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悄悄爬上了树梢,夜色晕白温柔,包围着温馨的紫寝房,以紫色为基调的房内,灯火点燃暧昧的幽亮,更有一股女人香弥漫出来,缠绕在吕不韦的周边。
是范姒,见她轻柔地从精致竹篾箱里拿上一件织贝缝制的紫袍,紫红闪丝,典雅;珍贝纹理,细腻;金玉带钩,贵重;这可是范姒亲手用楚地丝绸织造精良华丽的喜寿鹤袍。
吕不韦喜滋滋,穿上白鹤紫袍,禁不住一阵啧啧称赞:“甚好,甚好,范姑娘,妙手呵,不韦三十寿辰,有你白鹤紫袍添身,熠熠生辉呵。”
范姒满面春风,笑似桃花:“先生喜欢就好,范姒亦觉高兴,算没白费我的心血,能赶在先生寿诞之前,增彩助兴,幸甚,幸甚。”
吕不韦上前,温柔地亲了下范姒额头,深情满怀,道:“范姑娘体贴入微,不韦涕零感激,明日你可要多饮几觞酒呵。”
范姒抬眼,柔情地望着他的脸,颔首应允:“嗯,嗯。”
吕不韦才想捧起她的脸蛋吻上去,忽然,范姒却一个蹲下身,急忙忙伸手入竹篾箱,从里面拿出了两件纯白的玉佩:“哦,对了,先生,这一对翡翠玉佩,是猗淝让我送于您的。”她将各雕着一只翠色麋鹿的玉佩递到了吕不韦的手上,“他还让我转达对您的祝福,说甚么,说甚么,哦,祝您三十如意,心遂事顺……寿比南山,福似东海。”
“俗了,俗了,说的俗了。”吕不韦一边嬉笑着,一边把看着这一对玉佩,“呵,这猗淝亦舍得破费这多钱财,不诈我就谢天谢地了。”
“看您说的,人漪淝哪有您说的那么差劲,他这是感激您,给了他赚钱的机会,否则啊,人才懒得理您。”范姒白了一眼吕不韦,樱唇小嘴嘟了嘟。
“好,好,那我还得说声谢谢他了,承蒙他还记得我,范姑娘,回去代我谢了呵。”吕不韦故意逗趣着,更加活跃一下气氛,但忽然,他似想起甚么,赶忙转念一本正经问道,“呀,我正要问你呢,范姑娘,你说,这个猗淝,是真是假?……”
范姒不明白甚意思,一脸的迷惑:“先生所问,何真何假?”
吕不韦猛一拍脑袋,笑着嗔怪自己:“看我,话没说清,断词少句的。”于是他连忙补充道,“我呵,是想问,这个猗淝究竟是否猗顿后裔?”
范姒亦迷浑了,不知如何说好,支支唔唔地:“我亦说不好,听他说是真,但做出来有些事嘛,有时不可思议,譬如卖您的那颗夜明珠……听您一问,看似又假。”
吕不韦咀嚼着她的话意,自省道:“哦,假作真时真亦假,这世人确有许多不可捉摸。”随后,他感觉着摇了摇头,又咕哝重复了一句,“不可捉摸。”
确实不可捉摸。说起范姒与猗淝的瓜葛,原先亦就是掌柜与酒客的关系。
半年之前,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繁丽酒肆的火炉燃烧的火旺,酒客自然来的许多,都想取暖抗寒,借炉取暖,亦借酒取暖,可暖身暖心。傍晚时分,被啸啸北风卷进来一位三十来岁、又矮又肥的褐面书生,他站定门口,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巡顾了一下左右,见靠近火炉的周边坐席都已坐满,猜拳的喝酒的斗嘴的……喧闹一片。接着,他便随意地跺了两下踩过雪的脚,寻了个边儿上的座席坐了下来。
才一会儿,褐面书生感觉冷僻的难受,就站起身,想着法儿往火炉旁的座席凑去:“诸位,诸位,大家认识一下俺,俺,氏猗一个淝字,猗淝,你等不知道吧……那猗顿,猗顿你等定然清楚啰……”
听着偌大说话声,座席上的酒客都转过眼来,看向了这位自称猗淝的褐面书生。褐面书生猗淝顿觉有了效果,最起码引起了注视,于是,他急忙两步凑得更上前去,咧咧开嘴唇,挤出一堆笑容:“猗顿,陶朱公的关门弟子,可知道了,诸位?”
“哪个猗顿啊?贩卖鸡猪牛羊的那个,还是专割畜生生殖器发财的那个?”有人出来搭讪调侃了,算是个知晓猗顿其人一二者。
猗淝忙看过去,见是一个圆儿脸、面儿看似善相的商贾汉子,嗓门还挺粗的,嚷嚷着,一副不屑一顾,还出言不逊。
猗淝才不在意呢,径直走到善面商贾案桌几前,好似老朋友一般,从他案桌上倒了一觞楚酒,又从他盘里抓起一块牛肉,嘿嘿一笑:“莫说这难听嘛,那可是本事,我上祖摸索出来的绝佳致富经验,可多卖多少金啊。”喝着酒,他开始信口卖弄起来了,“你等可知,何为牛者顿足,马者夜饱?那可养壮啦。这位兄弟,你应该说的雅观点,你说的那个,叫雄畜去睾,是我家老祖宗标新立异,了不得,除掉了雄畜的性欲功能,让他等安心安定下来,只管养膘增肥,加重健壮。你不要说,这套法子,经我猗顿老祖宗培育出来的牲畜,可是个个膘肥体壮,拿到市场上一看绝对质优,非常畅销,还供不应求呢。”
善面商贾最听不得鼓吹,看他一副油样,更不待见,说话直接损他:“据我所知,这猗顿,虽有金,但没氏,都不知晓自己氏甚,纯一个贱胚。你呀,去问问你的老祖宗吧,他氏猗吗?”能如此说话,他似跟猗顿有深仇大恨一般。
那猗淝是嚼咬着牛肉,突然停住,脸上的笑意亦显出了僵硬。
说到这里,范姒自然地露出了一个浅笑,“我亦知晓,猗顿老前辈氏甚名谁,到今日谁都说不清来龙去脉,倒是坊间有诸多说法,要问到当地人,他会告诉你,猗顿不氏猗,是氏王,但甚名号就说不出了。至于‘猗顿’之名,亦有说他因在‘猗地停顿’,发家致富,是后人给取的。”
吕不韦恍然,一拍脑袋,道:“嗯,如此看来,猗淝亦是冒牌一个,盗借猗顿之氏,带上一个淝城的淝字,行投机取巧之能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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