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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强消失了一段时间后，杨老板连续找了好几个搬运工，都是没干几天，就走了，搬运工太脏太累，就苦了飞，有时候飞实在干不动的时候，小刘也会帮着卸货。
我和小刘调侃：“你们老板是不是该关门了。”小刘说：“早着呢，老板现在正在忙着注册公司的事，这个厂扔给他儿子了。”我说：“没看过他儿子？”小刘说：“天天在家上网，我都看不到。”
我问小刘：“没上学？”
小刘揶揄道：“毕业了呗，出去找工作，工资还没他零花钱多，还不如在家玩游戏！”
找杨老板进货越来越困难，往往今天要的材料，最快也要到3天之后。我对小刘说：“咱们关系再好，这样也不行。”小刘也很是无奈，表示好好反应情况。
又一次要材料，我都准备好延迟的耐心，没想到小刘准时把材料送过来了，然后我又看到了程强，感到很吃惊。
程强还是以前的衣服，依然不怎么说话，不声不响的卸车，我想问一些问题，又的确和程强不熟，只好问小刘。
“他自己打电话给我的，说是还想回来”
“他没去找工作？”
“找了，一个月给他2000，去掉租房子吃饭还能剩下什么，关键是还得汇钱回家，他妈有一种病，每年都要好多钱，他还有一个弟弟。指望他爸种点地，他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病死了，至于他弟，他也害怕他中学上不到底就得下学。”
我感到很惋惜：“如果他以后一直这样，那么这四年大学又有什么意义？”
小刘把烟把甩在地上说：“没意义的事多了，可能以后会时来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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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小刘的材料供应进入正轨，期间见过一个开奥迪的小伙子，小刘说那是杨老板的儿子，叫杨神。按小刘的说话就是，在家待急了，出来溜溜。小刘曾经和我说过杨神，为了他上大学，杨老板花了十几万，托关系，找后门，请人吃饭。上了大学之后，除了学习不干，其他能干的都要干一下，杨老板气的半死，给他的最低要求就是把大学念完。最终杨老板还是失望了，由于挂科太多被学校劝退了。杨神倒是无所谓，也不在乎一张文凭，依然吃喝玩乐，日子潇洒自在。
我和小刘说：“人啊，区别真不是一点两点，咱们什么时候才能买得起奥迪？小刘也感慨：”你没看到人家在北京3环边上还有几套房子呢。”
日子还在继续，我的孩子放暑假，和他妈妈一块过来。我在工地的隔壁小区租了一个房子，让小刘用他的货车帮我搬家，飞和程强也去了。搬完家，我在小区外面的饭店“固始鹅块”请小刘他们吃饭，我对小刘说，我对老家出名的招牌就知道“河南烩面”和“固始鹅块”，但我不喜欢吃面，还是喜欢固始鹅块，能让人想起老家的感觉。
小刘问：“黄哥，你固始的？”我对小刘说：“和固始挨着很近呢。”我给飞打了一瓶啤酒，对飞说：“喝！”飞直接仰起脖子，咕噜咕噜就喝完一瓶，说了一句：“真他妈热！”有必要说一句，飞就是”真他妈X“说的利索。能表达他的愤怒，也能表达他的高兴。
我问小刘：“能喝酒不？”
小刘翻翻手机后说：“晚上有任务，喝点汤吧。”
我给程强到了一杯啤酒，说声麻烦了。程强也只是笑笑，没说话。
正好鹅锅上来了，我对小刘说：我感觉我们那儿的鹅，比这公园里的天鹅还可好看呢，飘逸，大气，雪白，高贵，总感觉这边的天鹅有一种鸭子的感觉。
程强说：“黄哥，你那边养鹅？”
“以前家里养过，现在不会养了，只会吃。”
程强说：“我家也养过鹅，只是没舍得吃，都卖了。”
飞喝了两瓶啤酒有点晕，没事逗我儿子。孩子小，跑到她妈妈面前去了。
我对飞说：“以后谁嫁给飞，一定幸福，不赌不嫖不吸烟，还会洗衣服。“
飞还是傻笑。
小刘也说：男人都这样了，谁不干点败家的事。真是一点不干，那就是飞这样的。
我问程强：“想找什么样的媳妇？“
程强表情很牵强：“黄哥，你别说笑了，你看我像娶的起媳妇的人吗，能把自己养活就行了。”
“家里没有给你找一个？”
“我家里穷，谁敢给我说媳妇？”
“听小刘说了你的事，我还是很崇拜你的，小伙子有志气，他日定能出人头地。来，干一杯，我看好你。”举起杯子和程强碰了一下。
小刘也在旁边安慰程强：“大丈夫何患无妻，现在你感觉什么都没有，可能哪一天，你什么都有了。”
期间话题转到杨神的身上，小刘说：“杨老板也托身边朋友给他说个媳妇，能让他收收心，好好过日子。结果杨老板又一次失望了。客观的说一句，杨神长得真不怎么样，个头不高，微胖，有点黑，而那些给他说媳妇的，不是好看的，也不推荐，杨神一连看了五六个，有家里做生意的，有爹妈当官的，都被杨神否决了，杨老板都骂上了，你不就这个德行，离了我，你说你还有什么！当年你爸我娶个婆姨，哪有这么多事。杨神不说话，杨老板感到素手无策，小的时候还能打一顿，现在怎么办？”
程强接着小刘的话说：“我很早就认识杨神，从我第一天上学的时候就知道他。那时候他还开本田，停在学校停车场，我在厂里看过那个车，那时候我怕他知道我在他的厂里当装卸工，就离他远远地。那时候我很羡慕他，他不仅有钱，也很大方，善于交友，物以类聚，身边当然也有很多有钱的公子哥，看着他们每天穿着各种各样的名牌，苹果手机一换代他们的手机就换代。过个生日，就能在学校隔壁的饭店包个整层。人一有钱就很自信，给人一种潇洒的感觉，不像我，穿的寒酸，也不敢和人交际，不敢参加各种活动，总是让人觉得怪怪的。杨神的女朋友也多的十个手指数不过来，有时候我知道就算我在刻苦，也赶不上他，就算他在荒废，也不会比我落魄。现在在厂里，杨神还是不认识我，不过，我很感谢他爸，我终于知道杨老板第一次拿着我的录取证看我是什么意思了。”
我听后也很感慨:”我认为是命，不然怎么解释这么多不公平。有人生下来就是官二代，富二代。有些人生下来就会面临各种卑微。”
小刘说:“黄哥，该奋斗还得奋斗。”
菜至五味，酒到半酣，飞已经不喝了，小刘因为要开车，我劝小刘多喝点汤，天天开车太累，好好补补。程强还行，我和程强又一人打了一瓶啤酒。
小刘没事，也逗我的儿子，说他的孩子也这么大了，今年这边太忙，也没时间回家接过来。
“让你媳妇自己过来不就行了？”
“厂里住的太乱，还不如在家里。”
“就是，我也感觉家里好呀，真不知道咱们跑北京来干什么，也看不到出头之日。”
“黄哥想回家干不？”
“想呀，在家里能找到工作，我都不会出来。”
小刘说：“我宁愿在老家开车，也不想再北京开车，可是在老家没人找我开车。”
我问程强想回家不。程强说：“我真的不想回去，我家是3间土坯房，现在回去我都不知道住什么地方。在这我还知道装卸，回家了除了种田，我也不知道能干什么？”
我有问程强：“以后有什么打算？
程强已经有些醉，“走一步算一步，以前我以为读完大学就一切都好了，那时候我每天刻苦的学习，辛苦的装卸，每天不断的告诉自己，以后会好的，以后一定会好的，现在的装卸，就是为了以后不再装卸，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说着说着程强竟然哭了，“我不再想回老家，过一辈子穷酸的日子，我从小到大，一直都很穷，但是我以为学习好，就会一切都好的。可是到现在我的生活一团糟。我今年也25了，可以说是一无所有。我想有一天有钱了给我妈好好治病，能让她不再天天躺在病床上；想好好的供我弟上个大学，让他不再像我一样四年大学上得窝窝囊囊；我还想在老家好好盖一处房子；想有一个漂亮的妻子，在我回家的时候可以为我做一顿饭；我还想有个很可爱的孩子……”小刘看程强失态，就让程强别说了，都理解。
吃完饭，飞和程强步履蹒跚的走出饭店，出门时，程强说：“黄哥，这么多年，除了拿到毕业证的那一刻我喝了一次酒，其他时候我都不敢喝，不是舍不得钱，只是我害怕自己在酒醉的时候，心里没有防线，说一些博人同情的话，让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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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老板的建筑公司终于正式运营了，厂子彻底扔给了杨神，而杨神能干的事就是命令小刘。小刘更是疲惫不堪，杨神倒是各种诱惑，加工资，给些物资补助，还把新淘汰的苹果手机给了小刘，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装卸工杨老板又找了两个，我还是只认识飞和程强，每次看到程强，我都有种不一般的感觉，感觉程强以后一定会有出头之日，却不知道在这个年代，出人头地要有什么样的标准，机遇？毅力？努力？学历？那杨神算什么，那么程强又算什么？
秋分之后，北京的天瞬间就凉了下来，路边的叶子每天都在不停的落，风大的时候，我都不想出门，一连几日，我都没看到程强，问小刘程强去哪了？小刘说：“程强妈死了，程强在卸货的时候接到的电话，原本想把那车料卸完，却总是搬不动，最终和货物一起倒在地上，然后程强就哭了。我怎么劝都劝不好，我和飞把程强架到车上，一向很粗线条的飞想安慰程强几句，总是发不出连贯的音，程强回家随便换了一套衣服，杨神自己开车把他送到西客站，给程强买了一张高铁票，安慰几句，就走了。”我听后心里也不是滋味，对小刘说，老天爷有必要这么为难一个人？
那晚，小刘问我想不想去六环吹风。我说太冷了。
小刘劝道：“黄哥，你不知道，这个天飙车最舒服，再过几天天就寒了。”想起也没有什么事。卸完货后，坐上小刘的货车，系好安全带，就随小刘吹风去了。路过一个西瓜摊，小刘买了一个大西瓜，让飞抱着。
深夜，又是深秋，高速上没有多少车辆，我和小刘在繁华之间穿梭，一座座的高楼大厦，被远远地抛弃在车后。摇开车窗，风大的睁不开眼睛，车中累计的各种小票乱飞。
小刘打开了音响，不是以前的那种震人耳膜的士高，却是一个很有节奏的粤语，听后让人很振奋，我问小刘：“欣赏能力变了？”
“没有，这个是程强下载的，我感觉好听，就没删。”
在一个高架桥边，小刘把车停在桥头安全处，把西瓜向地下一摔，就自动裂出好多块，让我和飞自便。我掰了一牙，坐在栏杆旁吃了起来，桥下车流不息，应接不暇；远处灯火通明，五彩弥漫。
小刘说：“黄哥，你说这些高楼大厦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能有什么关系，你我在北京这么多年，也买不起一个卫生间。哪一天干不动了，以前从哪儿来，在到哪里去。”
“黄哥，人还是要往好处想，我就佩服我们老板，才开始也是两手空空来的北京。你看人家现在，除了他儿子不争气，他还有哪一样不满意?有时候我就感觉，在我们前面，有很多人望尘莫及，在我们后面，也可以找到很多很多来安慰，得淡定。 有时候我能想得开，像你我，都有妻子孩子，工资都还行，要求不高的话，都能很好的过下去，再看看飞，在看看程强，真不应该抱怨那么多。人生不易，奋斗不息！”
我拍小刘的肩膀说：“你那是自我安慰，不过，很有道理！”
那晚我们在高架桥上呆了好久，直到把那个西瓜吃完，车里的音响一直都在放那首粤语歌曲，我感觉好听，就百度了一下，还真搜索到了这首歌，香港殿堂级歌手徐小凤的《每一步》。
曾踏过艰辛的每一步/仍然前去/仍然从不理天高/耳边的风声响/象似歌声鼓舞/努力为要走好我每步/行尽了许多的崎岖路/还前去.才能知境界更高/名利似有还无，要想捉.捉不到，/岁月在我身边笑着逃
道路段段美好总是血与汗营造/感激心中主宰每段道路为我铺/但愿日后更好/我愿永远没停步/我要闯出新绩/要用实力做旗号/明日再要走几多路/谁人能知/谁能知天有几高/凭自信努力做/要得到的终得到/以后就算追忆也自豪/道路段段美好总是血与汗营造/感激心中主宰每段道路为我铺/但愿日后更好/我愿永远没停步/我要闯出新绩/要用实力做旗号/和平宁静快乐是我的歌谱……
10月的夜风凉爽中带着寒意，飞感觉冷，自己到车里去了，小刘看着手里的西瓜说：“我们老家收完麦子，就开始种西瓜，西瓜成熟以后，就会被成卡车成卡车的拉走，我每天都要抱好多西瓜，在瓜地里东一脚西一脚的盲走，以前我最害怕自己在西瓜地里一待就是一辈子，害怕被人看不起，我就去学车，如今我开车都开厌了，好想回家种西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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