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梅子比松青小三岁,是松青的表妹,松青的四姨的女儿,四姨就只有梅子这么一个女儿。表妹在通常意义上,一般都很容易成为密友。童年时的梅子,并不需要特别付出什么努力,也不需要怎么小心怎么谨慎,顺顺当当顺理成章就成了松青的密友,也是松青至今真正意义上的唯一一任女友。
松青爱梅子,梅子也爱松青,松青和梅子虽说是表兄妹,他们之间也许本不该产生有超越兄妹情的感情,但一段感情的产生常常就不是该不该的问题,就不是可以冷静的坐下来,理性地讲出好多道理来的问题。
何况根植于他们与生俱来的兄妹情而来的,却绝不仅仅只限于他们之间的兄妹情,俗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命里注定,他们之间总有许多意想不到的故事发生,这自然是他们所始料未及。
面对发生的一切是非因果,面对命运的一双大手的无情操作,他们曾经痛苦过,抗争过,当然也热望过,幸福过,开心过,快乐过。
不论对与错,只要真实的经历过,这就足够了。因为无论是松青,还是梅子,他们都不愿意心中留下什么遗憾。他们本来就是凡人,自然不能改变什么,虽然他们也许都想改变什么,他们就只愿意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渡过属于他们普通人的平常生活。
虽说天下有情人不一定都会成为眷属,但松青和梅子自然也不会成为陌路。因为他们毕竟还是兄妹,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兄弟姊妹之外最亲最近的亲人。
松青和梅子的故事,早在他们童年的时候就已经悄悄的发生了。
松青的童年是在外婆家度过的。
松青的外婆是一个面和心善的婆婆,人缘特别好,个子不是很高,尽管年龄大了,脸上却任何时候都看不到什么皱纹,看起来很光滑,洁白,屋里屋外,灶前灶后,就像她全身上下一样,永远都是收拾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外婆和中国大多数外婆一样勤劳善良,美丽慈祥,也和中国那时大多数妇女一样会生孩子,外婆就一连生了五个女儿。
松青的外公在家里是独子,一代单传,外公心里肯定是想要生个儿子的,毕竟“重男轻女”的思想统治了中国大地几千年嘛,虽然说女儿永远都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也能传宗接代,但丫头多了也闹人,整天家里吵吵嚷嚷唧唧喳喳的,像是一窝麻雀。
何况出门时人前人后没个小子跟着,转着,总觉得心里不那么安宁,不那么踏实,总觉得心里像少了点什么,又像多了点什么,更恼人。
要不,怎么说“钱是人的胆,子是父的威”呢。
松青的妈出嫁前,在外婆家里排行第三,也真是奇了怪了,松青的两个姨妈好像商量好了似的,居然都无比坚定不移地继承了外婆生女儿的光荣传统,大姨妈也是一连生了五个丫头,二姨妈在生了四个丫头之后终于宣布不生了,也许是她生丫头都生怕了吧。
松青的妈生下松青时,真把外公外婆他们欢喜坏了。
做了几十年的小子梦,这次终于老天睁眼,梦想成真了。
尽管姗姗来迟,尽管还只是一个外孙子,但终归还是了却了他们心中多年来的一大遗憾。
松青不到一岁,刚刚断奶,刚会喝稀饭,就被十来岁的小姨抢着,坚持着,欢欢喜喜地抱回了外婆家。
外公外婆,四姨小姨,都把松青当做宝贝似地,含在口里怕化了,抱在手里怕飞了。
外公喜欢听书,看戏。外公每次出门,都要把小松青带在身边。松青走累了,外公就把松青背在背上,或是顶在头上,或是让松青骑在他的脖子上,让松青稚嫩的“小屁屁”摩擦着他的后脖颈。外公还走几步路摇一摇,晃一晃的,嘴里乐呵呵的笑着,开心的唱着莫名其妙的戏曲儿。
外公还经常给松青买一些小零食吃,也常常比手划脚眉飞色舞绘声绘色的给松青讲薛仁贵、李元霸、秦叔宝、岳飞等的英雄故事,逗松青开心发笑。
松青最喜欢吃外婆炒的蛋炒饭了。
外婆炒的蛋炒饭,可有特色了,看起来黄橙橙的,粒数粒的,即柔软,又圆润,闻起来感觉既有饭香,又有蛋香,还有菜油的那种清香,各种香味混合纠缠在一起,就成为一种异香,真的是异香扑鼻,令人陶醉。吃在嘴里就更是香甜可口,津津有味了,真是色香味俱全。
外婆炒的蛋炒饭,那可真是天下少有的美味,真真堪称一绝,如果放到现在的话,完全有资格进入《舌尖上的中国》,并占有一席之地,申请个把非遗,也不是没有可能,拿到市面上去出售,绝对能火爆市场,卖个好价钱。
松青也曾吃过别人炒的蛋炒饭,不是硬了,就是烂了。或者淡了,或者咸了,或者油味儿重了,总之,无论是谁炒的蛋炒饭,那个味道绝对永远没有外婆的蛋炒饭那么正宗。
长大后,松青也曾自己多次炒过蛋炒饭,每次不是黄白不匀,就是一坨坨的不散扩,要不就是炒过头了,都有一种煳焦味儿了,自然永远也不能达到外婆的那种境界。
因为有外公外婆他们宠着,松青那时也时常喜欢耍些小脾气什么的,总不爱吃饭,当然,外婆炒的蛋炒饭除外,而外婆也总能变着翻新着饭菜的花样,来挑起松青的食欲。
松青还喜欢扑在四姨的怀里,听四姨唱歌,唱“洪湖水呀,浪呀嘛浪打浪啊”,唱“古有花木兰,替父去从军;今有娘子军,扛枪为人民!”之类的革命歌曲,那时就时兴唱这样的歌曲。
窝在四姨的怀里,松青感觉好柔软好温暖,实在是舒服惬意极了。
四姨的歌喉也好清晰好圆润的,就像清晨树林子里的百灵鸟一样,实在婉转悦耳动听极了。
松青也喜欢白天跟着小姨去学校,看她们读书,或者晚饭后被小姨带着,到生产队屋,看他们演节目,唱革命样板戏。
和小姨一起演节目的那些叔叔阿姨们也都很喜欢松青,他们经常给他糖果吃,还教他唱《沙家浜》,《红灯记》里面的戏曲,教他招手抬腿,歪歪斜斜扭秧歌,跳忠字舞。
在松青三岁那年,四姨生了梅子。
不知道四姨算不算是二婚。
因为据外公外婆他们说,他们家阶级出身不好,是地主成分,属于黑五类,被专政的对象。这就给他们的五个女儿,尤其是四姨的婚姻带来了很大的不幸和冲击。
四姨谈朋友时,正是外公被“请”到公社,或大队部革委会,作检讨,挨批斗,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最频繁最经常的时候,也正是外公所受的非人折磨最严重最厉害的时候。
所以尽管四姨人长得很漂亮,人缘又好,又活泼大方,聪明贤惠,身体也很健康,也还是没有人敢和她好好交往,没人敢真正和她处朋友,当然更没人敢娶她。
后来好不容易终于有一个小伙子答应准备娶四姨,但就在他们准备结婚办喜事的当天,那个小伙子还是反悔了,变卦了,退婚了。
喜事还没办成,刚开始办就被迫中止了,夭折了。也就是说,四姨的新娘梦刚开始做,还没有迈出堂屋的门槛就醒了,弄得四姨心情很苦闷很烦躁很糟糕。
那时四姨整天都哭哭啼啼泪流满面的,还常常哭天抢地寻死觅活的,简直都快要疯掉了,整个人都快要毁掉了。
外公外婆也很伤心,叹气,特别是外婆,一双含泪的忧郁的眼睛时时都要关注着四姨,一双艰难的小脚也要时时跟着四姨,生怕她出什么状况,出什么意外。
最后是四姨夫看不过,自愿站了出来,救了四姨和外公外婆他们全家。
四姨夫本是松青的大表舅,外婆的亲侄子,年龄和四姨差不了多少,居住地离外婆家也很近,只隔着两三户人家,他们从小就在一起玩大的,关系自然非常亲密。
四姨夫为人非常耿直豪爽,心地善良,又干脆利落,心胸开阔,明辨是非,嫉恶如仇。
他对四姨所遭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心中很是鸣不平,很同情四姨的不幸遭遇。
他又非常担心四姨的身体,怕四姨承受不住命运的无情捉弄和打击,从此会一蹶不振,因而常常为之忧心忡忡,感到心急如焚。
于是他便不顾父母的强烈反对,对周围异样的目光也置若罔闻,经常主动接近四姨,用好言好语安慰四姨心胸要放开阔一些,鼓励帮助和支持四姨,要坚强渡过眼前暂时的难关。
经过多次交往,他们本来就是亲表兄妹,就有感情基础,两个年轻人的两颗年轻的心里就产生了感情。
当四姨夫向外婆提出要娶四姨为妻的时候,外婆虽然很感动,但也颇为犹豫,为难。
因为他们毕竟是亲表兄妹,结婚的话,可能会对下一代产生一些不良影响。以前,邻村就有一对老表亲,生的孩子是一个软宝,老大不小了,还坐都坐不稳,一辈子生活都不能自理。
四姨夫就坚决的对外婆说,“姑妈,您就放心让我照顾瑛子吧,今后不论出现什么样的后果,都让我一人承担,我是决不能也决不会让瑛子受半点委屈的!”瑛子就是四姨的小名。
看着四姨夫那一脸坚定的表情,外婆还能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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