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咋把窗子打碎了?!”谷满仓转过身来时,一对杏眼正睁圆怒目。
“狗日的耗子精,动作太快了,老鼠没打着还把咱家的窗户打着了。”说毕他嘿嘿地对着妻子傻笑。
王英看着日渐消瘦、眼圈发黑的丈夫,怒气消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怜惜和心疼。她走过去拉着谷满仓的手,缓缓说道:“老公,我们甭管那些老鼠了,不就是想偷点东西吃吗,我们捡好桌面上的东西就行了。”
王英说罢,挽着丈夫的胳膊下了楼。
“老鼠一日不除我就一日不得安宁。”在餐桌前坐下后,谷满仓愤然道:“除四害本来是你们防疫站的本职工作,现在老鼠横行,祸害百姓,你们防疫站不管一管?”
王英见丈夫指责,一时无语。她是市防疫站的业务科科长,毕业于西南医科大学传染病学专业,在学校见习时就常与老师一起在小白鼠的身上做各种传染病毒试验,因此对老鼠这种动物是再熟悉不过了。在一碗饭都扒完的时候,她才缓缓说道:“不错,灭鼠是我们防疫站的工作职责。不过,你了解老鼠这种动物吗?老鼠是地球上所有动物中最精灵、最活跃、最狡猾、繁殖力和抗病毒能力都很强的动物。《诗经》中的《硕鼠》你记得吧,说明古时候鼠患就已严重且又无可奈何。老鼠过街人人喊打,从古至今人类都在努力地灭鼠,到了现代更是运用各种科学手段来对付老鼠,可是它被消灭了吗?没有啊,但如果换成其他动物早就灭绝了!”
“照你这样说,难道我们就没有办法了?就任由老鼠横行?”谷满仓往嘴里塞了一绺黄豆牙,不解地问。
王英放下碗,边往碗里舀白菜汤边说:“也不是你这种说法。政府对消灭四害是很重视的了,我们单位哪年不普发两次鼠药?我们这个小区除了街道社区来放了两次鼠药外,我还亲自加放了一回。关键是老鼠这种动物很难对付,效果不理想。”
“是不是鼠药有问题?”谷满仓疑惑地说:“往年的鼠药都是专门制作的香喷喷的药饵,可是今年的鼠药却是用稻谷作药饵,闻起来没啥气味。你们可不要进假药啊!”
“哪会呢,这鼠药是我们站长亲自确定采购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王英肯定地说。
谷满仓又道:“你们站里还有没有鼠药,你明天拿一包来我们放在厨房里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王英说:“行啊,明天下班我带两包来。”
夫妻二人吃罢晚饭,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电视,倦意就袭了上来。王英说老公你这几天连续失眠,就不再起来打老鼠了,今晚我们一起睡,无论听见什么响动都不要起来了,安心睡觉。谷满仓点头应允,与妻子一起回卧房休息了。这一晚他们睡得很沉,屋子里是否有老鼠探访他们不知道。
第二天谷满仓上班精神好多了,他快步如风步行了二十五分钟,就到了位于市中心位置的投资公司办公楼。这是一幢二十八层的高楼,有八家单位在这楼里办公,而投资公司在十五楼。谷满仓在单位食堂吃罢早餐,就到了公司办公室。他打开电脑,点开昨天写的董事长那篇讲话稿看了一遍,发现自己的确写得不怎么样,看来董事长的批评是对的。而此时他忽然文思泉涌,马上噼噼啪啪敲动电脑键盘,不到一个小时稿子修改完毕。他把稿子打印出来,然后拿着稿子来到董事长的办公室。
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半掩着,谷满仓小心翼翼地敲了一下门,探进头去一看,只见深褐色的老板桌后面,一个身体墩实、留着分头的中年男子正斜靠在办公椅上养神,那正是公司董事长黄彪。黄彪在董事长位子上刚满两年,而五年前他与谷满仓平起平坐,是公司经营部经理。
谷满仓轻声叫了一声黄董,没有反应。于是他将头缩了回来,正要转身,却听见黄彪叫他进去。
谷满仓轻咳一声,打起精神走进去,将讲话材料毕恭毕敬地放在黄彪面前的办公桌上。
黄彪揉了揉充血的眼睛,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满脸的倦意。谷满仓心想最爱打麻将的黄董昨晚肯定是和牌友打了个通霄,而且可能是输了。
黄彪不屑地拿起材料看了起来,谷满仓忐忑不安地弯腰站着,生怕他又大发雷霆。
然而,黄彪看着看着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微黑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意,呵呵两声道:“谷主任,这才是你的正常水平嘛!我与你同事那么多年我还不知道?但是你昨天写的那一稿与这一稿相差太远,是不是想糊弄我过关?”
谷满仓笑着答道:“不是啊黄董,这几天家里进了老鼠,我连续几晚上起来打老鼠,瞌睡耽搁了,没精神。”
黄彪吃惊地看着谷满仓:“你家也进老鼠了?你家可是顶楼啊,不像我家那样的独楼独幢的五层别墅。唉,前几年老鼠可还少,今年不知怎么搞的都泛滥成灾了!”
谷满仓听罢精神一振,有些幸灾乐祸地笑道:“黄董,难不成你家也进了老鼠?”
“是啊,一群一群的,打又打不着。对了,你老婆在防疫站,可否帮我找点鼠药来?”
“行啊,我马上打电话给她,明天上班我给你拿鼠药来。”
“叫她多带点,我那房子六百多个平方,还有前后花园,少了不够放。”
是的,谷满仓记得黄彪家的房子是一栋四楼一底的别墅,坐落在三江河回头湾的河边上,属于世纪花城小区,是该小区十栋别墅之一。今年五一节前别墅装修完工后,黄彪从原供销社破旧的单位集资房乔迁到了别墅,谷满仓还叫上公司的员工去热闹了一下,打麻将打到凌晨两点钟才回家。他记得那别墅每层至少有一百三十个平方,设计新颖别致,功能齐全,装修豪华,环境清幽,据说这一套别墅毛坯房都买着六百万,加上装修起码要值九百万。谷满仓作为公司办公室主任,见的世面也不算少,但却从没见过这么高档的豪宅,与之相比,自己家的住房只能算是茅棚。
从董事长办公室出来,谷满仓就打电话给妻子叫多带点鼠药回来,然后回到办公室关上门,爬在办公桌上打盹。他作为办公室主任,是单独的办公室,办公室其他人员都在隔壁的一间大办公室里办公。
在谷满仓还在梦中与老鼠打斗的时候,被手机铃声叫醒,他抬起头来一看,是妻子王英打来的,便按了免提:“啥事啊。”
“你还在干吗,菜都凉了你还不回来!”电话里传来王英的吼声。
“是吗,我刚才睡着了,你等着啊,我马上回来。”谷满仓关了手机,提着黑皮包出了办公室,他这才发现天都快黑了,这一觉足足睡了三个小时。
吃罢晚饭,谷满仓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投放鼠药。王英下班带回来十包鼠药,鼠药用稻谷做成,名叫“稻谷香”,看去和普通的稻谷没有异样。谷满仓打开一包,首先来到厨房。厨房的换气扇还是十几年前买房时安装的老款,风叶和扇门上都沾满了油腻,关键是没用换气扇时后面的扇孔无法完全闭合;加上妻子很是讲究空气质量,必须随时开窗通风,似乎不开窗她就无法呼吸,这就给老鼠留下了许多的通道。谷满仓昨天建议把所有窗户都关上,但是王英没有同意。
谷满仓在厨房放好了鼠药,接着又在窗台、卫生间、客厅、卧室等各个角落和通道上都投放了鼠药。每一处的鼠药都放在一张白色的抽纸上,以便于打扫。
他还将六包“稻谷香”用塑料袋装了,准备明天上班给董事长黄彪送去。
王英正观看网络电视《三生三世桃花开》,她是个电视迷,每天无事都要看上几集。
“哈哈,看来这老鼠过不了今晚了。”谷满仓在沙发上坐下,心情舒畅,他似乎看见了老鼠因食了毒药而七巧出血的惨状。
往常这个时候,谷满仓应该在另一间卧室兼书房的写字台前看书。他是个诗歌爱好者,特爱古言律诗,唐诗三百首他可以背上两百首。他偶尔写一些传统的律诗作为消遣,在当地报刊上发表过几首,也因此在单位获得了“诗人”的称号,而这也成了他当初竞争办公室主任的资本。不过这几天因为老鼠的侵扰,他一点诗兴都没有了。
版权所有:西南作家网
国家工业信息化部备案/许可证:黔ICP备18010760号 贵公网安备52010202002708号
合作支持单位:贵州纪实文学学会 四川省文学艺术发展促进会 云南省高原文学研究会 重庆市巴蜀文化研究中心
投稿邮箱:guizhouzuojia@126.com QQ1群:598539260(已满) QQ2群:10423034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