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 晶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杨敏修    阅读次数：25160    发布时间：2013-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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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度日如年的半个月。芬姐和老易，逐渐放下了包袱，走出了心灰意冷。老易仍然去打工，芬姐仍旧去打麻将，只是身边少了一个伙伴。

接下来，芬姐和老易碰到熟人，人们还在不停地寻问狗狗。芬姐便不怨其烦地、滔滔不绝地重复着晶晶的那些往事：我们家狗狗太乖了，它很听话，讲究卫生，它从来不在家拉大小便，每次都去到院坝树林草丛里。有时主人外出赴宴，或者不便带上狗狗的地方，就把它关在家里，拍拍它的头说，你好好看家哈，我们一会就回来。经过几年的调教，狗狗基本能听懂主人的使唤。有时下雨狗狗不出门，它经常24小时不拉屎尿。老易就以此推断：狗肉确实能滋阴补阳，特别是对那些尿频尿急的人，应该更有效。老易以前好吃，不管死牛烂马都吃。自从养了晶晶，他就远离了狗肉。并不是他发了善心，就跟许多乡下老百姓一样，他们不吃牛肉，是体谅牲畜的辛苦。

芬姐说，晶晶真的通人性，我们每年都出去旅游，就把它寄托在熟人家。十天半月回来，它每次都要跃起前爪，在你面前撒欢一二十多分钟。遇到喂养过它的主人，一年半载，它一样亲近人家。芬姐她们去跳坝坝舞，平时都是和欧姐吴姐一起跳。有次，芬姐和一个男的搭档，没跳完一曲，场子边上的狗狗不高兴了，认为主人受欺负了，就对着人家不停地叫，直到拆散他们才罢休。狗都会顾盼主人，这是不争的事实。

平时，狗狗经常含回一些儿童玩具，是院里小孩丢弃的。老易就拍着它的头说：“等哪天去含个金项链、金耳环回来哈，我奖励你！”老易有次外出，看见后面的狗狗刁着一张50零，就把它没收了，心想发了笔意外之财。后来发现，是老易自己摸餐巾纸时丢失的钱，使他空高兴了一回。 

那次过节，芬姐去简家超市，买了几口袋东西，在返家路上，发现装钥匙的坤包不见了，狗狗也没跟上来。钥匙丢了还是小事，几百元钱不在也算了，主要是包里还有身份证等重要东西，急得她手脚无措。大街市上，时间已过了几分钟，到哪里去找失物呢？芬姐一路寻回去，看见晶晶正站在彩阳饭店门口，守着一个黑塑料袋，眼睛东张西望的。芬姐上前摸了一下，胀鼓鼓的，她要找的正是这个口袋，里面坤包里的东西一样不少。那个别人认为丢弃的垃圾口袋，使芬姐财物免遭损失。回家后，狗狗受到芬姐的百般夸奖，她还不知好歹地还嗔怪狗狗说“你这傻儿，平时都知道含东西回家，今天怎不把口袋含回家呢？”

兔年开春，芬姐得了感冒，属于流行性那类的。她没去国家医院，那里挂号排队很繁琐，而去到一家个体诊所输液。她说感冒不是大病，不让老易去照顾，就带着狗狗就守在身边。主人输了五天液，每天三、四个小时。晶晶温顺地陪着主人，甚至有两天不吃不喝，令诊所的医务人员都感到惊奇。

晶晶还有段“光荣”历史，是它曾经逮过三个耗子，当然也是在主人配合下完成的。有天晚上，芬姐住在楼下，发现狗狗一直在屋里跳上跳下的，一点不听招呼，以为它在追赶蟑螂。天亮了，老易从六楼下去洗脸，狗狗还在刨厕所门。根据老易的判断，狗狗不是在驱除蟑螂之类，就握了把火钳，打开厕所门，四面寻找，发现有只大耗子，趴在洗脸架上，被狗狗追得痴呆呆的。老易几火钳，就把耗子打背气了，接着把它夹起丢到门外院坝。晶晶跑上去叫了几分钟，以示庆贺。

人们都这样说，狗儿都不会食同类的肉，一直没有得到印证。有位开工艺店的朋友买了狗肉，正好晶晶在，就拿它做实验，割了一小片给它吃，狗狗闻了一下，就跑到外面打呕，没等老易招呼，就生气地跑回了家。过后，晶晶好长时间都不理这个朋友。通过实验，我们相信了狗类对于同伴的善良，这比人类弱肉强食要高贵得多。老易对养狗另有高见：那种凶恶的狼狗，不适用这个推论，它不管这些礼教，对同伴的肉照吃不误，因为它是纯粹的舶来品。

退休的方姐和老易，儿子在外地工作。三年多了，是晶晶陪同他们度过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狗狗是他们家的兴奋剂、连心桥、晴雨表和风向标。似乎他们的喜怒哀乐，都与狗狗相关。十多天了，芬姐很无奈，她取下墙上两张狗狗的黑白照，注明了丢失的时间：2011年11月23日。又将狗狗的餐具洗干净，与黑白照一起，用一个纸盒收藏起来。恰巧，那天是这个县城解放的纪念日。62年前的那天，穷苦人翻身了，旧政权被推倒了。62年后，这天竞成了芬姐家的黑色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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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后，芬姐在茶馆打麻将，还是经常提到晶晶。就像褒奖一位英雄，人都牺牲了，才去总结人家的先进事迹。褒奖是一种心态，用以安抚内心的伤痛。这时，有人就问：“你家狗狗就没有啥缺点毛病？”“人都无完人，英雄也有缺点，何况一个动物呢。”芬姐回答道。

晶晶确实有很多缺点，比如一年四季都爱掉毛，只有控制它的行动，一些不该去的地方就不带它去。狗狗对检垃圾的、柱拐棍的老年人爱叫，有欺负老弱群体之嫌。可以理解为，它认为受到了威胁，处于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不能原谅的是，它出门就喜欢对着电杆和树子撒尿，这种狗狗的丑恶本性，真的不好调教。有次，一家商店开业庆典，它竟然把尿洒在人家花篮上，害得主人道不尽的歉。芬姐对晶晶总的评价：三七开。优点还是主要的。

老易养狗几年，积累了不少知识：就一般而言，狗狗的寿命为12年。成年的狗狗，相当于4岁小孩的智商。狗狗的世界是单调的，但它能记住熟悉的气味，终生不忘。人的一生可能接触许多人，而狗狗的世界只有那么一两个人，甚至从一而终。晶晶在老易家4个年头，它已经走过了生命的三分之一，如果狗狗活到10岁，它基本就把一生都陪伴了主人。所以，既然狗狗来到你家，你就要善待它。老易反对那种偏激的观点，把污水全都泼到了狗的身上。当然，对于养狗带来的诸多负面影响，也不可等闲视之，应防患于未然。老易养狗，不可避免也招来不少非议和玩笑：“太俗气！”“没品位！”“玩物丧志！”等等。 “哦，是不是玩黑道、玩白道、玩女性才算高尚？才有品位？”老易驳得人家哑口无言。

喜欢思考的老易，对“流浪狗”现象，亦持另类看法。他用“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的俗语来论证，说某家的狗不想喂了，就蒙上眼睛，用汽车运到几十公里外的地方送人，没多久它自己又跑回来了。老易总结说：除那些幼小的狗狗被主人丢弃，或成年的狗狗受到主人多次虐待外，一般它不会加入流浪狗的行列的。话又说回来，晶晶出走了半个月，生死未卜，不知老易的这套高论还适不适用 ？

进入了12月中旬，接连下了两天大雪，气候越来越冷了。芬姐一直住在一楼，她是防止晶晶晚上跑回来，怕它找不到主人。那天清早，老易下楼早餐，刚走到门外，就听到里面有响动的声音，这声音很熟悉。他不禁脑子“咯噔”一下，待开门一看，竟是那个日夜寻找的晶晶！接下来，老易顾不得体面，竟一屁股坐到瓷砖地板上，一把将狗狗抱在怀里。“这些天你跑到哪里去了？真让我们好找哦！”老易不断重复着这句话。狗狗不会回答，只晓得不断舔主人的手掌，不停地在主人怀里撒娇。半个多月了，刮风下雨，天寒地冻，狗狗受饥挨饿，竟安然无恙，它是怎样生存下来的，至今仍是个谜。

据芬姐说，头天晚上11点过了，她正准备洗脚睡觉，忽然听见有刨门的声音，打开门来，一只脏兮兮的狗狗就往里钻。当时芬姐真的不敢相信，这就是丢失了18天的狗狗！芬姐哪管狗狗脏不脏，几乎让它撒欢了半个小时。撒欢完毕，芬姐用沐浴液和海飞丝，反复给狗狗洗了三遍，再用吹风机把毛吹干，然后才给饥饿的狗狗准备晚餐。当时，芬姐没惊动楼上的老易，是怕他听了消息，激动后晚上失眠，以便第二天给他一个天大的喜讯。

不用说，这天上午，芬姐家的亲戚朋友，不管上海的、深圳的、昆明的、重庆的、贵阳的、遵义的、城里的、乡镇的，通过电话和互联网，一刻之间全都知道晶晶回归的消息。狗狗回来了，惊动了小区茶馆的麻友，大家都纷纷向芬姐祝贺。“回来就好罗！回来就好罗！”令狐大姐，是个很重感情、性格直爽的人，她说着说着，拉住芬姐拥抱了几分钟，眼里噙着高兴的泪花。好像是一个被拐卖的儿童，重新回到父母身边，回到了温暖的家庭一样，怎不使人感到高兴呢？

直到下午6点，芬姐才给黔南的弟弟通话，报告狗狗回来的喜讯。弟弟是单位的老驾驶，再过两年就退休了，芬姐怕弟弟上班时分心，就暂时封锁了消息。她预先打好了腹稿，想兜着圈子给弟弟一个惊喜：“哎，兄弟吗，我是姐姐！”不等芬姐说完，那边的弟弟，听了姐姐的语气，似乎猜出了她要表达的内容，就抢着说：“姐姐，好几天没接到你的电话，肯定是奇迹出现了！”

（杨敏修，男，贵州桐梓人。中国楹联学会、贵州省诗词楹联学会会员，有诗词、楹联、散文、小说在报刊发表。）

【编辑：黄先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