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看黑白电视剧
十月,一个刚从农村走出来的毛头小子,大包小包拎满了手上,面对陌生的衡阳火车站广场,茫然四顾找不着北。
突然,一条“湘南农学院欢迎您”的红色横幅跃入眼帘,一下子如同一条失去航向的小船找到了港湾。
原来,学校的学长学姐们早已在站口迎接他们,各自的老乡们用亲切的家乡话在拥挤的人群中寻找。
真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其实,当时大学里的老乡情结也很重,和部队差不了多少。所以,接新生基本上是以地域为单位,以地区为小组。
这里曾是衡阳保卫战的主场,但当年楠子入学的时候,硝烟弥漫战场早已是坡上青青草,翠樟红枫漫。
校园内外,鸟语花香,没有了一丁点儿战后的印痕。
尽管不太如人意,但走进象牙塔的感觉还是从所未有的舒服,那种感觉如同分娩后的解脱,如释重负。
什么早操、上课……通通都成了副业。
记得当时一本很有名的校园刊物《大学生》杂志上有一个这样的幽默故事。
一个大学中文老师走上讲台,扶了扶眼镜架:
“黄硕儒”
台下:“到”
老师:“鄙人也”
这就是当时大学课堂的真实写照。连上课都是轮流去,点名时也是代为应答。
这种考上大学后忘乎所以的飘然,带来的后果就是直接给了楠子当头一棒。
第一学期期考的时候,直接上演了一幕悲催的黑白电视剧,一次就挂了四科。
这要按当时大学的规定,就是直接劝退。眼见就要被打回原形,回来解放前的情景。
还好有福星高照,楠子老乡的舅舅是学校的教务科长,在老乡的斡旋下,科长答应给了他一个年后补考不予退学的机会。
也不敢告知父母,楠子真怕急死他们。
这年春节硬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死啃教科书。他母亲以为他病了,这孩子从小就没有这么爱学习过!
回到学校,足足花了楠子一个月的生活津贴来交补考费,每挂一科交五块。当时,农林水一类的大学,学生生活津贴每人每月是二十二块,心痛得他几个晚上没睡好觉。
当时大学里流行一句话,及格都拿不到那是与智商有关。
于楠子而言,搞成这样子应该与智商无关,而是他压根就不喜欢这个专业。
那时候你要想改专业比登天都难。
记得当时和楠子一起补考的还有三个同学:一个和他一样参加补考后及格;一个直接退学参加第二年高考,去了上海铁道学院;另一个最为悲剧,跑到校外一座山上喝了农药,全校师生找了一天一夜,在当地老乡的帮助下才找到了尸体。
十一、象牙塔内的收获
不过这几年,楠子也不是自暴自弃,一事无成。他把大量的时间放到了他所喜欢的文史哲方面。
走进校园没多久,学校翔林文学社征文,楠子一篇《谈谈恋爱》的文章,洋洋万言,引经据典持正方观点,却无意中触怒一位笔名“老夫子”的师兄。
因为当时大学生恋爱是否合理,正处于热论阶段,于是他俩在学校的黑板报上展开唇枪舌战,几个回合之后,基本上是以楠子完胜告终。
后来,此文获得征文一等奖。
于是楠字名声大振,红极一时,文学社和广播通讯社都争先邀他入伙,并担任油印刊物——《翔林》总编和学校广播通讯社副社长。
对于两社而言,也算是为本社寻找继任人,因为两社的社长都快要毕业了。
不久,社长为了培养楠子,借给他一本《朦胧诗鉴赏》,在这本书里他结识了北岛、舒婷和顾城三位诗友,犹喜北岛。
从此也走上了文学这条不归路。
如此一发不可收拾,在学校那栋破旧的木楼里,楠子连借带偷搞来一大堆八十年代的文学作品和外国名著,如饥似渴的啃读,又认识了海子、汪国真、张贤亮、但丁、塞万提斯等中外诗人和文学巨匠。
对朦胧派、印象派、意识流等当代的文学创作手法有了初步的了解,扩展了视界,打下了深厚的文字根底。
慢慢的,楠子除在那本油印的《翔林》上码字之外,也试着向大型文学刊物投稿。
将近期末时,他在当时很有名气的《青春》杂志的夹缝里,收获了他人生的第一篇豆腐块铅字和五元钱稿费。
当晚,楠子用这五元买两瓶九毛钱一瓶的小角楼,和社长等几个文友一起狠喝了几杯,兴奋得不得了。
可以说社长是是楠子一生中重要的文学引路人。
在平常的交谈中,有学长告诉他,现在西方哲学很流行,应该有所了解,并说了一大窜楠子听都没听过的名字。
楠子按照师兄们说的这些个名字找来了尼采、叔本华、弗洛伊德等人的著作,系统解读现代西方哲学流派的思想,并结合以前熟知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和中国古代诸子百家的著述,从纵横两个方面融汇贯通,不断增强分析问题和认知世界的综合能力。
楠子的世界观和方法论也在此间初步定型。
在这里,楠子也收获了他青涩而幸福的爱情,尽管现在她只能成为一个美丽故事深藏于心底某一个角落。
或许在十年乃至几十年后的某一个闲暇,当他偷偷拿出来翻晒的时候,仍旧会温馨如初,灿烂无比,一直甜到嗓门口,长久的细细品味。
……
正是由于生逢这个改革开放的年代,才有机会遨游于知识海洋里横逾中外、纵贯古今的广阔领域,才有机会体验如此丰腴而又如此刻骨铭心的心路历程。
大学三载,美丽了楠子最宝贵的青春年华,也丰盈了他一生中最难忘的记忆。
十二、追忆那段美好的时光
楠子在大学同学二十五周年聚会时曾写下这样的文字:
一圈一圈,在生命的年轮里,岁月的容颜虽渐渐变老,而铭刻在记忆里的那一页韶华却宛如一树鹃花,于某个不知名的季节里,突然绽放如初。
七月,回雁峰下,湘江汩汩流淌,雁城苍翠欲滴。微风吹拂,炙热的阳光在凉风中、绿阴里温和了许多。
蓝天白云间,虽然看不到南归的传书鸿雁,重逢的喜悦却早已放飞,爽朗了整个古城的盛夏。
先后相见的同学,虽已二十多年久别,却未曾完全淡忘,任凭记忆依希,仍旧能叫出对方的名字和绰号。
于是,久久的握手,长长的拥抱,浓浓的喜悦洋溢于无尽的欢声笑语之中。
仿佛,当年的象牙塔内,长发飘飘的少女、风度翩翩的少年又回到了跟前。
一切都那么亲切,那么自然,那么美好。所有的,都温馨得如同桌上这杯触手可及的香茗,清新典雅、醇正怡人。
相继换上量身定制的文化衫和太阳帽,白色的帽子、湛蓝的T恤,整齐和谐,赏心悦目,意气风发。
胸前“九一林专”的字样,格外显眼,书写的已不再是文字的本身,而是当年天之骄子的无限荣耀和万丈豪情。
行走在这座千年历史文化名城的大街上,立刻成为这雁城之上一道最靓丽的风景。
将古城所有的眼球,瞬间聚焦于这笑语欢歌、其乐融融的人群,羡慕之情写满了那久久不愿离去的目光。
此时,心中的自豪和兴奋,丝毫不亚于当年手捧入学通知书的时刻,仿佛那一刻就是眼前。
……
老规矩,第一杯一起敬老师,当然是一口干,三杯二盏下肚后,酒量确实不及从前,酒劲一会就上到了脑门。各桌开始轮番敬酒,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仿佛那个七月流火的日子回到了桌上,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
平日里的那些客套,彼时的拘谨,那些酒后失言、酒后失态的担心早已无影无踪。
杯中流淌的只有那烙在我们记忆深处流光溢彩的如烟往事、只有那段酽酽的激情燃烧的岁月和宿舍楼前那整装待发的行李和别时的拥抱与泪水。
……
不用人带路,径直来到以前的寝室,经年的风雨侵蚀了那栋两层小楼,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
凝视良久,两眼逐渐朦胧,仿佛,昨夜的东风月色中,依旧书声琅琅,雕栏玉砌,朱颜未改。
三五个赤膊的小子,提着几桶挤来的冷水,一字排开在楼前的草坪,浑身肥皂泡,嘻戏追逐,边洗边闹。
曾经温馨如昨的时光,于泪花中晶莹剔透,而后曲曲弯弯,渐行渐远。
记忆之中最深刻的,还是那个由几个浪子骚客取名的含笑湖,比以前漂亮了许多,江砌石工艺的挡土墙,汉白玉雕栏,斗折蛇行,环湖而立。湖畔柳丝飘洒,湖中碧波荡漾。风来清荷暗香,人至情愫缱绻。
只是湖心的石拱桥上,当年的小师妹,花布伞下,只掩了朱砂的明媚,那清清浅浅的目光,无言的笑容,飘飘素洁的衣袂,如腊染纯情素描,娉娉婷婷的身姿,盈盈飘逸,水灵灵欲去还留。
如今,她又身在何方,哪般模样。
谁说烟花易冷,人事易分。那一段执手流年,曾许下一世情缘,只可惜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阳光轻轻流泻,透过树梢的余辉,斑驳了脚下的归程。
我清楚知道,此次别后经年的相聚之后,又将是一场以泪抺面的依依别离。
前世今生是注定不能轮回的,那段时光的邂逅,就是你我一辈子的情缘,永远盛开在生命的每一个季节里。
饮散离亭西去,浮生长恨飘蓬。待回头,已是烟柳渐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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