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这个夏日,对于王刚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他的右手因为长期微微举起,已经变得麻木不仁,右腋下也已经起了不少的红痱子,有时还有些许发痒。望着坐在空调房里还是满头大汗的丈夫,沈小燕心里就像有只烧红的铁锅在烤,难受极了。
掐指一算,时间差不多过了大半个月了。王刚的体重骤然下降了不少,沈小燕自我解嘲地对他说:“王刚,你看,你这个月倒是降了许多,才一百三十八斤,整整瘦了十斤,想不到,想不到,你就当是减肥得了。”
王刚哭笑不得。倒是女儿甜甜不答应了。她蹦蹦一跳,跳到沈小燕面前,说:“妈妈,我不要爸爸这样减肥。我不要。”
“好,不要,不要。”沈小燕感叹地说,“王刚,你看看,你这个女儿多懂事呀。”
女儿才几岁,就要替父担心了,王刚觉得一阵心酸。
七月十九日中午,王刚正在凉竹椅上休息,忽然他感到右腋下一阵针剌样的痛。他吓得大叫起来:“小燕,小燕,快来呀。”沈小燕刚在厨房准备中饭,她也被吓了一跳。
“什么事呀,这么叫。”
“你来看,这个小东西好像在咬我呢。”
“不可能吧。这不是剧毒嘛,咬你,那不是……你别吓我呀,王刚。”沈小燕吃了一惊,走到王刚身边,便要凑过去瞧个究竟。
“等等,你穿好衣服再过来。”王刚连忙摆手。从安全出发,章江县人民医院特意将一套隔离服放在他家,以备不时之需。可沈小燕根本不管不顾,甚至晚上还要陪王刚一起睡。照她的话说,她宁愿这怪物跑到她的身上去,让她承受便了。
这不,她又是那般宁死不屈的样子,走了王刚旁边,弯下腰,侧过脸,盯住王刚的右腋下瞧了许久。
“没有呀,什么也没有呀。”她还试着要将王刚的右手来个左右摆动。王刚连声制止说:“别动,别动,你忘了蒋医师的嘱咐了。”
“我不怕。”
“那我们的甜甜,还有咱们的爹妈。”王刚朝着女儿的小房间呶呶嘴。
这一招最管用,果然沈小燕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因为王刚出了这样的怪事,沈小燕的母亲,那个一辈子要强的副县级干部夫人既深感耻辱,又忧心忡忡,一天到晚哭哭啼啼,弄得沈小燕的父亲十分厌烦。而王刚的父亲早在他九岁时就过世了,只留下母亲一人守寡,好不容易将王刚哺育成人,并将他送进了一所著名大学。王刚的母亲听到消息以后,这个很少进城的农家妇女立即赶来了,奇怪的是她居然一声没哭。她只是淡淡地说:“刚子(王刚的奶名),不要怕,有小燕在,有你妈妈在,不会有事的。”她的沉着与坚强,让沈小燕又深感震惊,又无地自容。
“叮铃铃……”就在沈小燕要给王刚摇手臂的节骨眼上,突然门铃响了。
“有人来了,小燕,去开门。”王刚如获大赦,听到门响,立马推开了沈小燕。
“谁呀?”沈小燕走向门前。一开,却是陈蓉。陈蓉一身蓝色的职业套装,正亭亭玉立在她的门边。“快进来,小陈。”沈小燕连忙说。
“好消息呀,沈姐。好消息。”陈蓉一见沈小燕,抑制不住地大叫起来。
“什么好消息?快说。”沈小燕的眼里充满期待。
“你看,你看……北京来的权威签定。”陈蓉打开手中的一卷纸,沈小燕随着她的手指不禁急切地大声读了起来:“中国动物研究会副会长、著名动物学家肖采宁教授肯定地认为,这是目前世界上少见的一种动物,名叫蛟蠓,体长常为三至五厘米,淡黑色,体内藏有剧毒血液,以吸血为生,大多每月吸一次血,常年寄生在马达加斯加岛丛林里一种动物的体表,一般一年挪动一次位置,只有异性的呼唤,才会不定期地增加搬家的次数与频率……”
“天,这一回,王刚有救了。谢谢你了,陈蓉,你是怎么弄来的?”沈小燕一口气读完,又把它递给了王刚。王刚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说:“天哪,我到底得罪了谁?用这个东西来害我?我真是佩服他了。”他又转过来向着陈蓉,眼里充满感激,说:“谢谢你了,陈蓉,这些天,难为你了。”
“没有什么。我只不过上上网,发发照片罢了。”陈蓉笑着说,“哦,对了,沈姐,我已经与肖教授联系了,他说,你们最好去一趟北京,他要当场看看,才能最后下结论。”
“小陈,你真厉害,你是怎么弄到这些的?”沈小燕心中不禁悠然而生一种敬意。
“沈姐,你忘了?我的那位是干什么的?我交待的任务他敢不完成?”陈蓉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哟,对了,你的男朋友在北京读研究生。你看我这记性。”沈小拍了拍脑袋说。
“你俩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陈蓉又走到王刚的面前,说,“王局长,我走了,我还要去趟县公安局,争取早日破案。”
陈蓉走后,王刚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唉,唉什么唉。我看哪,你们文广局,就小陈一个明白人。还文化单位呢?”知夫莫不如妻,沈小燕深知王刚那句感叹的含义。
小燕,还是你说得对呀。现在市场经济,人情都淡薄了。不过,你也要想开点,副职都是这么回事。
也难怪沈小燕发些感慨,偌大一个章江县文化广播电视局,两百多号人,从局长到普通职员,竟然只有十多个人对此事表示关心,先后到王刚家探望了一下。局长只是礼节性地打了一个电话。刘副局长虽说打来了几个电话,然而他打来的电话不但无济于事,反而让王刚恼怒不已。他常常是好端端的开始,却乱糟糟地结束。一开始他往往说:“王刚呀,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工作上的事就不要多想了。”可是后面几句却常常不是人话。他会慢悠悠地说:“王刚,说句心里话,以前在局班子里,我最嫉妒你了。一年轻,二有才,三老婆漂亮,什么好事都让你占了。而我,一个县委办的副主任,县委书记的秘书,居然还是一个副科,心里真是不平衡呀。可现在,你看,你看,想不到你出了一个这样的事,真是想不到呀。我看,你比我还冤呀……”听到这里,王刚的心里猛一沉,如同塞进了几块大石头。后面他讲什么了,他再也不想再听了,他把话筒放在了电话机的一边。
陈蓉,确确实实是全局的一个例外。因为还在王刚出事的第三天,她就来到了王刚的家里,并帮助沈小燕一起将拍摄的数码照片输入电脑,发往几大动物研究机构。沈小燕笑着问她:“你就不怕小东西跳到你的身上?”陈蓉没有回答,只是微笑了一下。女儿甜甜更是高兴万分,特意围着陈蓉转,还说:“陈阿姨,你的身上真香。”童言无忌,她的话把大家都逗笑了,这一回连王刚都笑出了声。
八
自从有了肖采宁教授的参与,事情的真相开始渐渐变得清晰。县公安局在市公安局的支持下,也与肖教授进行了联系,特意派员护送王刚从京广线一同赴京。
八月十五日,他们到达了中国动物研究会。肖老教授毅然不穿防护衣,认真地察看了王刚右腋下的那个小动物。他当即断定,这个就是蛟蠓。
“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吧。肖老师。”市公安局技侦处的杨处长有点怀疑地问。
“你放心,小杨,我肖采宁从来不说假话。科学不容怀疑。”肖教授不高兴地说,“我是为了表示我对这种研究人员卑劣行径的愤慨,才在网上对你们发来的求援信作了回复。你们要知道,我的时间是很宝贵的。”说罢,他做了个请便的手势。王刚一行只好退了出来。
出于对科学的信任,王刚一行还先后走访了在京的几位动物学家。他们都一致肯定地说,肖采宁教授的说法无须置疑。只是他们也和肖教授一样,不知这种动物来源于何处,目前国内有谁在进行此类项目的研究。
“连北京的专家都不知道,那我们怎么办?”杨处长焦虑地说。
“我看,咱们还是回家再说吧。”沈小燕提议说,王刚当即表示赞同。
杨处长迟疑了一会儿,点头说:“只能这样了。我们还是回家,照原来的老办法,网上求援。”
陈蓉又主动请战,她在网上写下了这样一段深情的语言:“王刚是一位富有爱心、富有正义感的杂文作家,他嫉恶如仇,秉笔直书,写下了大量的杂文作品,深受广大读者的喜爱……”最后她请求说;“我作为局机关的一名普通打字员,含着热泪地向您请求,救救我们的王局长吧。如果您正在从事此类项目研究或是知道哪个地方正在从事此类研究,请您赶紧通知一声。求求您们了……”
陈蓉又按照县公安局的吩咐,只发向了全国有关的动物研究机构。市动物研究所所长王杨共向陈蓉提供了一百多家动物研究机构的地址与网络电子信箱,但经市公安局挑选,只发给了其中的五十三家。
然而,信发出后,却一连十多天没有任何消息。
转眼就是九月了。天气慢慢地变得有点清凉。
王刚也终于可以出来走动了。他迈着悠闲的步子,穿过一排排居民住宅区,来到了凤凰路。又沿路返回,走到了宛若一条青白色飘带的章江边。一阵河风吹来,他顿感心旷神怡。
回想起这段时间的经历,王刚的心里真是酸甜交织,不知其味。是呀,太奇特了!自打北京归来后,他的右腋下也没有原先一样的不舒服的感觉了,右手也敢放下来了,心里的那块大石头也终于落地了。更奇特的是,自从他打北京归来后,家里真正开始变得门庭若市了。单位上不少人纷至沓来,表示慰问。局长竟然率领局班子成员,提着几大包礼物,亲自登门,以示慰藉。局长说:“前段时间真是很忙的,也来不及看望你,请你见谅。”刘小春副局长紧紧地握住王刚的手说:“王局长,吉人自有天相,你不要紧的。北京的专家都这样说,你还有什么可怕的?”王刚说:“是哪,幸亏有专家,不然,我就要一辈子坐在家里了,再也没有工作机会了,再也没有人理我了。”一旁的局长一听,一副勃然大怒的样式,说:“谁说的,谁敢这样胡说?哪个人敢叫你不要上班?你现在就可以上班。”刘副局长也接口说:“是的,你不仅可以随时上班,而且老板说了,局里要全力支持你破案,早日捉住凶手!”“好的,谢谢你们了,我就九月十日正式上班吧。”王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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