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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吕广阳    阅读次数:43432    发布时间:2022-12-25

 

我憋了口气,向洞顶大声呼唤。但头顶的岩壁,嗡嗡作响,我不敢肯定他们能听到,能听清楚。我伸手去摸揣在裤兜里的手机,一不小心,手机掉下去了。罗布泊、羌塘、可可西里,白骨、狼群、死神,小溪、阿花,父亲、母亲、群众期盼的眼神……闪现在我脑海,一刹那间,恐怖气息和求生本能掠过我全身!

我用手摸了摸头顶的矿灯。还好,在吊入矿洞前,我将矿灯捆绑头顶,矿灯像我的眼睛一样减少了我的恐惧。我小心翼翼将矿灯调了一下角度,向洞壁扫射。洞壁上运矿的小径就像壁挂公路一样时隐时现,隐约躺着数百年前殉难的矿工遗体和他们的矿车,我用力咬嘴唇,发现这不是梦境,也不是演电影,而是真实的存在。

攀岩、蜘蛛侠、孙悟空……想不到有一天,我会像特技演员一样,挂在洞中,孤立无助,难以脱身。怎么办?拉上去、爬上去、飞上去、吊下去、飘下去、荡过去……一连串的想法从我脑海一闪而过。拉上去的话,绳子和尖利的岩壁来回磨,并不保险。荡过去,万一力度没掌握好,跌入洞底,就只能与这些沉睡了数百年的矿工作伴了。

“要是有那么好攀援,就不叫探险了。我们今天来,是看有无开发价值,岂能为眼前的险阻吓退,无功而返?”我擦了一把汗,为自己打气,鼓足劲,荡起秋千来。如果不是那窒息的空气,在洞顶装一个秋千,刺激不亚于蹦极和翼装飞行。

绳子摆动幅度越来越大,我猛吸一口气,心想:只好碰运气了!在荡到壁挂小径附近的一刹那间,我解开身子的绳子,滚倒洞沿,踩在一堆灰粉上,手擦破点皮。我看看周围,只差没有晕过去。我周围,横七竖八躺着几个已经风化的矿工,依稀还能看清他们扁平的脸、麻布衣服和草鞋。刚才我踩在一具风化的遗体上,缓冲了速度,说起来,它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对它们没那么怕了。

经过数百年,矿工和他们的推车、撮箕和背箩早化为齑粉。我看到矿工旁边有个酒壶,轻轻一摇,酒壶中还有东西在晃动。我打开盖子,一股清冽的酒香扑鼻。想必经过数百年洞藏,矿工当年随身携带的包谷酒、米酒、高粱酒等已成上等佳酿。我将瓶中的酒在四周奠了奠说:“伙计们,请喝酒。”

过了一会儿,洞壁上出现一点亮光,就像夜空中升起的启明星,光线虽然微弱,但在漆黑的矿洞里,却显得特别耀眼。亮光越来越大,模模糊糊出现一个人影,就像凌空而降的飞天。我有些惊呆了,第二个下来的人居然是阿花!只听阿花焦急地叫道:“凯哥、凯哥,你在哪儿?……”

剩余的话我没有听清。我站起身,高呼说:“阿花,我在这里!”

“你没死?”她本来想说“你没事”的,话急就变回她想讲的本意上去了。

“哈哈,我还要为人民服务,阎王不肯要……”

阿花松了口气,又好气又好笑,说:“可急死我了,亏你还有心情说笑,别乱跑,洞中危险,马上和我离开这里!”

“去哪?”我明知故问。

阿花说:“回地面!你是我的队员,我要对你的安全负责!”

我说:“我们冒死下来,就这样无功而返?”

阿花重重地吸了口气:“是命重要,还是寻找旅游资源重要?早知里面这么危险,就该安个‘禁止入内’告示牌,都怪我,都怪我!”

我说:“阿花,你别自责了,错全在我。如果领导非要处分人的话,你们全往我身上推就行了。”

“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倘若有人失足坠落,闹出人命,谁担当得起?”

我问:“为什么大李子不来,而是你?”

阿花说:“你们男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我怕你们下来搞出更大乱子,所以只好硬着头皮下来,劝你回去了。”

“不!”我说:“阿花,你知道,村里有些人到处抓我们的辫子,想将我们驻村工作队撵走,如果我们半途而废,就此折返,有人必会说我们游山玩水,还差点送掉小命,以后我们在村里更难立足。”

阿花说:“只要我们不说,就没有人知道。”

我说:“我们不在,村支书主任肯定会打电话,再说老霍、小月等人参加了,他们是能保守秘密的人吗?”

阿花说:“知道又怎么样?不出安全事故,不过口头批评教育罢了。要是我们被困在洞里,惊动县乡,靠消防官兵或蓝天救援队搜救,浪费国家资材,就要背处分,什么评优秀,提拔就甭想了。唉,我们辛苦努力,白废了,凯同志,别吧唧了,上去吧!”

我听她称呼我同志,心里一震,说:“你先回去吧,我手机掉洞底了,全行家当都在手机里,我要去找手机。”

阿花急了,声音大了不少,说:“命重要还是手机重要?大不了我送你个。趁现在矿灯还亮,赶紧走吧!”

我说:“一个手机丢了倒无所谓,可是我所有的工作资料、工作图片、视频和个人信息全在手机上。”

“你没有备份?”

我摇头说:“阿花,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赶快离开这里。”

“我不能走!”阿花无可奈何地说:“如果我走了,你一个人在矿洞中更危险。是不是陪你找到手机,就离开这里?”

我说:“当然,要不然我还要在洞里安个家不成?”

“好,一言为定。你是怎么到对面的?”

“荡秋千。”我连比带划。

阿花说:“你真是把生命当儿戏。”

我说:“我有我的把握,你荡过来,我接住你。”

阿花说:“开什么玩笑?!荡秋千有后坐牵引力,一百多斤的大活人,你接得住?快让开!”

我说:“相信我!”

“凭什么相信你?”

“因为我们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啊!”

阿花没有说话。她是驻村工作队第一书记,我是队员,明知我有危险,她岂能转身离开?纵然不承担法律责任,她的良心也将备受谴责。救人如救火,现在我滞留洞壁,她怎能抛下我独自逃生?顿了顿,她终于鼓起勇气说:“你站远点,我荡过来了!”

我说:“小心点啊!”

阿花学过瑜伽和柔道,要是在平地上或演播厅,在钢丝上做一些杂技动作,还难不倒她。可这是在阴森恐怖,稍不慎就会摔得粉身碎骨的矿洞里,光线幽暗,地形复杂,稍有差池就会白白送掉性命。她头晕目眩,冷汗直冒。纵是身怀绝技的男人,也难免紧张,何况她呢?

阿花深呼吸几口,镇定心神,借助绳子,荡起秋千来。她动作潇洒,衣袂飘飞,就像杂技演员在空中炫舞。我曾经看过杂技演员表演,但没有谁的舞姿能与阿花媲美。

我看得入神,忽然发现绳索慢慢向上边收去。阿花暗叫不好,心想也许大李子他们误以为她在发出求救信号或拉绳信号,所以着急将她拉上去。

我心想:也好,她被拉上去,我就放心了。正胡思乱想,只见阿花继续晃动,突然,阿花脱离绳索,像体操运动员那样在空中转体连翻,向我立足之处飞来。我担心她被岩壁碰伤,忙伸手将她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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