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一天傍晚,坐落在热河流水沟大街路南同济药铺的一个伙计站在凳子上擦试挂在外面门首两侧写有“同心同德同登寿域,济人济物济世良丹”的木制楹联。这时,有一个头顶草帽,身着白棉布衬衫的中年男子迈过门槛,不紧不慢的来到柜台前。
药铺伙计发现有人进入药铺,赶紧从凳子上跳下来,紧随其后进入屋里,彬彬有礼道:“先生,本药铺已暂停营业,如有业内之事敬请翌日再办,请多多包涵。”
中年男子转过身说:“我是来找你们老板的。”
药铺伙计说:“我们老板今天有事儿,已经出门啦。”
中年男子说:“我知道今天是你们老板的生日。”
药铺伙计一听,顿时怔住了。自从日本鬼子攻陷热河后,整个街
市兵荒马乱,民不聊生。因此栗老板这次过生日没有告诉任何外人,也没有邀请戏班子助兴,只是小范围内宴请同济药铺的伙计们。可这个中年男子是咋知道的呢?药铺伙计正纳闷,中年男子已经从怀里掏出一个茶色玻璃药瓶递给他:“把这个一定要亲手交给你们栗老板。”
药铺伙计接过药瓶说:“先生,请留下尊姓大名。
中年男子走到门口,回过头笑了笑说:“只要你把这个瓶子交给栗老板,他就什么都明白啦。”
药铺伙计点着头说:“好的好的,请先生放心,我一定把它交到栗老板手里。”
中年男子走后,药铺伙计关上门板,锁上大门,匆匆来到栗老板家给他过生日。
席间,药铺伙计把那个茶色玻璃药瓶递给栗老板,详细描述出来者的相貌特征。栗老板拧开瓶盖,从里面倒出一张折叠的字条,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栗老板:今有一事相求,购得三袋滋补品黑芝麻,望能随其贵铺所进药品一并捎回。明日将有朋友前去与栗老板洽谈有关事宜。即祝生日快乐,山豆根。”
栗老板看完字条,像是坠入云里雾里,迷惑不解。这个山豆根是谁呢?栗老板听都没有听说过,更甭提是谋面了。然而,此人对同济药铺的情况了如指掌,两位赶着马车去京城批发药材的伙计秘密出行才一天半宿,这个自称山豆根的人就已经知道两个伙计的行踪了。栗老板意识到,此人的来路不凡。
这次去京城批发药材的药铺伙计是郑星和丁大斌,因为眼下日本
兵横行,乱象丛生。为减少麻烦,栗老板特意派为人处世经验多的前台大掌柜郑星和徒弟丁大斌担当此行重任。
第二天上午九点刚过,一位身着淡绿色旗袍的女子走进同济药铺。台前小伙计发现进来的女子刚要跟她打招呼,女子已来到柜台前。她嘴角挂着笑意,轻声说:“我是来见你们栗老板的。”
“小姐稍等片刻,我去禀报。”柜台小伙计急忙去了后账房。
不一会,柜台小伙计出来撩开门帘,笑呵呵说:“小姐,您请,我们老板让您到会客房去。”
女子进入会客房,栗老板已在屋里等着她了。两人见面,相互客套一番,然后落座红木椅上。这时,药铺伙计端上两杯热茶放在桌子上,迅速退出屋外。栗老板抬起头问:“这位小姐能否告知芳名?”
女子微笑着说:“我叫袁香菊,在本地双塔山经营一家茶馆,本人今日是受朋友之托来见栗老板。”
栗老板把那只茶色玻璃药瓶置在桌子上,从里面捏出那张字条说:“袁小姐,你是为这件事来的吧?”
袁小姐疑惑地说:“我不明白栗老板的意思,你是说……”
栗老板呷了一口茶说:“这位叫山豆根的人是谁?”
袁小姐马上说:“其实我也不认识这个叫山豆根的人,我说过,今天来是受一位朋友之托,我的这个朋友应该和山豆根有联系。”
栗老板不慌不忙的说:“记得是在半年前,药铺伙计从京城批发药材,当时,曾有人想顺便捎回几袋黑芝麻。装车时,药铺伙计发现
袋子里面不是什么黑芝麻,而是黑色炸药,当即回绝了。我想问问袁小姐,这次,还是不是那东西呢?”
袁小姐直言不讳的说:“既然栗老板知道其中隐情,我也就没必要拐弯抹角遮遮掩掩,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没错,黑芝麻就是炸药,炸药就是黑芝麻。”
栗老板也直截了当的说:“袁小姐,你是知道的。同济药铺做的是药材生意,一不贩军火,二不贩毒品,只管经营良药,治病救人。可这个山豆根偏要和我联手捣鼓炸药,这岂不是与本行业背道而驰和强人所难吗?你回去告诉山豆根,这个生意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手的。”
袁小姐解释说:“栗老板,你也是知道的,在热河的日本人对药品的需求依赖于同济药铺。所以,同济药铺采购药品的车辆进出热河时能得到日本人的关照,而对其它车辆的检查则非常严格。最为关键的是,这些炸药是用来阻止日本鬼子掠夺我国资源,用于炸毁日本鬼子在双塔山修建选矿厂的铁路设施。也就是说,如果使用其它车辆,那些炸药是很难运进热河的。而今,国难当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栗老板,我想你不会不帮这个忙吧?”
栗老板诚恳的说:“如果真是像你所说的那样,我可以考虑。”
袁小姐走后,栗老板独自坐在会客房沉思良久,他拿不准山豆根和袁小姐的话是真是假,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搞什么名堂,甚至怀疑这些人是不是黑道上的土匪。因为有的药铺曾发生过此间土匪搭车运输炸药的事儿。栗老板反反复复琢磨着,对这件事,到底应该选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呢?如今,国难当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想到这里,栗老板打算冒一下险,帮忙将那几袋“黑芝麻”捎带脚儿拉回来。
三天后,栗老板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叫来药铺伙计小顺子,如此
这般匆匆嘱托几句,让他飞马追赶正在前往京城途中的两位批发药材的药铺伙计郑星和丁大斌。
翌日傍晚,小顺子在京城东直门客栈与郑星和丁大斌碰上头儿。小顺子把栗老板的话仔仔细细向两人学了一遍。
既然有栗老板的吩咐,郑星和丁大斌心里有了数。准备明天一早快马加鞭,直奔京城药材批发市场。
来到药材批发市场,几家提供药材的批发商早已按照同济药铺开具的清单备好了货。
郑星和丁大斌核对完药材清单,开始验货装车。货物装到一半时,批发市场的管理余成贵走上前对郑星说:“这里有三袋黑芝麻需要搭你们的车。等你们回到热河后,有人会到同济药铺去取这三袋黑芝麻。请多多关照,祝你们一路顺风。”
几天后,进药材的马车平安抵达热河,回到同济药铺。当天晚上,同济药铺就来了几个人,将那三袋黑芝麻取走。
到同济药铺取这三袋黑芝麻的人是哪来的?他们到底是谁?无人知晓,弄不明白。更因为,那三袋黑芝麻根本不是什么滋补品,而是名副其实的炸药,所以,同济药铺上上下下都对这件事秘而不宣,一直保守着绝对秘密。
这期间,在双塔山通往大庙和滦河的铁路沿线上接连发生几起炸毁铁路设施的事情,给日本鬼子疯狂攫取我国矿产资源造成影响。
日本鬼子对炸毁铁路设施的事情守口如瓶,没有声张,只是在铁路沿线加强了警戒。这样做,日本鬼子目的是安稳局面,加速掠夺我国的矿产资源。虽然炸毁铁路设施的事情被日本鬼子压下来,但是,当地老百姓大多都知道这几起炸毁铁路设施的事情。
是什么人策划了那三袋“黑芝麻”的事情呢?想要知道真相,还得从粱长富那个在北京做事儿的学生说起。余成贵和粱大林达到北京找到了粱长富的学生,他在京城药材批发市场做事儿,是抗日游击队地下工作者的一个负责人,他将余成贵和粱大林留下来,在药材批发市场负责批发管理工作。实际上,京城药材批发市场就是抗日游击队的地下组织。“黑芝麻”的事情是余成贵和粱大林达到北京后接到的第一个任务。
在栗老板派药铺伙计到京城批发药材时,把那三袋“黑芝麻”搭上顺风车的策划者就是抗日游击队地下工作者,同济药铺的伙计郑星。还有京城药材批发市场的管理余成贵和那个叫山豆根的人。原来山豆根就是京城药材批发市场的管理粱大林,其中还有抗日游击队地下工作者,那个在双塔山经营茶馆的袁香菊。说到底,他们就是那几起炸毁双塔山铁路设施的组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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