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活着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高建兴    阅读次数：131905    发布时间：2016-07-19

第七章  被赶出家门

天色灰蒙，雨丝如注，肖家林倚坐窗前看着灰蒙雨空发呆。此刻他的心里也跟这灰暗苍穹一样的迷茫。这一年来发生在这个家的事实在是太多了，令他应不暇接，难以接受。妈妈走了，姐姐出嫁了，他发现自己好像也不属于这个家的一员，这个曾经温暖的家变得越来越陌生了。

那天晚上他到同学家玩，第二天回来后，姐姐突然宣布要结婚了，他十分惊讶。他并不知道那晚上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姐姐你不是考上重点大学了吗？你曾经答应过妈妈，要好好读书的，你为什么不读了？为什么突然想结婚？你会后悔的。”

肖玲没有如实回答他的问题，强装微笑的对他说：“我爱李建国，他没考上大学，不能读书了，我也不读了。”

面对姐姐的回答，肖家林有很是怀疑，他知道李建国这几年来一直暗恋着姐姐，曾写过无数封求爱信，但姐姐却无动于衷，，一封也没有回过，甚至没有正面看过李建国一眼。面对姐姐突然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姐姐笑容的背后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

“你不读，我也不读了。”肖家林激将道。

“不可以！”肖玲微笑的脸变得严肃起来，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呀？只许州官放火， 不许百姓点灯？”肖家林问道。

“我不读是为爱情。你呢？你的理由是什么？”肖玲问。

“我……我……”面对姐姐的提问肖家林无言以对。

“弟弟，别任性了，你跟姐姐不一样。姐姐不能读书了，辜负了爸爸妈妈的期望，姐姐没完成的任务，你一定要完成。”肖玲语重心长地说。

“妈妈走了，姐姐又要出嫁了，这个家再也不是以前的家了。”肖家林含泪道。

肖玲也是眼含泪花：“弟弟，姐姐不能陪你一辈子，姐姐迟早要嫁人的。妈妈走了，你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天真，任性的‘小少爷了’，你一定要坚强，学会忍耐，听后娘的话，不要惹她不高兴。”肖玲第一次把朱燕琴叫做“后娘”。

姐姐为什么突然要结婚？难道就如她说的“为爱情”吗？不，这绝不是理由，肖家林隐约感觉到姐姐的出嫁与后娘有关。那天晚上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后娘朱燕琴对肖家林的“管教”越来越“严厉”了，他每个星期六回来，家里几乎都没有剩菜剩饭了，放下书包就扛着锄头到坡上挖地，回来的时候还要扛一大捆包谷杆回来，肚子饿得呱呱叫，脚步像荡秋千一样，稍微走慢一点后面就传来朱燕琴狮子般的吼骂声：“你这个死鬼的儿子，没出息的东西。”

又是一个周六，叮当，叮当……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在镇中学的上空有节奏地响起，同学们争先恐后地涌出教室。

肖家林像往常一样背着书包急急忙忙地往家赶。走着走着，他突然感到头部晕痛，越来越严重，脑袋里面像有根棒棒敲打一样。腿像罐了铁似的，有万斤重。走几步就大汗淋漓，身子像虚脱了一般。他走走停停，好不容易到了家。

肖家林放下书包，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张着嘴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你今天去哪点投胎去了？这么晚才回来，还气喘吁吁的，像背了一座山似的，还在坐起，还不赶快去扛包谷杆！”屋内传来朱燕琴的吼骂声。

“妈，我头痛得厉害，今天能不能不去扛包谷杆了，我明天一定把今天的补回来！”肖家林哀求的目光看着朱燕琴，小声哀求道。

“不行！”朱燕琴斩钉截铁地说。

“孩子头痛就让他休息一下午吧，这几天又不是很忙。”奶奶说。

“都是你们惯的，什么头痛啊，我们顶着大太阳，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天天都痛。”朱燕琴吼叫着。

肖家林含着泪光，背着背篼，咬紧牙关，忍着头痛，迈着千斤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地向坡上走去。

面对朱燕琴的毒辣，残忍，肖家林始终牢记着姐姐临嫁时的忠告——“你再也不是当初家里的‘小少爷’”了，不管后娘怎么谩骂你一定要忍！忍！”

古人道：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然而在现实生活中，有时候过分的忍让不但换不来风平浪静，相反，你的忍让会被有些人看成懦弱，变成对方不要脸的，变本加厉的资本。朱燕琴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肖家林的逆来顺受并没有使他心生一点点的怜润，反而增长了她独霸这个家的雄心。她越来越看不惯肖家林，视肖家林肉中刺，眼中钉。她认为肖家林的存在影响了她在这个家“女皇帝”的地位，分去了肖世才对她母女俩的爱。在她与肖世才之间除了斌斌不能有第三个人存在。

梦里，脑海里总是出现肖家林的身影，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只要看到这个身影她就心烦。不行，我一定要去掉这个身影，拔掉这颗肉中刺，眼中钉。她冥思苦想，想了七七四十九天，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秋天即将过去，无情的冬天正一步一步的向人们逼来，寒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

这天傍晚，肖家林跟往常一样，吃完晚饭，洗碗，扫地完后就到屋里做作业。

肖家林刚摆好书和作业本准备做作业，门外响起了冉斌斌那清纯甜蜜的叫声：“哥哥开门。”

“干嘛，我要做作业勒，没时间陪你打牌。”冉斌斌经常拖着肖家林陪着玩牌，听到冉斌斌的叫声以为又是叫自己玩牌，他不耐烦地回答。

“不是玩牌，是妈妈找你。”冉斌斌急切地说。

“找我啥事啊？碗，我洗完了，地，也扫完了。”肖家林说。

“我也不知道，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冉斌斌说着推门走了进来，他合上了肖家林的书和作业本，一把把高家林从板凳上拉了起来，嬉皮笑脸地说：“去吧！快去吧！妈妈在卧室等你勒。”

在冉斌斌的推拉下肖家林很不情愿地向朱燕琴与爸爸的卧室走去。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蚊帐，白色的小方桌，白色的椅子……屋内的一切都是白色的。朱燕琴似乎是一个喜欢白色的人。至从后娘进门后肖家林还是第一次走进这间卧室，他发现这间卧室比妈妈在世时豪华多了。

朱燕琴正襟危坐在方桌前，两手托腮，似乎在想着心事。方桌上摆着一只白色的盘子，盘子里装满了水果，有梨子，苹果……

“妈，你找我有啥事？”肖家林站在方桌前，忐忑不安地问道。

朱燕琴一反往日的“冰霜”和“严厉”，她慢慢抬起头来，满面慈笑地说：“林儿，你来了，坐。”她说着指了指对面的板凳。

肖家林受宠若惊，忐忑不安地坐下来。

朱燕琴拿起水果刀麻利地削了一个水果递到肖家林的面前：“林儿，这是上前天娘去你外婆家（冉斌斌外婆）带回来来的，很甜的。”

肖家林再一次受宠若惊，颤抖的双手接过苹果却没有立即往嘴里送，惊异的目光落在朱燕琴满面春风的脸上。今天是什么日子？一向毒辣的后娘怎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好？

朱燕琴仿佛看穿了肖家林的心思，“林儿，这段时间妈妈由于太累，动不动就吼骂你，还……哎！这段时间不知是撞着什么鬼了，动不动就发脾气，那天你身体不舒服我不但不去给你抓药还蛮不讲理，昧着良心把你往坡上赶。事后想想真是不该，为这事妈妈内疚了好几天。都是妈妈不好，孩子，你受委屈了，你原谅妈妈好吗？妈妈再也不吼骂你了……”朱燕琴说到动情处两滴晶莹的泪珠顺着双夹滚落下来。

肖家林也是热泪盈眶：“妈妈，都是我不好，我没做好。”

朱燕琴抹去脸颊上的泪珠，“孩子谢谢你原谅妈妈！”

肖家林大大的咬了一口梨，一股甜甜的味道弥漫嘴间，一股浓浓的暖流充满了心间。这是后娘走进这个家后他享受到的第一次“母爱”。他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母亲在世时的幸福时光。

看着肖家林吃完梨子，朱燕琴充满母爱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林儿，学校食堂的饭菜吃得饱不？朱燕琴关心地问道。”

“还行，”肖家林说。

“林儿，你瘦了，一定是学校食堂的生活营养不好，这个月家里面节省了一点钱，妈妈拿给你补补营养。”朱燕琴端详着肖家林的脸好一会，心疼地说。

她说着站起身来拉开衣柜的门，从衣柜里取出一个包，她把包打开，“呃，钱呢？怎么不见了？”朱燕琴大惊失色。

“什么钱啊？”外出归来的肖世才闻声走进卧室。

“我前天刚从银行取出来的斌斌存折里的钱啊，我准备取出来买小猪仔的。”朱燕琴一边翻着衣柜，一边回答。

“你取了多少？放在哪里的？”肖世才着急地问道。

“五百块，就放在这包里的。”朱燕琴一边翻着衣柜一边焦急地说。

“妈妈，钱，我哥的书包里有好多好多的钱。”冉斌斌兴冲冲地跑进来大嚷大叫着

“什么钱？”看着儿子兴奋的笑脸，朱燕琴诧异地问道。

“你们去看嘛。”冉斌斌叫嚷着拽着朱燕琴的手向肖家林的卧室走去。

一家人都被冉斌斌弄懵了，半信半疑地跟着他向肖家林的卧室走去。

冉斌斌抢先推开房门，一家人都惊讶得目瞪口呆——肖家林的书桌上躺着一大沓绿色的五十元面额的钞票，旁边还躺着一条打开了的磨砂黄果树香烟，地上有好几个烟蒂，有一个还在冒着烟。

“这是咋回事？”朱燕琴张大了嘴巴，自言自语道。

“妈妈，哥哥走后我拿起桌上的书包玩，我打开书包，这钱就掉出来了，这烟是在枕头下面的。”

肖世才脸色铁青，两道刀子般的目光射向肖家林，怒问道：“这钱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从你妈妈那里偷来的？”

“没……我没有……”

肖家林战战兢兢说不出话来。

“啪”手掌落在脸上的声音，“你这孽种，到这时候了你还不承认。”

“爸爸……我没有偷……偷妈妈的钱……我书包里明明没有钱。”

“啪”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你这孽种！你还不承认，钱会平白无故的飞到你书包里去？”

肖家林捂着疼痛的脸颊泣不成声地说：“爸，我真的没有偷妈妈的钱，这钱我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啪啪啪，啪啪……”肖世才厚实的肉掌像铁片般飞向肖家林的脸颊，“你这孽种！白眼狼！你不学好，我肖世才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给我滚！滚！”肖世才怒骂着，推攘着把肖家林轰出了大门，“砰”的一声大门重重地合上了，肖家林的心被这刺耳的关门声击成千万片。

夜漆黑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清风山上乌鸦凄厉地叫着，一声接着一声。

肖家林带着破碎的心跪在母亲的坟前：“妈妈，爸爸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妈妈，那钱不是我偷的，真的不是我偷的……”肖家林痛哭着，把半年来受的委屈一股脑儿地向妈妈倾诉。也不知哭了多长时间，他累了，泪水也流干了，他扑在妈妈的坟上呼呼地睡着了。

梦里一身白衣的妈妈向自己走来，“妈妈！妈妈！”肖家林高兴地嚷着。“孩子，爸爸在也不是以前的爸爸了，这个家你再也不能呆了。孩子，世界没有谁离开了谁就会饿死的，人要学会自强！男儿志在四方，没有了爸爸你也要活下去，坚强地活下去！笑着活下去！”妈妈说完转身走了。“妈妈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可是妈妈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走了。“妈妈，妈妈……”肖家林大叫着，醒了。

夜，依然漆黑，寂静。

“这世界上没有谁离开了谁就会饿死的，人要学会自强，男儿志在四方。没有了爸爸，你也一定要活下去，笑着活下去……”自强？男儿志在四方？想着梦里妈妈的话，对！男儿志在四方，离开了这个家我也一定要活下去，并且要笑着活下去！

肖家林的心里豁然开朗，眼前似乎有无限光明。他迈开大步向清风山对面公路方向走去。

远处传来鸡叫声，前面有亮光闪动，越来越近。

奶奶，是奶奶，“奶奶”肖家林叫道。

“孩子，你受委屈了。”奶奶痛苦失声，一把把肖家林揽入怀里。

“奶奶，那钱，不是我偷的，真的不是我偷的 ”

“我知道，”奶奶点点头，又摇摇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从身后拿出一个包递给肖家林，无限悲凄，无奈地说：“这是你的衣服，林儿，你爸爸正在气头上，你到你姐姐家暂住一阵子吧！你爸爸是火爆性子，过几天就没事了。你暂避几天就回来。”

“谢谢奶奶。”肖家林接过奶奶手里的包大踏步向公路走去。

“林儿，你走错路了，你姐姐家是往右边条路走。”奶奶在后面大声叫嚷。

“奶奶，我没走错，我不是去姐姐家，我这是去城里。”

“你去城里干嘛呀？”奶奶追上来，不解地问道。

“打工。”肖家林说。

“你小小年纪打啥子工呀？你还要上学呢。”奶奶说。

“奶奶我不读书了，我要去打工，，爸爸不要我了，我要打工自己养活自己。”肖家林坚毅地地说。

“傻孩子，你爸爸是火爆性子，过几天就没事了，听奶奶的话，去你姐姐家。”

“不，奶奶，你知道我这一年来过的是啥日子吗？这个家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家了，爸爸也不是从前的那个爸爸了。”肖家林哽咽着说。

奶奶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两行晶莹的泪珠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滚落下来：“孩子，你受委屈了，奶奶老了，没用了……”她从怀里掏出一个蓝色的布包塞到肖家林的手里，“孩子，这是你姐姐临嫁时给我的一百二十元钱，你拿着吧，路上要小心，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如果城里找不到事做，你就回来……”奶奶泣不成声。

肖家林也是泪流满面：“知道了，奶奶，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