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后院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姬秀春    阅读次数：29620    发布时间：2015-0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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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老师把赵大地从小学校里开除后，赵大地回来就在生产队里做了个小羊倌儿。当他父亲月底拿着一个像被蜘蛛在上面爬了密密麻麻黑道道的皱巴巴的黄本子（赵钱拿作业本做了记工本），去生产队的记工员家里对了工分回来，他才又看到了父亲的笑脸：我们家多了大半拉劳力啊。这话是他父亲说给他母亲听的。那时候他父亲一天挣生产队10个工分，赵大地人小，只能算是老羊倌儿的帮手，挣6个工分。赵大地每天和老羊倌儿到山里去放羊，面对活蹦乱跳的羊群，他还可以去抓抓小鸟，掏掏鸟蛋，采采野花，摘摘野果啥的，他一点点快乐起来。

赵大地开始给羊群里他最不喜欢的几只羊起名字，那个长了牛一样犄角总喜欢和其它羊干仗的，他先给它起名叫张大花。张大花就是开除他回家来的女老师。后来他想，张大花是个女的，那总和其它羊干仗的羊却是个公羊。叫它张大花不合适。他就叫它主任了。主任就是大队革委会主任，也就是孙红旗他爸。后来他才知道，孙红旗出生时，他爸天天想的就是高举革命大旗的事，才给儿子起名叫红旗。那时候他真的想全杀了他们的心都有。可是有了在小学校里的教训，他不敢说出来了。对任何人都不说。他听村子里大人们背地里说过，张大花厉害，她就是仗着和孙红旗他爸有一腿才当了小学校里的老师。他又找了一个总是不下羔子的母羊，他决定，就叫它张大花了。有一个没长犄角的公羊，它长得太丑了，他叫它孙红旗。羊群里有一个长得最好看的小羊，它还没长出犄角，全身雪白雪白的，没有一根儿杂毛，还干干净净的呢。他怎么看它的脸都像是瓜子脸儿，两只大眼睛还又圆又亮呢。他知道它是一只小母羊。他就叫它七月。他每天都看着那个叫孙红旗的公羊：让我再看到你总跟在后面，还偷偷地摸七月的瓜子脸儿，看我不打断你的两条腿。不，是四条腿。

那年的八月十五，生产队里要杀羊给各家各户分羊肉吃，大队不让多杀只批准杀三只羊。队长就让老羊倌儿在羊群里挑选出三只羊来杀，队长强调说要挑选在羊群里没大用的，但肥的大的来杀，三只羊杀出肉全队一百六十口人每口人最低要能分半斤羊肉，好让家家户户都能解馋。赵大地那天一大早曦偷了他父亲的老旱烟就去了老羊倌儿的家里。他早就知道了，老羊倌儿抽老旱烟劲儿越大越好。他父亲的老旱烟劲儿贼大，他偷偷抽过，差点没把他冲个跟头。他叫门的时候羊倌儿那个老光棍儿还没起来，他知道他一定是钻在被窝里，心里又不定惦记着哪家的大闺女小媳妇呢。他把老旱烟塞给老羊倌儿，说，你今儿个一定要把主任、张大花和孙红旗它们仨都挑出去杀了。

老羊倌儿吓了一跳，看赵大地的两只眼睛比牛眼睛还大。后来老羊倌儿回过神儿来，咧咧嘴笑了。他说，把那个瓢孱子母子（那个不下羔子赵大地给起名叫张大花的母羊）杀了中，那两个不能杀。

为啥？他问老羊倌儿。

老羊倌儿说，牛犄角（那个长了牛一样犄角总和其他羊干仗的）留着压群，秃羊（没长犄角的公羊）也是个爬子（公羊）还留着打种呢。它俩杀了可惜，不能杀。

赵大地生气了，一下子夺回刚刚塞到老羊倌儿手里的老旱烟。他说，不杀拉倒。我去大街上嚷嚷你和大屁股在草窠子里亲嘴儿，你还把畜牧盐都偷偷送给她了。

老羊倌儿赶紧用手捂住他的嘴，连声说，杀，杀，听你的，都杀了，就杀它们。又小声说，我哪都送给她了。就给了一点点儿。

赵大地笑了。每当想起过去的一些事情，他都感到自己那时相当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