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大爷家在水冲湾住他是第三代,原来他们的老家在复兴坝下,家境贫穷,交不起“稳金”,租不到田,佃不到地。经人介绍,说在一片原始森林边缘,有一个离天远,隔地近,人迹难至的水冲湾,山主要请人望山,林中有一间竹瓦撬绑房,还有几大块山土,只要望好山林树木不被盗,不收稳金,不交租子。尤大爷的爷爷尤金山便应招在水冲湾来看山,主人家给了两斗包谷起本,开土种菜种粮食,养鸡喂猪。任务就是看山,巡山,林木不被盗伐。进山后采点黄连、五倍子、重楼、金盘等名贵野生草药都很管钱;遇着棕,割回家晒干凑起,赶场挑去卖;发现獐子(麝)、麂子的纤路,安个套子,不时套到一头山羊有口福,安到獐子,麝可值钱了。几年下来,房子变成了三合头土墙,盖杉木皮的房子,圈里几条猪,山羊一大群,鸡牲鹅鸭都喂齐了,家里也添人进口,人丁兴旺。尤金山不负主人的嘱托,山林树木看照的好得很,从未被人盗伐过。尤金山老人知恩图报,感激主人的宽厚,逢年过节给主人提几斤蜂糖或捉个鸡,杀年猪时砍个肘子,安到山羊砍半边给主人。主人每年都要带着人来砍枋板、寿木扎厂、堆存都在水冲湾,待材质干了才运出去,方便,可靠,主人家赚了不少的钱。当主人家来到水冲湾,尤家尽其家之有的接待,见到尤家没有垦荒开土,蚕食林地,也没砍树木;堆放的原材料堆码得整整齐齐,不被雨淋,不受潮湿;几畦菜地到还郁郁葱葱;房前屋后到还打扫得干干净净,如果没有几桶蜂子飞出来忙碌地挑露水,采花粉,简直清静得有点吓人。尤家能在这凄凉的山野住下来,能住这样久,反倒产生了几分同情。就几桶蜂子,每年都要提几斤蜂糖给我,尤金山这个佃户我选好了。
其实,尤金山的蜂桶都在深山里,谁也不知道他有多少桶。他是怎样想到在深山里人不知鬼不觉安蜂桶呢?一个偶然的事情启发了他。
有一天,尤金山进深山去割棕,发现锅圈岩半岩上有蜂子飞,他很注意,怕是遇着土蜂和“油七里”, 这两种野蜂蜇人会发肿,甚至会死亡的,只好小心翼翼梭着走,不惊动蜂群为妙。突然一只蜂子飞来落在面前的花上,仔细看,原来是糖蜂(蜜蜂)。嘿!上面的蜂子在朝王,这窝蜂子兴旺得很。他伐木作梯,爬到石岩上才看清楚,一洞洞蜂子列列,爬满了蜂子,没动它就回家去了。回家后用一截空壳树做了一个蜂桶,叫他的儿子,尤大爷的父亲尤万发扛着;他背个水桶,进山去取蜂糖。他把“艾把”点燃,吹熄,用烟子把蜂子熏走,割了6、7列放水桶里,把余下的一列装在卡在岩缝的蜂桶里,慢慢地把外面蜂子熏进去。就这样得了10多20斤蜂糖,当干一个月活路。于是,尤金山带着儿子尤万发,一边巡山割棕、采药,一边注意空壳树,一边注意岩腔,树上的蜜蜂。
年复一年,在水冲湾进山的大山中,他都不知安了多少蜂桶。蜜蜂把大山闹动了,树更茂,竹更盛,林中山花开得更艳,尤家的人丁越来越兴旺,生活更富足。
解放后土地改革,尤万发的儿子尤树香当家了,尤树香就是我看到的尤大爷,他家分到了山外原来地主的住居——楠厂的大瓦房,还分了田土、山林。尤大爷的两个儿子和媳妇都要把自己的娃儿带到楠厂去住,说是这水冲湾太边远,进出不方便,就连这些大山树林分给谁都不要,说是“生在山中是树,运出山才是钱”,竹木很难运出去,只好把这片林子划为机动林(村共管林)。娃娃们要读书了,外边离学校近。尤大爷让儿孙们都到楠厂去,他不走,说水冲湾是尤家三代人培植出来的,他要在这里坚守,就是死都要死在这里。
1955年,我去过一次水冲湾,是去买蜂糖。这里树木多,野草多,山花多,是蜜蜂宜居之地。沿路你会看到石岩边,岩腔里,大树下,乃至土角都放置有蜂桶。住房周围就更不消说了,屋檐下,大门口,后阳沟,厢房角都悬挂或搁置有蜂桶。你走在山区的路上,会有蜜蜂在你身边飞舞,花间采蜜,你要找到住户人家,只要你跟着蜜蜂走,一定会找到的。我到了水冲湾,刚到坝子边,蜜蜂会在我眼前飞进飞出,像射箭一样,呼――的一声就从我的耳边、眼前过去了,有时离我的脸很近,就像要撞着我的脸似的。它们不负春光忙碌地工作,没时间陪你闲耍,你不要以为是它在懈怠客人。他的蜂蜜比一般的便宜,上门买更便宜;重量足斤足两,他说:“蜂子采的蜜,要对得起蜂子,不要短斤少两。”当然,质量也是最好的,冬糖、百花糖(春糖)、生糖、熟糖要啥有啥。他家的蜂蜜是用坛子来装,一坛40斤,一人可挑两坛。也有用竹筒来装的,一斤、两斤、四斤一筒,用一节竹筒,去青篾,削薄,加系,装好后用纸封口。好提上街去零卖,或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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