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三刻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李晓平    阅读次数：178823    发布时间：2015-06-30

（九）

——亲爱的读者，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啊！世界在飞升着，旋转着，一切都活泛了，疯狂了，什么素养、理智、礼仪、规范、法制、责任、理想、未来……在我们两个人面前，都泡沫一般消失了，用教育搭建的道德的城堡顷刻就沦陷了，用文化垒起的尊严的心碑转眼就坍塌了。人世间什么都不复存在了，天地间只剩下了这么一辆陌生的车和车内的这两个有呼吸、有心跳、有骨骼、有皮肉的一男一女了！

那也许是人世间最快乐、最淘醉忘我的滋味吧！

我突然想到了那首歌：“过把瘾就死……”

我的确就要死了，就要窒息了，我昏眩了，我忘却了一切……在他的怀抱里，我是多么的安全，多么的幸福，多么的轻佻、多么的任性，没有恐慌、没有担心、没有顾忌、没有思虑，我就像一个正在吃奶的婴孩，眼睛依恋地望着亲爱的、强大的母亲，尽情而贪婪地享用着人世间最美的琼汁佳液。我还像一个娇小玲珑的女童，娇娇地躺在父亲宽广的怀抱里，尽情地享受着那慈爱有力抚摸，尽情地呼吸着那浓烈可亲的气息，……幸福的时光啊！请你止步！请你为我们止步吧！为了留住这一刻，我真的宁愿立即死去！

“活在今天，活在此时！……”我突然喃喃地说。

就像回应我的话一样，他冲我笑了一笑，随即那闪烁着火焰的黑亮亮的眼睛，就定住了，就黯淡了，就垂下了。没有窒息的憋闷，没有挣扎的痉挛，没有难受的迹象，没有痛苦的呻吟，在突然之间，他就软软地、沉沉地扑倒在了我的身上……

——你怎么了？

——不要吓我！

于无声处听惊雷！这首诗到底是谁写的？是不是专门为他而写就的？是不是专门为此时创作的？是的，只觉得一声惊雷咔嚓一下就劈向了我的脑际，正在熊熊燃烧的一团烈焰，随即就遭遇了一场人世间最猛烈、最恐怖的寒流！

“求你了！”我试探着推了推他，可他却变得小无赖一般死死地赖在我的身上，越来越软，越来越沉，越来越冷……对于我的推搡没有一丝的反应。

“别这样！别这样……”我絮絮不休地哀求着他，试试探探地推搡着他，可他还是那样孩子一般赖在我的身上，一动也不动。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彩铃突兀地响了：那美妙的手机彩铃就像一支看不见的乐队，在这个小小的车厢里演奏着立体声的交响乐，久久不息……

“浮云散 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醉，轻浅池塘鸳鸯戏水，红裳翠盖并蒂莲开。……”

我的脑际里一片空白，任凭那手机的彩铃响个不停，直到手机停住。

手机声把我从迷幻里拉回了现实，是的，一切都是真的，都是真的！那么雄伟、那么巍峨的山脉轰然倒塌了，那么伟岸、那么挺拔的大树瞬间折断了，我就像一只靠山而生的牡鹿，靠树而活的凤鸟，突然之间就失去了家园，迷失了方向，我呆愣了片刻，好半天思想才又回到了躯壳之内：“心脏梗塞？瘁死？……”一些我似懂非懂的医学术语也在我的脑袋里飞转，“如果遇到这种情况尽量不要翻动病人……”我想起了在哪里好象看到过类似的提醒，……我开始变得冷静，是的，不管我是鹿还是鸟，不管我是否愿意，我必须要独自面对这一切了，我必须要变得冷静，我看了看他的脸，他的脸很安祥，就像睡着了一样，是的，他只是太兴奋，太累了，或许只是想睡一会？我希望是这样，我希望是这样，我希望是这样。我再次轻轻地推了推他，试试探探地推了推他，可他依然一动都不动……在他的传染下，我的身体也渐渐地冷了，我的希望渐渐地死去了，海水已把激情的火焰彻底地冲熄了，我使了很大的力气，才从他的怀抱里抽出了身子爬了出来。 “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了，他现在的一切全靠你了！你必须要救活他！”一个声音从我的心底响起，我无助地向车外看了一眼，我看见阳光在树荫下斑驳陆离着，有几处还在叶缝里一闪一闪地与我捉着迷藏，我还看见一只叫不名字的鸟忽地一下在树枝间飞过，是的，世界并没有消失，我还活在这个世界里，不管我是否愿意，我必须要面对明天。并且为了他，我必须要变得冷静和勇敢，……明天，是的，我们必须要一起面对明天。

为了节约时间，能在最快的时间里让救护车及时赶到，我条件反射一般首先拿出了我的手机，但我犹豫了，接着便掏出他的手机给120挂了求救电话，并询问了急救车最快到达的时间，然后我便以最快的速度给他整衣了，尽量不让他过于翻动。他很沉，他真的很沉，但我还是尽我的全力把一切都弄好了，一边庆幸他幸亏因为着急，并没有完全把衣服脱下来。完成了这个任务后，我还用他的手机给他的妻子发了一条短信，忘了具体是怎么写的了，大意是：“我在急救，快来帮我！”是的，那些抢救啊，交款啊等面对公众的事情必须要由他的妻子完成了！我相信他一定会被抢救过来，我深信不疑！等他醒来，知道了我为他做的一切，他一定会夸我的，是的，他一定会夸奖我的。

此时此刻，他终于穿戴齐整地躺在那里了，他眼睛闭着，就像睡着了一样，态度依然那么安祥，除了脸色显得比平时苍白外，其余的和平时没有太大的区别。我突然很羡慕他，如果他这一睡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我也觉得他是有福的，是的，如果是那样，他真的是有福的！我们每个人最终都要走到那条路上去，人与人的区别只不过是走的形式和走的时间，老人们都把生死比做人生的关口，是的，生死都是关口，我想如果我走时也能像他这样走得这么安祥，我宁可现在就走，和他一起走。这时，一阵急救车的车笛声由远及近呼啸而来，“徊避，你必须得徊避！”冥冥中，我恍惚听到了他那熟悉的总是带着命令口吻的声音，我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必须得离开了，我快速检查了一下车内我的东西，幸好我只有一个兜子，幸好和他做这一切时我根本没有打开兜子，我又检查了一下他周围是否留有了我的头发或其他的小东西……我甚至把他随身携带的兜子的拉链打开，特意把里面那一沓码得整整齐齐的人民币露出来，这样医院的大夫们就不会因为钱的问题而不去抢救他。做这一切的时候，我很冷静，我真的很冷静，就像平时完成他交给我的工作那样，按部就班，有条不紊，等一切都觉得天衣无缝了，我便最后看了他一眼，最后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关上了车门，向树林深处跑去，并快速地把自己隐身在一棵大树的后面，我刚隐身到树后，救护车就呼啸而来了，并嘎地一声刹住，我没敢回头去看，就在树林里飞跑了起来，我跑啊跑啊，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以刘翔挎栏的速度，在树林间飞奔着，幸好这一片树林仅仅是一个小小的林带，我很快就跑到了另一条公路边上，幸好，公路边没有行人，只有匆匆而过的车辆，我站在路边刚刚喘过了气来。一辆出租车就开过来了，上了出租车，我看了一眼司机，他面容麻木，对于树林里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可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没有在单位门口下车，而是多坐了一段路程。一直坐到公共汽车的站点附近才下车，等我像往日一样在步行街上匆匆行走时，我看见那辆急救车一路呼啸着迎面而来，飞驰而去……

到了单位，我看了一下手表，我发现我竟然只迟到了十多分钟，并且同事们都在各自的屋子里忙，谁都没有发现我的迟到。当我关上了办公室的门，终于独自一个人的时候，我的周身才开始打摆子似的颤抖了，眼泪也泉流一样涌流了出来。“控制，你必须要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的命令声又响起来了。是的，我必须要控制自己的情绪！为了做到这一点，我甚至把右手伸到左臂内侧，狠狠地、狠狠地抓着自己的手臂，一阵刺心裂肺的疼痛立即袭击了我，并终于渐渐覆盖了那不止的抖动……

“他会活的！他会被抢救过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如果他活过来了，看到我两眼红肿，他一定会不满意我的，他一定会批评我的！”

这样想着，我果然变得平静多了，我对镜照了照自己的脸，幸好眼泪流得并不多，不仔细观察根本就不会发现我哭过。

“再不，回家去？回家去大哭一场吧！”

“哭能救你吗？哭能救我吗？不行，你必须呆在公司里，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是的，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就只是一场梦而已……”他的声音又在我的耳畔响起。“是的，你说得对，我不能走，我必须得干些什么，我必须得让自己忙碌起来，不能独自呆在这里了，千万让自己忙碌起来……”这时，我才想起了那张报表，这是我下午必须要做的，我快速地把报表从抽屉里拿出来……我竟然以最快的速度填写了那张报表，尽管我的手有些发抖！但我还是很为自己喝采的，我想：事后他如果知道我今天的表现，他会多么的欣赏我的才干，多么欣赏我处惊不变的冷静啊！是的，我必须把这一切都做得完美无缺，我一定要做给他看，我一定要让他满意。

我像平时一样把报表送到了销售部，我甚至和小秦简短地说了几句话，尽管小秦对于我的话一直都是爱理不理，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王经理开我的玩笑，我甚至不痛不痒地回敬了他一句，还微微地笑了一笑，——我竟然还能笑得出来！“太可怕的女人了，这个女人真是不寻常！”我当时甚至这样默默地评价了一下自己。走过其他部门之时，我并没有发现公司里有什么异常，是的，能有什么异常呢？或者一切根本就不是真的，都只不过是一场梦境而已，那午时三刻真的不过是一场噩梦而已。一会儿等他醒来，会像往日一样上班来的。走过他的办公室门前，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扇豪华的总经理室的大门，他的门是对开的，比我们的门要宽一倍。我甚至感觉到他依然坐在里面，就像那天我看到的那样，顽皮的小孩子一般把自己缩在椅子里——或者他根本就坐在里面，一切真的只是个梦吧？为了探究虚实，我甚至停下脚步，有一种冲动，想去他的门前敲一敲门……正在我犹豫之时。董姐突然一路娉婷、仪态万方地走了过来，见我在他的门前犹豫，她便凑过来小声地说：“你也想找总经理呀？我刚才都来过一趟了，他不在，是不是去开会了！”她边说边上前轻轻地敲了一下门，里面果然没有反应。

“怎么？哪里不舒服吗？脸色这么差？”董姐突然看了我一眼。

我心里一惊，马上掩饰地一笑：“没有，中午想睡一觉了，可是没有睡着。”

董姐不愧是懂姐，立即善解人意地笑了：“是啊，我也一样，睡不着还不如根本不睡了，这样一折腾反倒更觉得难受。”说罢，她就回转身离开了，留一缕淡淡的紫罗兰的香气在走廊里弥漫。

我突然感到一阵昏眩，为了防止昏倒，我脚步踉跄地走回了办公室。“不行，我已经到极限了！到极限了！我必须回家！回家！”这样想着，手里已经抓起了兜子。“我要当逃兵了，对不起！我再也无法忍受了！”我一遍遍地对他说着，甚至说出了声。

回到家，我便像病了一样，一直都在打摆子。丈夫没有回来，外面的暮色一点点地变浓，等女儿放学回来时，外面已经昏黑一片了。女儿进屋时，我依然在打着摆子，我当然没有做晚饭。懂事的女儿走到我的床边，看了看我的脸色，又用她那温柔的、有些冰冷的小手摸了一下我的额头，我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女儿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有问我，——我的女儿，我那懂事的、聪明的、同样也是善解人意的女儿啊！她竟然什么也没有问我，就静悄悄地走进了厨房，为我煮了一碗热腾腾的面。面对那碗面，我感到羞愧万分，我甚至觉得自己肮脏透顶，我没敢看她的眼睛，也没敢去接她的面，我就那样把头侧过，让眼泪默默地直流不止。可我那懂事的女儿，竟然真的像我所期望的那样，只是默默地把面放在了床头柜上，就轻轻地离开了。那天晚上，我一直没敢直视我的女儿，女儿也没有再来烦我，只是在大约九点多钟的时候，她又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轻轻地问我：“用不用给爸爸打个电话。”我依然没有抬头看她，只是冲她摆了摆手，摇了摇头，女儿便懂事地拍了我一下，便回屋去了。——女儿的行径，让我又一次泪流满面了！望着女儿瘦弱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想叫住她，把心里的一切都告诉她，但我还是抑制住了！我的女儿啊！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是个罪人，妈妈刚刚犯了罪……可是，这件事无论如何妈妈也不会告诉你的，我的女儿啊！我们的心灵再怎么相通，妈妈也不会说的，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永远都不会。

丈夫回来，大概已经夜半十二点了，他一身酒气，舌头都硬了，我躺在床上装睡，可他一回来鞋还没等脱就来推我：“重大新闻！老婆，重大新闻！你一定还不知道呢！”

我心里一惊。

“我听说你们总经理死了！死得不明不白的！”

“什么？你听谁说的？”我立即惊得坐了起来，呆愣愣地望着他。——我惊竦的神情这回可是千真万确的，因为这是我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

“我吃饭的那个小饭店里都议论圆台了，有人甚至说他是‘得劲儿’死的，听说警方正在调查呢。”

“咋死的……啥叫得劲儿死的？”

“就是和别人幽会时突然就死了！”丈夫的眼睛里闪烁着快乐的光芒，是的，人们议论别人的丑闻时，尤其是在议论你身边的、你所认识的人的丑闻时，眼睛里都会闪现出这种光芒的，人的这种本性，才最终营造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怪圈。

“听医院抢救的人说：是一个女的打的报警电话，可医院的人赶到时，那女的却不在了。哎，你说那个女的会是谁呢？能不能是你们单位里的人？”丈夫甚至坐在了我的床边，直视着我的眼睛。

我厌恶地推了他一把，怒气冲冲地说：“你鞋都没脱，看把床给弄的？”

丈夫这才发现自己还没有脱鞋，就忙忙地去脱鞋了。我默默地躺下，眼睛直视着天花板，头脑里一阵昏眩，我突然看见他那透明的魂灵就在我的上方飘荡，脸上带着笑容，孩子一般的笑容。自从他无赖一样地扑倒在我的怀里以后，我发现他就开始变成了一个孩子了，面对他那纯静的孩子般的笑容，一股暖流便立即充满了我的全身，我便微笑了，轻轻地对他说：“死鬼，你真的死了，你真的去享福去了，留下我一个人面对这一切！明天，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可我的眼泪还是流满了我的耳窝，又流进了枕头里，流成了一道小河。

“能有什么事情？你不是都处理得非常熨贴了吗？明天能有什么事情呢？”我听见他轻轻地安慰着我，甚至用他那宽广的、温柔的大手抚摸了一下我的额头。

“你不会真的哭了吧？你对他还蛮有感情呢！”这个黑乎乎地站在我的床边的身影，到底是他，还是我的丈夫？

正在这时，丈夫的手机响了，他一边接听手机，一边向洗手间走去。手机的彩铃突然让我想起了什么：“……我的手机，我的手机呢？”我的心突然怦怦直跳了，我条件反射一般从床上一冲而起，赤脚跑到门边抓起了兜子，我手忙脚乱地在兜子里摸啊摸啊，后来甚至一下子把兜子里的东西全都倒在了地上——可我的手机真的不翼而飞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我的手机落在车里了……”我万念俱灰，颓丧地瘫倒在了床上……

“手机落在了车里，这就说明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既然早知如此，我还不如留在他的身边一直陪着他了！”我形同槁木一般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死了一般。思索到后来，我的确死了，不再思索，不再悲恸，不再流泪，身体里所有的器官都麻木了，没有一丝的感觉，我想此时如果我去掐自己，我一定连疼的感觉都不会有了，但我始终没有力量抬起胳膊去试。

丈夫躺在床上没多久就鼾声如雷了，我依然槁木一般地躺在那里，没有一丝困意。夜静极了，月亮渐渐地升上天空，一片清光替代了那混沌的昏暗。我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了，也没有力气起身去看到底到了什么时间，时间对于我确实已经没有了什么意义，他死了，本来我还想活来着，可是我的手机却留在了他的身边，这已经是铁的事实了，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了，明天，也许不用等到明天，甚至在现在，有一些人就已经知道真相了。哈，我这回可要出大名了，警察明天会不会提审我，明天，我还有明天吗？

丈夫翻了个身，嘴里胡乱地说了句什么，就又鼾声如雷。

恍惚之中，他又静悄悄地来了，来到了我的身边，身体显得轻飘飘的，脸上带着关切的神情，他担心地看了我一眼，轻轻地问：“你怎么了？”

“我也要死了，死是啥滋味啊？”

他轻轻地笑了：“死就像喝一口矿泉水，凉凉的。”说着，他把一瓶矿泉水递到我的嘴边，我也轻轻地喝了一口，果然凉凉的，于是我就死了。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看了看表，小声说：“你看，光顾说话了，警察要提审我呢！”

“你等等……”我探起身，想拽住他，可却拽了一手狗毛，我便有些恼火地说：“你干嘛不提醒我把手机拿走？”

“我没有拿你的手机，我的手机一大车呢？你看……”他说着就把车门打开，无数个手机就从车里滚落出来，差一点掩埋了我。我在手机堆里艰难地爬着，找我的手机，我发现哪一个都很像是我的手机，可哪一个都不是我的手机。

“浮云散 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醉，轻浅池塘鸳鸯戏水，红裳翠盖并蒂莲开……”一开始是一个手机在唱，渐渐地，所有的手机都一起唱起来了，全世界都在唱这首歌，他笑着把我拉起来，我们就一起跳起了软绵绵轻飘飘的舞蹈，这时候我才想起来我已经死了，这样想着反倒轻松了起来，于是，我们就边跳边飘了起来，飘到了云端。

死的感觉真好！我说：

早知死这么容易，我们不如早死了！我说：

我们跳的是最高的舞！最高的舞！我说：

他一直欣赏地看着我，一直欣赏地听着我说……我感觉到了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