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天快要亮了,急诊室里静悄悄的,几乎只能听见输液的点滴声。
小黄老师和小雄在另外一张病床上躺着,睡着了。我坐在病床旁边的靠椅上,特疲倦,很想好好睡一觉。毕竟是血浓于水,香秀的幺爹坐在香秀的床边,眉头紧皱,急切中带着不安和焦急。
我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睡着了。医院里很安静,一切就连输液的点滴,就在悄悄的流淌,生怕打破眼下这死寂般的安宁。
秋天的早晨,冷飕飕的,就连急诊室里也透着一股寒气。因为穿的有点单薄,我被冷醒了。我想,那时候我的眼睛应该布满血丝,涩涩的。
急诊室里依旧那么安静,香秀的幺爹也在打盹。
“你去休息一下吧!”我说,“我来看着。”
香秀的幺爹被我轻微的声音惊醒了,连忙抬头看着香秀的点滴瓶,看到瓶子里的液体还有很多,紧张的心情稍微放松下来,说:“没事,我不累,你先休息吧。”
我也没说什么,走出急诊室,在洗手间抓了一把冷水洗了个脸,感觉清爽了很多。所有的疲劳和困倦,全被这深秋清晨的冷水驱散了。
回到急诊室的时候,里面多了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他手上托着文件夹,两根手指放在香秀的鼻子旁,四十五度角仰望着灰白色的天花板。此刻的白大褂,把一切的精力都集中在两根手指上。之后也没说什么,拉出香秀的小手,给她把脉。我只是站在门边,不敢出声,因为我怕打扰到医生的工作。
“医生,怎么样了。”香秀的幺爹问。
“脉象平稳,呼吸也比较均匀,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苏醒的。要是这瓶输完了还没苏醒,记得叫我们。”医生说。
“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香秀的幺爹有些焦虑。
“这个不好说。”医生说,“先观察在说吧。”
说完,医生托着文件夹走了。我走进急诊室,站在香秀的旁边,用商量的口吻对香秀的幺爹说:“你一个晚上没合眼,干脆你去休息一下吧。香秀这里有我们看着,没啥问题的,有啥事我们随时都可以电话联系。”
香秀的幺爹思考了片刻,说:“那好吧,我先回去处理一点事情,中午才能过来,这里就麻烦你们看着,有什么事情咱们随时电话联系。”
我们存了彼此的电话号码,她就走了。
天亮之后,医院里逐渐热闹起来,医生每隔一小段时间就会来一下急诊室,询问一下关于香秀的病情。
快到中午的时候,一直静静地坐在我旁边的小黄老师突然一把拉住我的手,捏得我的胳膊疼痛难忍。我正打算用责备的眼光扫射她的脸庞,却发现她一脸的惊讶和喜悦,用下巴指着香秀的方向,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振奋的东西。
顺着小黄老师的目光看去,只看见香秀半睁着眼,木然地看着天花板。香秀醒过来了,她终于在大家的期待中睁开了眼睛。
香秀睁开的双眼,给大家带来了希望,一切的紧张和最坏的幻想,就这样终结了。
香秀的父母赶到的时候,已经是当天中午之后。香秀的母亲皮肤白皙,染着淡黄色头发,笑容甜美,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当然这可能是因为生活闲适的缘故,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偏差了几岁。不然十四岁的香秀,怎么可能有一个二十出头的母亲呢。
她看见我们,微微一笑,虽然眼神里还带着血丝和泪痕,但为了表示对我们的感谢,她还是苦苦地笑了笑,然后走进急症室,坐在香秀的床前,轻轻地拉起香秀的小手。
香秀的父亲皮肤黝黑,穿着短袖,臂膀上纹这条青龙,龙尾延伸到腕关节。他两耳打着耳洞,耳洞上挂着银环。
他本来要跟着香秀的母亲走进急诊室的,但就在刚要进门的那一瞬间,香秀的母亲回头狠狠地看了他一眼,他便止住了脚步,回过头向我们了解香秀的相关情况。
几分钟之后,香秀的母亲再次走出来。她一脸的疲倦和内疚,但为了表示礼貌,她还是强装微笑,问我们谁是小黄老师。我身边的小黄老师遭此一问,竟无所适从,茫然地看着我。
“香秀要你进去,有话给你说。”香秀的母亲看着小黄,微笑着说。
小黄看着我,好像是在征求我的意见。这一刻我感到内心一阵莫名的颤动,好像自己就像一家之主,小黄的一切都要得到我的示意。这不就是我一直梦寐以求的吗?自从小黄老师来到这个学校,我就对她格外青睐,虽然多次想法表达自己的想法,都吃了闭门羹,但我始终幻想着有一天我们会走在一起。我要做什么都会和她商量,她的决策也会征求我的同意,就像此刻一样。
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一个男人肩上的责任竟是如此的重大。我故作姿态,假装很深沉,点点头,表示同意。
香秀的父母和我站在急诊室外,静静地等候着。我心里有些凌乱,我害怕他们会问我们学校最近有没有惩罚过香秀这孩子,或者问我香秀在学校里的学习成绩怎么样,有没有谈恋爱之类的问题。但实际上香秀的家长虽然看上去有些古惑的风格,但却通情达理。他们只是问问我们什么时候发现香秀,什么时候送来医院,知不知道香秀喝农药的具体时间。之后便是一些感谢的客套话,还说我们挽救了孩子的一命,知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我们。
既然香秀的父母都到了,交代好一切之后,我们也该离开了。香秀的父母执意要留我们在县城里吃顿饭,还说这是他们的一片心意,希望我们不要推迟。
小黄老师和香秀在急诊室聊了十来分钟,才从急诊室出来。
香秀的父亲带着我和小黄老师,还有他的儿子阿雄,出去吃饭,香秀的母亲留在医院陪伴着香秀。
吃完饭,我们没有回到医院,而是径直到车站坐车回到乡下。
这里的面包车只能到我们的乡镇上。从乡镇到我们的花秋小学,打摩托车需要二十块钱的车费。其实这一段路并不远,只是山路崎岖,路面坑洼大,所以摩托车司机要价比较高。
快要到乡镇上了,小黄突然说:“干脆咱们走路回去吧,不打车了。”
我有些愕然,看了她一眼,虽然没说什么,但她已经从我的眼神里看出了我的疑问,朝我笑了笑,说:“一直好几天都是绵绵秋雨,难得今天晴朗,活动一下,你看如何?”
我自然很高兴和美女一起走路,特别是和一个自己心仪的女孩子一起。
从乡镇到花秋,是一条夹在两条修长山脉间的峡谷。谷底是一条清澈的小溪水在硕大的光滑石头之间穿梭,发出潺潺声响。在一些落差比较大的地方,积水成潭,潭中有肥硕的白条鱼。
两岸是悬崖峭壁,我们行走的小马路就像捆绑在山间的绳索,随着山脉的走势变得弯弯曲曲。
路上虽然有泥巴,但晴朗的天空让人舒坦。两岸的山脉变得枯黄凋敝,西下的阳光照着半边山体,略带几分暖意。我和小黄慢悠悠地行走在山路上,走进整个秋天的清凉。
“你知道香秀为什么喝农药吗?”小黄突然问。
“应该是小女孩子的心思作祟吧?”我说。
“唉!事情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小黄叹了一口气,说出了事情的缘由。
原来香秀这样想不开,都是他父母的原因。她的父母在外面打工很多年,受到外面花花世界的影响,已经不再是农村淳朴的小夫妻。他们的感情随着大城市的影响,慢慢发生变化,甚至开始闹出小危机。最近,她的父母正在闹离婚。
香秀也真够可怜的,小小年纪,却承受了平常人难以承受的压力。每次规劝父母,都遭到父亲劈头盖脸的谩骂。最终,她用这种方式挽救父母的感情。
在医院里,香秀要求单独和小黄老师见面,就是简单地把这一切告诉小黄老师。她还说不想见到她的父亲,要是她的父母离婚了,那她永远都不会原谅她的父亲。
小黄老师说完,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好像是有所思,也好像是要寄托什么。
“漫漫历史长河,每一个时期都有一种生活方式很流行。现在的城里人,离婚率居高不下,也许她们自己也不知道,她们倒是解脱了,受苦的却是孩子。”我说。
“是啊!”小黄老师叹了一口气,“父母逞一时之快就离婚,却不知道离婚会给孩子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所以啊!以后咱们要么别结婚,结了婚就不要离婚。我们要学我们的父辈一样,两口子吵架,女方回到后家住几天,消气就好了。”
“我们??”小黄用一种责备眼光看着我。
“我们这些人。”我连忙改正自己的说法。
夕阳西下,天空变成淡红色,天色慢慢暗淡下来。我和小黄走在会花秋的路上,那里还有几十个孩子等着我们,还有让人意想不到的故事等着我们。
【编辑:文韵】
版权所有:西南作家网
国家工业信息化部备案/许可证:黔ICP备18010760号 贵公网安备52010202002708号
合作支持单位:贵州纪实文学学会 四川省文学艺术发展促进会 云南省高原文学研究会 重庆市巴蜀文化研究中心
投稿邮箱:guizhouzuojia@126.com QQ1群:598539260(已满) QQ2群:10423034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