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芬在水里人的怂恿下,跳进了水里,他们的水性很好,快速地离浮桥远去,顷刻,融入到波光粼粼的光影里。无法看到逆光里的人,戴眼镜的少年急切地朝浮桥尽头跑去,桥面摇摇晃晃,为此他尽量往中间靠,但每一步都像往下沉,并不细微了,他担心木板不结实,或者说它下沉的片刻,脚下的木板会突然变成了碧波荡漾的水面。他无法专心致志了,无法消弭掉杂念。他猜想可能是戴了眼镜的缘故,它让人心猿意马天马行空了。
他眼前一片模糊,他迟疑了,没敢低头看下沉的脚是踩在浮桥,还是此刻的他正跑在了水面上?当他觉得浮桥不是水平,而是斜下坡地延伸,冲破水面地继续延伸,就把眼前的白蒙蒙当做了水,顺着左侧的戏水声,有一个光怪陆离的白色物体向他漂过来,如同他所想象的水底世界,他自然而然伸展开双臂,瞧瞧身体能否漂浮,除了一左一右的摇晃和渐渐地下沉,没别的了。他听得真真切切,是李小芬的声音,她肯定朝浮桥朝戴眼镜的少年游过来。听见声音,看着漂过来的白色物体,戴眼镜的少年脸上笑容绽放了,但他仍权衡一个决定,如果李小芬大声喊着四只眼,向我游过来啊,他该怎么办?
站在摇摇晃晃的公交车里,我仍然没为那个决定后悔,当初恍恍惚惚地以为李小芬正朝我游过来,她从一片白茫茫的波光,像一条鱼,那刻我,不假思索了,奋力向前一跃,噗通后,我像木头人沉于黑咕隆咚的水下,四周冰冰凉凉的。但我能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它如同此刻,紧紧地拉着我的手,她的手暖暖的。
我尽量不提眼镜的事,但我明白,她从我眯成一条缝的目光中清楚了高度近视眼人的不方便,她告诉我哪儿有门框,在不算宽敞的客厅里,哪儿是茶几和沙发,哪儿是一张桌子。我松开手,端端正正坐在了沙发上,趁她去为我打开电视之际,环顾四周,我仿佛身处在一个绚烂无比如梦如幻的空间里,这儿的摆设,以前所未有的多重性,重重迭迭在我眼前。她在路上说至今单身,是双亲过早离世,是被这种过分的悲恸耽搁了,我只能安慰并告诉她,缘分到了的话无法抵挡。我不担心门外会有哪个冒失鬼突然闯进来,然后用充满敌意的目光打量着怡然自得坐在沙发上的年轻人。
我看见她端着茶杯走过来,她说过为我沏一杯茶,所以她手上隐隐约约的肯定是盏茶杯。李小芬绕过茶几,伫立地看着我站起身,可能有些慌乱,我膝盖碰了碰茶几,发出轻微的响。我对她关心膝盖上的红肿,激动不已。她说有点儿红肿,我什么也看不到,只隐隐的痛。她可能从我的目光中得到提醒,把放在茶几上的茶杯端给我说:“先喝杯茶。”
她在我身旁坐下,看着我的嘴巴珉了一口茶,说时光如梭,眨眼间,十多年过去了。为了不让气氛过于紧张,我撇开了刚刚的话题,在我的引导下,我们热情地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渐渐地,我察觉她是在等待着什么,鼓足了勇气,我说小芬你知道吗?她不解地“嗯?”了声。我斩钉截铁说:“我不是头脑发热,我对婚姻大事非常慎重,我是认真的,小芬,我喜欢你不是冲动,在河东街时,我就非常喜欢,当时害羞怯弱不敢启齿,结果后悔了十多年。我严肃地继续说,我明白有些唐突,如果唤作当年,我压根儿不敢表白。”
“太意外了!我真的有点儿适应不了。”李小芬非常小声说。
“如果我们交往一段时间,感觉到根本不可能在一起,我一定会一如既往把你看做朋友,小芬,你能接受我们的一段光明磊落的交往吗?”
她说她如果接受了它,真是疯了,因为她压根儿没想到有一个男人会向她表达爱慕,不过她被我的热情弄得六神无主了,她如此解释完,害羞地点了点头说:“好吧。”
我趁热打铁地抓起她的手说:“假如我们真不适合,我一定会尊重你的建议,尊重你的任何选择。”她的手挣扎了一下,然后我若无其事说,“天色不早了,我得走了。”我离开之前与她交换了手机号码,看着从裤兜里拿出来的红丝巾,我机灵地递上说,“刚好有一件拿得出手的礼物,很便宜,希望你别嫌弃。”
在门口,我告诉她,不用担心,我下了楼,就乘的士回家。她的脸倚靠在门框上,一副郁郁寡欢,恋恋不舍的样子。我胆大妄为把嘴伸过去,轻轻地亲了亲她的脸。她惊慌失措,叫了声,闪回门内,但我没担心刚刚的鲁莽,慢慢地下楼梯时,我听见了她掩上的门打开了,她肯定忐忑地一直注视着我拐出了单元门,她的目光似乎伴随着我上了出租车,渐渐地,出租车消失了在暮色降临的街道上。
今天我终于期待到新眼镜的寄来,迫不及待地戴上它,一切清清楚楚了。我特意穿了套西服,我需要这份庄重,系好领带,把皮鞋刷得锃亮,我满意地出了门,一小时后,我坐在了8路公交车上。我和李小芬只是偶尔的电话联系,谈到的是各自工作上的琐事,说一些两个人认为开心的话题,在电话里,我听得出她的迫切,她借口说还没赔我眼镜的钱,她寝食不安。而事实上,我才是食无味夜难寐,我在电话里为宽对方的心,说买眼镜的钱不贵,玩得非常好的朋友,保不准这一回免费,因为任何商品都有保质期嘛,即便意外,朋友肯定会想办法替我免费或少收钱。但她急切地说,没了眼镜,工作生活多不方便啊!我不知道如何回复时,她又说话了,她想过来帮助我打理一些家务,她猜测我这儿,肯定乱糟糟。我心里一股暖流涌出,眼眶里尽是泪水,我努力控制住情绪,轻松说:“我这儿真没有什么事情做不了,屋子里每一寸土地,旮旯里,我一清二楚,即便蒙上眼睛,也不会碰着磕伤。”电话那头的人默不作声,我语气铿锵地说,“刚刚就在你的电话之前,我朋友告诉说,新眼镜明天准会到,他还抱怨那定制这款眼镜的师傅不是有事耽搁也不会拖到现在,请放心哥们,说不定已经快到了呢!”我的话博得电话里的她阵阵欢笑,她的哈哈声里明显蕴含着期冀,充满年轻气息,这让我激动不已,李小芬已与过去真是天壤之别!
我看着公交车的窗外,这条路线完全陌生,我的生活轨迹很刻板,在8路公交车里,一个认识的也没有,车窗外的建筑,人行道,和临街铺子的简单装潢,表明这儿是一条老式街道,在一些较空旷的街铺前,三三两两的市民聚集围在一起,他们打牌、走象棋、推麻将,或侃侃而谈发出放浪形骸的大笑声,呆呆坐在椅子或板凳上的,大都专心致志地打量在行人,注视着来来往往的车辆,闲情逸致的人也不少,慢慢地走着,不经意便窜入哪家店铺,总之,这儿更像几十年前的老大街,吉安市曾经的漂亮街道。
下了公交车,我买了些点心,有方块形蛋糕、桃酥饼和面包,我转身看见对面有一家花店,但眼花缭乱地站傻在五颜六色的花架子前,我不知道哪一种才合适宜,听了我简单的描绘,花店老板娘目光锐利地说,你不适合太花俏,你一副老实人相,若是送给心爱的姑娘,一朵红玫瑰就够了。
我心情极佳,仿佛这儿的空气也散发返璞归真的美丽,提着点心,拿着红玫瑰,脚步轻盈地登上记忆中单元门洞的楼梯间,我小心翼翼敲着门,期待从眼镜片上看到那副清晰的魂牵梦绕的靓丽身影。不过,门没动静,我猜测可能敲错了,我转过身,望着对面的那张门,难道当初是从左边的这户人家出来的?我记得,出门便直接下梯子,不可能,不可能是左边这户人家,那么是楼层错了?还是走错了单元门洞。这时,门里面传来走路的声音,一会儿后,门开了,我看见一位面部略带臃肿,体态臃肿,有两个明显大眼袋的中年妇女,惊呆地伫立在门里。我连忙向对方道了声对不起,我敲错门了!便灰溜溜跑下了楼,绕过一排排女贞灌木丛,穿过马路,我站在街对面的空旷地上,掏出手机,焦急注视着那栋楼,它在一排临街商铺的后面,像一面远远树立的巨大墙,而那些布满的窗户平平整整,排列有序,让人想到是一张稿纸。我仔细数了数,有十五个楼层高过了临街的商铺,我要找的是第八层楼,但它是哪扇窗户呢?
可能我这身崭新和万分焦急地傻站,一些过路的以及街铺前的闲人,用好奇的目光望着我,靠近过来的好事者见我一本正经注视着马路对面的大楼且面带忧郁,有人富有同情心地搭讪说,是找不到那个她的单元门洞吧?我友好地点点头,听见另一个人语气坚定说,肯定是第一次来!
“不,我上次来过这儿,不过粗心,忘记了是哪户。”
我的回答博得一阵好笑,有人当即指责我不会追求姑娘,别的事情可以粗心,心爱姑娘住哪怎么能马虎了事不谨记于心呢?看见我拿着手机,那个人催促说,赶紧拨电话,让她坐在窗口啊!我笑着说正要打她电话呢。从越聚越多的人群里响起一个声音,还在磨磨蹭蹭?打电话啊!我拨电话号码时,有人嚷起来,窗户开了!我抬头望过去,大部分的窗户,以多骨诺米牌的方式渐渐推开,我没心情去数有多少扇?连顶层的窗户,也被推开了,但我在摁数位键时,耳畔传来三十八、三十九的数数声音,嘿!数字仍然在不停增加呢!
电话拨通了,是李小芬的声音,我问她,在家吗?我无法挥去那张臃肿有两个明显大眼袋的脸,可能我的声音显得太急切太浮躁,我只好语气轻柔地又问了一遍。
“在啊!”
“我在你这栋楼的街对面,可能上次没眼镜,现在我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你家了。”
她在电话里迟疑不决,但片刻后她庄重问我,是不是真的很喜欢她?我喜欢李小芬由来已久,对她的爱慕之心毋庸置疑,早已根深蒂固,我怎么会突然不去喜欢那个已经喜欢十几年的心上人呢!我诚恳语气坚决态度认真地说:“李小芬,我喜欢你!”听见电话里也传来这句动人心弦的话,我心花怒放了,电话里,李小芬羞涩万分,她说她能得到我的爱慕,她什么也不畏惧了。她畏惧什么?我不懂,我瞥了一眼嚷嚷嘈杂的人群,对电话说,“你走到窗户前,让我看看,好吗?”
她欣喜万分应了声“嗯,好的”,我没有挂电话,呆呆地看着敞开了许多窗户的墙,那些敞开的窗户,都站有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当然也有看上去挺年轻的少女或者少妇。但如何才能甄别谁是李小芬?我没看清楚,而身旁有人看清楚了,这个说话的朝墙挥手时,我身边及附近的人也挥起手,这样,他们的火热奔放似乎飞上了墙,片刻后,我看见墙上的窗户,闪现着同样热情奔放的挥手,并且一些关闭着的窗户逐渐被人推开了,推开窗户的人迟疑片刻,也纷纷加入到挥手大军中。我一阵目眩,但得立即想出一个好法子,如何让我看清楚哪一扇窗户里挥手的人是她?我被耳朵边的人声鼎沸吸引住,居然有人拿出了望远镜,我不清楚这些拿着望远镜的家伙们,是身上备有,还是临时从附近商铺买或者借用的?他们大声嚷嚷的议论中夹杂着荒唐可笑的捧腹,有人说怎么会是那个上了年纪的?有人不敢肯定是左边的姑娘还是右边更漂亮一点的?我听见电话里的声音便说:“小芬,你那有什么醒目的东西吗?我好辨认你的方位啊!”听完她的回答,我补充了一句,“是的,红颜色或其它容易辨别的颜色!”
“红丝巾,可以吗?”
“可以,就红丝巾!”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挂了电话。
距离太远,我只看见一扇窗户,有个人,突然挥起红丝巾。这时,红丝巾吸引住看热闹人的眼睛。那些争相传看望远镜的,纷纷质疑着我,果真确定是那个在窗口挥舞红丝巾的女人?这样的问话,源源不断地扑向我,仿佛我戏弄了他们,我穿着光鲜地戏弄了他们,是想考一考他们的智商吗?我平静地说:“就是那个挥舞红丝巾的,绝对不会错!我刚刚电话里让她这么做的!”在他们的哄堂大笑中,我语气铿锵,掷地有声叫道,“这么做不好吗?这样,我便清清楚楚知道了她是住在哪个单元的哪户人家。”
他们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我,在一片哗然声中,我告诉那个递望远镜的人,绝对不会错,就是那个挥舞红丝巾的女人!我一只手拿着红玫瑰和点心,另一只手接过了一架望远镜,然后我迫不及待地,瞄向了那个在窗口挥舞红丝巾的女人。
(戴璞,原名戴建华,生于1974年5月,男,汉族,江西吉安人,主要从事小说创作,2006年开始发表作品,在《百花园》、《辽河》、《格言》、《有荷》(台湾地区)、《西部作家》、《新锐作家》及《井冈山报》等发表过小说、散文,长篇小说《射摩》签约发表在天涯文学网,荣获首届二十一世纪新锐作家网作家杯铜奖,短篇小说《货郎鼓》获“潇湘杯”网络原创文学大赛优秀奖,现在就职于南昌铁路局南昌南车辆段,业余从事文学创作。)
【编辑:黄先兵】
是的,标题太长了,现在的标题很合适。谢谢!问好娄山关!
标题太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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