了/才从大老远的乡下/跑来看我/有时还为我带来/家乡的泥土气息/蚂蚁 我乡下的穷亲戚/它虽然渺小不善言辞/甚至衣衫褴褛土里土气/但我非常爱它/我希望它常来常往/因为我明白/哪一天我倒了/肯定又要回到它们中间。
然而,任何事物的表象是靠人去接触的,必须有人的参与。一个优秀的诗人无论在何时都能准确地把握自己的情感主线这是必要的,诗人的灵感在写作中的地位是非常重要的。但仅靠灵感写作也不行,当灵感枯竭了的时候,又靠什么来写作?就像聂鲁达说:“一个诗人如果他不是现实主义者就会毁灭。如果他仅仅是一个现实主义者也会毁灭。”所以说,靠灵感写诗不行,没有灵感写诗也不行。崔荣德在这方面表现得就很清醒也很冷静,他能准确地把握自己的情绪,做到拿得起放得下,就像风筝在手里放出去再收回来。例如《四季轮回的家园》:沿着春天的小径走过庭院/花儿缤纷 眨眨惺忪的睡眼/蝴蝶飞走鸟又飞来/风雨中 父亲是一棵沧桑的古树/我们是一群小小蜜蜂/朝朝暮暮绕古树嘤嘤而鸣/男人外出打工 夏天说来就来/放逐思念锁好门窗/村庄倒在女人的怀里/宁静而安详 满怀嫉妒的百合/在向阳的山坡 用白嫩嫩的身体/套住路人的目光/撵走麻雀 草们也躲进山野/风后的稻子低垂沉重的头颅/它们在回忆青青岁月/祥和的家园该怎样/用自己金黄的语言/填补日渐凹陷的时光/山路是一条长长的线/一头系着故乡/一头系着蓝天/倦于漂泊的羽毛像我/雪花般泊过山重水复/亲亲山路 就抵达了/宁静的家园。
崔荣德写了很多让人看后难以忘怀的好诗,这是非常可贵的,如果别人看了记不住他的诗歌,那是可怕的。用布罗斯基的话说:“写诗的人写诗,并不是因为他指望死后的荣光,虽然他也时常希冀一首诗能比他活得更长,哪怕稍长一些。”我希望今后崔荣德能继续坚持写下去,写出更多更脍炙人口的好诗,以飧读者。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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