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咳,咳!”退休中学老师清了清嗓子,抑扬顿挫地说:“小黎,你在读中学时可不是这个样子的,那时的你是一个学习刻苦,积极上进的孩子,有理想,有抱负。我记得你经常挂在嘴边一句话,不知你还记得记不得?”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黎小锁不假思索一下就回答出来,而且声音宏亮而超大带有发泄的味道。
“啪——啪——”张宇登带头鼓起掌来,一个,二个,几乎所有人都跟着鼓掌,热烈的掌声在黎家小院上空回旋。
“对,就是这个名句,我对当时你突出的表现还能记忆犹新,你还经常跟同学们说‘苟富贵,勿相忘’。”中学老师继续抑扬顿挫,“不过,要过高品质的生活,我得送你8个字:‘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黎小锁还是照样坐着,右手拇指还是照样反复滑动,细薄的嘴唇照样紧闭,唯一变化的是能抬起头来,正视着老师。
“咚咚”两声,头发、眉毛、长胡子都已花白的黎长老用拐杖戳了两下地面,慢条斯理地说:“小孙头呀!你老妈含辛茹苦供你大学毕业,本望你有个好出息。唉,大学毕业这么多年了,你都做了些啥?还帮你老妈吃那吊命的低保,就望政府救济,吃了上顿没下顿,过的是啥日子啊?唉,我们黎家的族谱上有官人、文人、商人,从来没有过懒人的记载,我建议续修族谱时,把你的懒也记上一笔。”
“幺祖祖说的对,就是要记住他,让子孙后代以此为戒!”
“要使他的懒,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人们又开始指责起来。
黎小锁烦燥起来,他霍地站起身,把杂志往桌上一扔,似乎要离场一样。
张宇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说:“小锁,你要打退堂鼓吗?”
“不,张书记,我有话要说,”黎小锁坚定地站稳瘦弱的身躯。
“好啊!你对大家讲讲啊!”张书记用眼神鼓励着他。
会场顿时安静下来,人们都静待黎小锁的葫芦里卖的是啥药。
黎小锁有些气冲冲地说:“各位父老乡亲,我不说话,并不代表我没有听你们讲。张书记和贾镇长、刘支书对我家确实是好,我看他们是真正的帮我,所以我才答应召开这次座谈会。会上我不表态,我是洗耳恭听,特别是幺祖祖和老师的话对我很有启发;对一些人的挖苦、讽刺表示不屑。我们家的穷事不用你们管了,谢谢你们的关心,失陪了!”
黎小锁说完,礼节性的向会场鞠了一躬,转身跃过板凳,向楼房走去。
五
“小锁,小锁,等我说完了再走,决不拦你。”张宇登掀开凳子追了上去。
“那怎么行啊?年前借我的300元钱去上网,现在都没还我,我今天不是来开会的,也不是来看热闹的,我是来讨债的,看他往哪里走?”
“他也借我120元,差不多一年时间了。”
“在我小店买烟酒日用品的钱10块8块的,累计起来都有500多了。”
“他家饭都吃不起来,哪有钱还?”
“管不了那么多,反正有钱给钱,无钱也要说清楚啊,趁村镇领导都在这里,请他们作个见证,没钱还,叫他打张借条也行。”
几个人附和着,也跟着张宇登涌了过去。
黎小锁正要进屋时,却被他妈杨桂花挡在了屋外。
老态龙钟的杨桂花已满头银发,满脸的皱纹,满眼的沧桑,她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老大娘,一生都在辛苦的忙碌。她嗔怒道:“你都没听张书记把话讲完,哪都不能去!”
黎小锁进退两难,只好倔强地立在门口。
张宇登追上来,亲切的拍拍黎小锁的手臂,小声地说:“你这样走了,不是给我们难堪吗?你有什么想法?会上不说,散会后可私下与我交流啊!”
“还钱还钱!”几个想收账的人把黎小锁围了起来。
“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本来心情就不好的,这个时候问他要账,不说没有,就是有也不会还的,你叫黎小锁咋不耍赖?
“哼!谁稀罕你这条贱命?”板寸头青年极其蔑视地回击。
“还什么钱?”跟着赶来的贾定向那几个年青人扬扬手,也有些生气地说,“去去去,我们正在谈正事,别来瞎掺和!”
要债的几个人望了望张宇登和贾定,有点心虚地相互望望,正准备离开。
“等等。”杨桂花颤颤巍巍从腰间摸出一个干瘪的包得严严实实的手绢包,掀开一角又掀开一角,“借你的多少钱,这就给你们。”
几个人喜形于色,几双发亮的眼睛紧盯着手绢一层一层打开,傻眼了,只见杨桂花沾着口水抖抖的数了又数,只有7张10元,1张5元的。一位70多岁的老大娘,只有75元的家底,想想都心酸,黎小锁,你这个懒家伙,为什么还不争气啊?
看见这个场景,张宇登鼻头一酸,眼框就湿润起来,但他强忍着没让泪水流下来,忙从怀里掏出一个棕色钱包,拉开拉链,随便抽出几张百元大钞,塞在杨桂花手里,说:“大娘,你把这钱收下,以备急用。小锁差这几个人的账,由我来还。”
“这……这……这咋行呢?”杨桂花语无伦次。
没等杨桂花说完,张宇登已把钱全部抽了出来,还把钱包底朝天向下抖了抖,看还能不能抖出一张半张来,然后把一叠千多元的钞票递给要债的板寸头,严肃地说:“你给我记好账,谁收了多少,多退少补。”
板寸头青年先是惊慌失措,不知是接还是不接,在张宇登的催促,同伴们的怂恿下,才一把扯过钱,向院坝边上跑去。其他人也跟着一留烟跑开。
六
“唉……”黎小锁的思想经过剧烈的碰撞和挣扎,他终于发出一声长叹,双手按着两边的太阳穴仰头望着天空。突然捶胸顿足的哽咽起来,“我好高骛远,懒惰成性,使我家穷困潦倒,让大家笑话了……”
接着,黎小锁双膝一软,一头就跪在他母亲面前。
黎小锁迟来的醒悟,使杨桂花也老泪纵横,她抚摸着儿子的头,痛彻肺腑地呼喊:“锁儿啊!妈很开心,你能认识自己的错,今后好好做人,从头再来,妈不怪你的,起来吧!”
贾定抹泪揉眵,站过去扶起黎小锁。
黎小锁起身后,左手拉着张宇登的左手,右手拉着贾定的右手,面向两位领导泣不成声地说:“张书记、贾镇长,我也向你们说声对不起,是我拖了扶贫工作队的后腿,使你们的扶贫工作没能及时达标……”
“小锁啊,我们的工作不是达标的问题,而且是要真扶贫,扶真贫,穷,并不可怕,穷则思变嘛!”张宇登语重心长地跟黎小锁交谈着。
应该肯定的是:座谈会上那些尖刻的话语,对黎小锁有所刺激;节外生枝的讨债插曲,使他有所醒悟;张宇登的仗义疏财,促使他茅塞顿开。黎小锁就这样被感化了,似乎换了个人样,他柔声地说:“张书记、贾镇长,我听你们的……”
一阵亲密的交谈后,张宇登拉着黎小锁的手返回到会场,站在刚才的座位前,向人们宣布这次会议的目的达到了。黎小锁愿意工作了,暂时聘为镇安全办协管员和镇政府行政服务中心的微机维护员。张宇登还动员他认真学习,以后还可考公务员,若有好的工作,他喜欢的职业,镇政府决不阻拦他,给他留足了发展空间。
最后,张宇登郑重地说:“我们的精准扶贫工作,说到底就是使大家脱贫户致富,力争在2020年后,使我们村我们镇实现全面小康!”
贾定带头鼓掌,掌声雷动,哗啦啦经久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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