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楼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湖北省公安县 黄玲玲    阅读次数：96589    发布时间：2023-03-23

2、

其实海哥真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他不疼不痒，只是乏力，他怎么也不会把自己的病往大病上去想。

他新装修的房子正在收尾，因为疫情的影响断断续续忙活了大半年，一块地板一件厨房用具，一个窗帘一块柜板哪一样不是他亲自跑的呢。他带着叶眉在新家里转，问：“满意吗？不满意我马上换。”他从没对叶眉说“我娶你”这话，如今叶眉也不问，也不会对房子指手划脚，就像海哥问那些来参观他房子的普通朋友一样：“怎么样？还行吧？”叶眉看着崭新的房子，觉得窗帘太土，地板颜色不正，厨房里堆的东西太多。如果这是她的领地，是她的主场，一切都会按她的意愿来执行。海哥到底怎么想的，七年了，一个不说，一个不问，两人就这样不急不恼地相处着。

海哥说：“我只怕生病了，饭也不想吃，浑身没劲，好几次眼睛突然失明，什么也看不到。”叶眉说：“是装修累了吧，一个人忙前忙后肯定累坏了。你多久没做体检了？要是不放心，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两人商量还是去医院做个检查。第二天一大早，叶眉就跑到医院去挂了号，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打电话他还在睡，叶眉说别睡了，号都替你挂好了，免得你七想八想不痛快，检查一下放心。海哥很快就来了，查血，查肝胆，查肺，一项一项排队等结果。叶眉从包里把早餐拿出来让海哥吃，海哥说不饿，以前一顿不吃就饿得慌，现在怪啊，什么都吃不下。叶眉仔细看看他，觉得和以前一样啊，没什么异样，虽说有些疲惫但脸色什么的也都正常。等候的工夫，叶眉一会去机器前扫二维码，结果却总是不出来，海哥无力地坐在座椅上，对她说：“没有那么快，耐心等。喂，我老了你要照顾我啊。”叶眉笑嘻嘻地说：“嗯，现在不就开始照顾你了吗。”叶眉比海哥小八岁，如果身体一直好下去，照顾好他没问题。两人坐在椅子上说着话，一个中年男人去机器里取片子，“哗啦啦”吐出一堆。这是检查了多少项啊。男人站那里愣了一下，夹着片子走了。一会一个农村打扮的男子急匆匆地跑到机器下拔拉，一脸疑惑，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只见中年男人又冲回来，手里捏着三张片子喊：“这是谁的片子没取走啊？”男人一连声答：“我的，我的，我只取了一张以为没了呢。”两人不放心，片子也看不懂，一起找医生落实去了。叶眉看着这画面，不由得想起看过的一本小说，一个人因为拿错了片子，以为自己得了绝症活不了多久，把工作也辞了，积蓄也花完了，从前不敢做的事通通做了，一个老实巴交的人硬是换了活法，后来才发现是闹了乌龙。叶眉又跑到机器前去守着，二维码一靠上去，片子就出来了。他们拿着片子去问医生，医生说这些结果都正常啊，没问题。回去的路上，叶眉说：“就是装修累的，放心了吧，什么事也没有。”叶眉不相信他有病，是知道他有自律性，饮食起居都很有规律。除了喜欢抽烟外，没有其它不良嗜好。“一个老烟民，肺部如此清晰，难得啊。”这是医生的原话。

海哥乐不起来，他说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一定有什么没查清楚。

叶眉和海哥的关系很特别，住一个小城，两人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忙起来了有时十天半月也不问候一句，两人都有自己的独立空间，互不干扰，而且两人都喜欢这种状态，也许这正是他们谈了七年还依旧保持当初认识时的激情的原因。一个星期后，叶眉打海哥电话，说去了省城，他又去医院查了一下，医生建议他去省城看看。叶眉没多想，觉得小城医生也就给个建议，指不定海哥想女儿了，一是查病，二来可以和女儿相聚几天。几天过后，海哥回来了，从省城开了一堆药，他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只是说胆上长了个东西，他现在走路都困难，人越发没力气了。

叶眉越想越不对劲，说我去看看你。海哥说不要来，家里一堆人，女儿带着孙女回来住了，妹妹们也在，连前妻都在，你来了不方便。那么多人都在，难不成他真得了大病？叶眉不得安宁，人又见不着，打个电话都不方便。七年来他们从没公开过恋情，两边的家人更是不知道有这人存在，她用什么理由去看他呢？

晚上散步时，叶眉约了陈彦一起去他们小区，海哥的大妹开门，叶眉自报家门，说是朋友顺路来看看。海哥拖沓着脚步过来，半个月不见，人明显瘦了，他女儿带着孩子在看电视，扭头看了一眼，也不搭话，前妻到没见着，不然不知道怎么解释。问候了几句，也不便久坐，两人就出了门。在路上陈彦说他病得不轻，她从问话中基本断定这病和她婆母一样，婆母也是浑身没劲去省城就诊，也是胆囊上有问题。“这病不好治，婆母还好是早期，要是晚期就坏了。”她补了一句。

晚上叶眉睡不安稳，转了几个弯打听到了海哥大妹的电话，她重新说明自己和海哥的关系，并小声让她下趟楼有话问她。很快，大妹就下来了，两人站在一个阴暗角落里，大妹没开口已经泣不成声，说：“胆管癌晚期，医生说只能活三个月了。”一道霹雳在叶眉耳边炸响。大妹说：“你以后多来看看他，见一面少一面了。你不能让他看出破绽，我们都瞒着他没说实情。”叶眉耳边嗡嗡响，什么也听不进去。她想上楼又控制不住泪水，压抑着嗓子不敢哭出声来又憋得很难受。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躺在床上整整哭了一夜。第二天，她强撑着上班，发现两只眼睛肿得只剩两条细缝，连路都看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