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渐渐大了,暑假的时候必去哥家玩儿。过春节的时候,买了新衣服也不那么惊喜。看看春晚,吃过饺子,一年年的在一顿顿饺子和一场场春晚中过去。看着眼前的儿子,我也常想起自己的小时候。是啊,老家过春节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在做香,用来过年上供时点的。还有那种长长的粗粗的,用来放鞭的香。空气里弥漫着火药味儿,卖鞭炮的小贩在村子里吆喝,男孩子们买了大串的鞭炮和摔炮装在裤兜里,天天在外面疯跑,大人们都很忙碌,也顾不上管。女孩子们则凑在一起比家里谁给买的绒花漂亮。有的是纸的,玫红的玖瑰。有的是绒花的蔷薇,红通通的喜庆。也有淡雅一些的小紫花,一串串地。都是在年前的集上买的。比较时新别致的,是亲戚从城里带过来的。我们都别在家里的大镜子边上,等到初一一大早儿,爸妈拿出新的衣裳,才会在头发上别上一朵花儿,蹦蹦跳跳地去找伙伴们玩儿。穿新衣服,带绒花,吃饺子,是那时候许多同龄的女孩子们期盼一年的事情。
可是现在的女孩子早都不兴戴花了。那别在耳鬓发间的欣喜也淡去了。
姥爷去世,我回家奔丧。办完事表哥安排了一个朋友送我。车开到潘庄子的时候,我说:“停,哥,我想去村里看看。”
哥哥说:“不看了,走吧。”
我说:“不行,太长时间没去了,还是进去看看吧。”
车迤逦进入村子,路还是儿时的路,坑坑洼洼没什么变化,房子有一些是新盖的,错错落落地挤在路边。我的脑子如计算机扫描硬盘般努力环视并联想过去的模样。车子在一个土堆前停了下来。
“走啊。”我说。
“去哪儿?”哥问。
“咱家老屋啊。”
“脚底下。”
我怔怔地低了头,下车看着脚下,疑惑地看着残缺的土块,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是了,这是儿时的老屋,那地上的格局还在,只是,地上只剩一堆土了。
我的泪如决堤的洪水般滔滔而下,使我的哭变成了哭喊,我只觉得喉咙压抑得透不过气来,只有通过嘶吼才能得以喘息。
我哭了半个钟头,一直哭一直哭,坐在我想起的门洞里哭,坐在曾经的外屋里哭,坐在睡过的西屋的黄土上哭。哥哥把我拽上车,直到汽车到了沧州市里的家楼下,才慢慢止住。
我说不想带你去呢,看了受不了。哥哥说。
我突然理解了老爸对于家庭的失望和家族落败的挫折感。理解了奶奶在临终前,爸爸回想起过去的经历对奶奶的怨恨。家破人亡应该是那个化做废墟的一抔土的最好的诠释。
一年后的晚上,哥哥一家陪着爸妈、我们一家一起凑在一起吃烤羊肉串儿,还有W从老家带回的知了猴。三叔被从老家接了过来,通过爸爸四处寻医找药也治得好多了,坐在面前,前三句还是不走板的:
“她是谁?”……“小荣。”
“还记得她么?”“记得。”
“她去哪儿了?”“北京。”
“你还记得以前吗?”“#¥%—*……%¥”
我们一同仰望着星空聊天,想着已经去了天上的亲人,小W已经会说很多话了。宝宝听着大人说话,一边吃着一边随口问,妈妈,什么是老家啊。
是啊,老家,老家是什么呢?
老家,就是清早你起来到林子里去,会有一层白色的清雾弥漫在林间,你走到田野里去,野草上的露水会打湿你的鞋子。那个地方,你在的时候不一定喜欢,那个地方,你不在的时候却一定会想念。老家就是你经过很多很多事,走出去很长很长的路,时间已经很远,很远,还有些味道,总是在你的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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