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奇情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白 雪    阅读次数：28814    发布时间：2013-11-08

七

三更梆声一过，在国民党兵骑兵队的马棚出现了一支夜行人。

“夫人，一共三个岗。”

“不，是四个。”石碾子后面还有一个。曲柳小声说。然后挥手下三个人的袖箭一起射出。三个岗哨倒下。

夜行人冲入马棚，放开缰绳。每人骑上一匹往外就冲，哪知马儿嘶鸣，惊醒了马棚顶的岗哨。岗哨架起机枪，“哒，哒，哒”一阵扫射，顿时人仰马翻。大魁重弹倒在血泊之中，很多兄弟也重弹像秋风中的落叶飘向地面。“大魁”，曲柳跌下马背，借着马的掩护爬到大魁的身旁。

大魁疼的在地上翻滚。曲柳见此状心痛难忍，“夫人，夫人，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我受不了了！”

曲柳心如刀绞，泪如泉涌。“我没带好你们！”曲柳颤抖的手伸向大魁。

“夫人，快点。”大魁用力一握曲柳的手，往自己的喉咙处一点，曲柳的锐指射入了大魁的喉咙。曲柳强忍心中悲情，翻身上了棚顶，那机枪手仍向下面射击，曲柳大喝一声，如柳燕般扑向机枪手，手指点向机枪手的喉咙，机枪哑了，曲柳从棚顶跳上马背，见黑铁负伤伏在马背上，“夫人，快走！”“不，你快走！”说着曲柳在黑铁马屁股上划了一刀，那马一惊四蹄张开奔跑起来。曲柳拨马向相反的方向催马就走。这时，营房里的国民党兵已冲出来追赶曲柳。

曲柳左躲右闪，不时地向后打枪。此时，但见城角下闪出一人，对着追兵连连射击，敌人应声而倒。曲柳以为是自己人，便迎上去，一手操起地上那人“快上来，”那人就势一跳，越上骂背，两人往城门而去。

曲柳和那个人见后面断了追兵便跳下了马，四目相对，却愣住了。曲柳看着跟前的男人：“你是柱子哥？”

“曲柳！”他们简直不相信，事隔多年，千辛万苦，而相见竟这样巧合。

“你还活着？”

“活着，当年我被打伤了，被一个放羊的老大爷救起，后来我就当了兵。”

“当了八路？”

“是八路，现在叫解放军！”

“那卫……”曲柳话未说出，不远出又传来了追兵的声音：“快给我搜，跑不了。”声到人就到，曲柳和柱子忙翻身上墙头，柱子慢了一点，被追兵一枪打中跌下墙头，曲柳喊着柱子，又过墙来……

再说黑铁拨马原路上返，想躲过追兵，只好弃马而走。两处追兵汇到一处见是一匹空马，于是返回又追曲柳，结果抓到了曲柳和柱子。黑铁在一家屋顶的玉米垛里看的一清二楚。不一会儿，天边发亮，他便躺在玉米垛内熬到天黑，以便营救曲柳。

曲柳和柱子分别被关在一套四合院的西厢房南屋和北屋，门外站着两个岗。曲柳也知天亮难以行动，于是，情急生智，她大叫：“开门！开门！”岗哨喝斥着，她又大叫：“我要撒尿。”

“撒尿在屋里尿。”

“我的手绑着呢，裤子脱不下来呀！”岗哨见曲柳漂亮的脸蛋，动了淫心。

“好好。我来给你脱裤子。”说着开了锁，开了门，进来便撕曲柳的衣襟，曲柳躲闪着。

“你先把绳子给我解了。”岗哨放下枪去解绳子，当曲柳的手从绳子中挣脱后，那岗哨便把曲柳抱了个满怀。曲柳就势，抬手一点，锐指射入了岗哨的喉咙。

外面的岗哨听到声音便跑了进来。见曲柳袒胸露乳，一脸放荡气正亲着那个岗哨。便笑嘻嘻地扑过去，曲柳又刺中第二个岗哨的喉咙，然后，曲柳整理好衣服，悄悄地走出了西厢房，突然，她被一个人从后面勒住了脖子，雪亮的尖刀对准她的心口，“别出声。”

“是我！”曲柳听出是黑铁的声音，连忙说。

“是你，夫人，我们快走吧！”

“不行，我还要救一个人！”曲柳说。

“救谁？”

“和我一起抓进的那个人。”

“不行，夫人，我们救不了，听说他是八路的一个官，是来和咱们交过手的游击队接头的，现在在国民党的城防司令部过堂呢！”

“不，就是死我也要救出他。”

“好吧，我跟你去，夫人，你曾为我们出生入死，今天，我黑铁该搭上条命回报！”

“黑铁，难得有你这样的兄弟！”

“夫人，我看咱们还是在过堂的路上劫。这往左那条巷子是必经之路，我们就埋伏在那里。”雾柳点点头。

八

果然，一队人马押着柱子转弯进了巷子，一步步逼近。突然，一辆平板车飞驰电闪般冲向人群眨眼之间到了眼前。披着大棉被的推车人一把将柱子拉上了板车。这时房顶的曲柳开始射击。一阵乱枪之后，推车人逃之夭夭，曲柳也边打边退，然后甩掉追兵，奔原定地点与黑铁汇合。等到地方一看，黑铁已躺在血泊之中，车上空空无人，曲柳惊呆了，扑上前去。“黑铁，黑铁！”她用力的呼唤着黑铁，黑铁奄奄一息。“夫人，我们上当了……”还没说完，就咽了气。

曲柳痛心疾首，她将黑铁抱上板车，缓缓地推着，她自己也不知道要推向哪里。大魁死了，现在黑铁又去了，弟兄们死的死，散的散，柱子又没救出来，她不能就此罢休，她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救出柱子，就要报仇。她轻轻地放下板车，“对不住你了，黑铁兄弟。”然后，曲柳一甩秀发匆匆溶进夜色之中。

原来，国民党军队估计到游击队肯定要救柱子，便施此计。被拉上板车的是个国民党兵。黑铁推着车迅速飞跑，当黑铁停下脚步喘着粗气，来到车前，车上匪兵便一跃而起，乌黑的枪口对准黑铁的胸口，黑铁呆呆地瞪着枪口还没缓过神来，“叭”一声枪响，黑铁便倒下了。

曲柳几经周折，得知柱子被关在中酒库旁边的屋子里。酒库里里外外都是兵，根本无法接近。看守柱子的岗哨，也是一个时辰一换，曲柳摸清这些情况后，便去城中卖耗子的地摊，买了十来只耗子，又买了两瓶酒精。当夜幕降临，她来到酒库附近，  两瓶酒精全浸在耗子身上，然后划火点着它们，十几只耗子便乱跑乱窜。夜幕之中，耗子像一团团磷火闪闪烁烁，匪兵发现火乱窜，不知何物，急忙开枪射击，都打不中，有几只耗子已窜入酒库，没一会儿功夫酒库大火冲天，兰色的火焰像一面大旗在空中呼啦啦动，把各个巷子照的如白昼。空气中散发出浓烈的酒味。匪兵们慌忙救火，曲柳也乘乱冲上前去，打倒哨兵，救出了柱子。两人刚刚跑出巷子，突然，迎面冲上十几个人，见到柱子就喊：“营长，营长！”

“小高、小马、是你们。”柱子也认出了他们。

“快保护营长撤退，我们掩护。”几个人拥着柱子就走。曲柳也留下掩护。这时，刚才说话的人注意到曲柳。

“是你？”

曲柳也认出了，他就是山坡上扶起她的那个游击队员。那人端枪对准了曲柳。曲柳也同时端枪对准了他，两个人僵持不下。

这时，救火的国民党兵发现上当，便追了上来。曲柳和那个游击队员连忙向追兵射击。

“不用你帮我们！”

“我没帮你们！”

“我们卫生员大姐就死在你手上！”

“我们的弟兄也死在你们的手里！”他们一边射击，一边打着嘴仗……

几天之后,白天大日,曲柳几次想去游击队的营地找柱子,可又进不去,便在营地附近转悠起来。忽然,她见柱子走出营地,往小树林中走去,她想跑过去,但她不知柱子要干什么,便悄悄地跟在后面。

柱子被救回山上,得知自己的妻子牺牲万分痛心。当知道杀死自己妻子的竟是自己最早的恋人曲柳时,更加悲伤,他不知道人世间的事怎么会这样的巧。今天，他来到妻子的坟前，脱下军帽，久久地沉浸在悲哀之中，这情景深深地刺痛了曲柳的心，她用力抠着树皮，指甲浸出了鲜血，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万分悔恨，她想就此离去。可是，可是她怎么忍心离去呢？她为心爱的人出生入死，苦度岁月，现在她爱人就在眼前，曲柳流着泪水，缓缓地在柱子身旁跪下，为新坟深深地叩下了三个头。

“曲柳！”

“柱子哥！”曲柳和柱子无言地相互凝视着。

“能原谅我吗？”曲柳轻声乞求着柱子，柱子没有说话，他用力摇着柱子的臂膀，柱子两眼噙着泪水。他能说什么呢？他该不该原谅她，他不知道。

曲柳猛地站起身，她不再乞求，她绝望了，她一生所追求的爱和她所爱的人，不再属于她，她现在根本不再奢望得到什么，只希望柱子能原谅她，她才能得到心灵上的安宁。可是，连这一点也做不到。她绝望地从怀里抽出驳壳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她没有一点懊悔和憎恨，她觉得能死在自己曾爱过的人面前，也算是一种幸福。

柱子一拳打飞了驳壳枪，子弹呼啸着飞向天空。

“曲柳！”

“柱子哥！”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痛哭起来，这一次，是相互交心的恸哭，是心灵的恸哭……柱子给曲柳理了理被泪水浸湿的头发，曲柳端详着柱子，然后，她慢慢地向后退着，退着，猛一转身向山下跑去，她能得到他的原谅就够了，足够了！

这时，听到刚才枪响的柱子的战友们赶来了，见曲柳疯狂地向山下跑去，便举起枪瞄准了曲柳。

“叭”一声枪响。

曲柳像一株微风中的柳丝，飘然地倒下了，倒下了。

“不——”柱子疯狂地叫喊，飞跑过去，扑到曲柳的身上，“曲柳、曲柳、曲柳——”

曲柳，像一株水曲柳，宁静安详，甜蜜而忧伤的微笑仍在角上飘摇、飘摇、飘摇，撞击着山谷、白云、蓝天……

白雪，现为黑龙江省密山市作家协会主席。1978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先后在《中国文学》（香港）、《华文百花》(澳门月刊)、《人民文学》、《鸭绿江》、《北方文学》、《青年文学家》、《当代旅游》、《人民日报》、《作家报》，台湾的《人间福报》、香港的《大公报》、日本的《新民生报》等报刊杂志上，发表小说、散文、散文诗、诗歌、报告文学、游记等文学作品5900多篇，其中散文《祖国，我为你自豪》、散文诗《果园情思》、报告文学《绿色森林缔造者》等169篇文学作品获全国、省市大奖，并有多篇作品被收入其它作品集中。先后被中外散文诗研究会、中国作家协会黑龙江分会吸收为会员。1999年个人专著小说散文集《公开的日记》由北方文艺出版社公开出版发行。

【编辑：黄先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