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一）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山东沂源 黑尖    阅读次数：46011    发布时间：2023-05-22

正是午餐时间，骑行侠一个接一个从我面前呼啸而过，都是年轻的脸。那么一瞬间，我突然开窍。想法一通，前景一片广阔，怀着莫名的心情拨通了杜宝青电话，很久不给他打电话了。

青燕，青燕。杜宝青在电话那边喊。

我叫青彦，别再喊我青燕。我喊，其实这两个字的读音一样。

儿子，儿子，你好么，工作还顺利吧。

干啥，送外卖呢，可开心了。

啊，送，送外卖，你在送外卖？杜宝青有点结巴，他大概以为他名牌大学的儿子在做高管呢。

是啊，送——外——卖，住得不错，地下室，单间，还有半个窗户呐。

儿子，回来吧，要不，你加上我微信，我给你打钱过去好吗。虽然看不见他，我知道杜宝青那个男人又快要哭了。

不需要，你和那女人过自己幸福日子吧。

儿子，儿子……听杜宝青带着哭腔哀求，我有种出了恶气的快感。

人放低了姿态，低到尘土里，就没有什么不可以，怎样都是上升了。

我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心理，有好奇尝试，或许还有本着经历广才能干大事情的信念，或许仅仅就是做给杜宝青看的意气，反正，原来不屑一顾的，甚至讨厌的工作都干，培训机构课程推销，生鲜超市服务员，星巴克罐装咖啡推销，快递员，饭店传菜员，推销主持，健身教练，我都或长或短地做过。别人工作目标是薪水，上升职位，我的有点扭曲：解决温饱，干满十八种工作。

每换工作，我都要向杜宝青“汇报”，杜宝青态度很让我着迷。

不说我了，说正事，说那三个女人。

3

先说一下我怎么认识的她们。

晚上九点，我接到一代驾活儿，丽香大酒店接人。我急急赶到，却被雇主通知在大堂等一会，这种事情常有，耐心等就是，况且我有的是时间，躺在出租屋里玩手机不如这里暖和。

丽香大酒店大厅富丽堂皇，大得不像话，华美灯光晃得人眼晕。大堂右边一组红木沙发，旁边几盆高大巴西木与凤尾竹。我走过去坐下来，四周寻找wifi密码，根据经验，一般都在墙柱显眼的地方找到密码。

有个女孩缩在沙发一角，绿色衣服几乎隐藏在巴西木肥大的叶子里。女孩很娇小，猛一看如十多岁的孩子，但红色高跟鞋和微卷的梨花头，标志着她已经成年。

女孩双颊绯红，鼻头也通红，垂眼看翘起的脚尖，撅着嘴巴，好像在哭。

漂亮的女孩哭，总能让人怜惜，我不禁摇手犯贱：嗨，美女——

女孩看我一眼，很厌恶的样子。

遭此冷遇，我自尊心受到伤害，撇撇嘴坐下来，摸出手机，进入游戏——何以解忧，唯有荣耀。

嗨，你，过来。一声娇滴滴的声音。

我撇她一眼，低头继续玩游戏。

小心眼。她说。

我被气笑了，想和她理论几句。抬头却见一双灵动大眼睛盯着我，樱桃小口张着，样子傲娇又可爱，像极了赵丽颖，再看星目朦胧，两颊飞霞，定是喝了不少酒，我心一动，瞬间原谅了她。

咋了，玩矫情啊，还哭上了。我故作潇洒地问，收了手机，起身绕过茶几。

她电话响，我止步。

刁总，我在呐，在大厅，没躲，咱不是安排代驾么，我看看来了没，行行，你们喝着，一会我就回……

挂完电话，女孩朝着手机骂，说走的，叫了代驾却又喝上了，到哪讲理去，臭男人婆，呸呸！她恶狠狠的样子十足孩子气。

哦，你是代驾？她似乎才正眼看我。

我没说话，抖了抖身上的马甲。

呀，一个代驾，长这么帅干嘛。姑娘摇铃一样笑了起来。

帅到你了。我用咋呼掩饰自卑，说实话，我有些在乎，第一眼看见她就心跳不已。

是。她竟然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外形还算出众，遗传了妈妈的美貌，身材修长，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同学说我像明星胡歌。

她离我很近，尽管穿高跟鞋，只到我胸部，真的像个小女孩。大概是喝酒的缘故，她直直盯着我，眼睛圆圆的，瞳仁黑黑的，像个婴孩的眼睛，嘴巴小巧红润，因为哭过，鼻头也红红的。不知怎么，我突然就抓住了她的左手。我意识到自己的突兀，但女孩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她竟然握住了我的大拇指，像个孩子一样任性而依赖，她的小手温热，柔软，我心里颤了一下，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从内心深处流淌出来。

我把手抽出来，不能看女孩有些醉占她便宜。一个萍水相逢的代驾，外地穷屌丝，这个月底房租交不上，房东假笑也会收回去，我哪有资格拉女孩的手呢。

女孩拍拍沙发说，安心坐等，刚刚说散场的，又喝上了，人家加深感情哪，还不知道什么时间出来，订单我取消一下，耽误你时间会补偿你哈。她声音细弱甜软，我有一种想把耳朵靠贴近她，聆听她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