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红大脑轰隆一声巨响,后面的话她一句都没有听清楚,一下子晕倒了……
春红被叫醒时,家里乱哄哄的,两个孩子嗷嗷大哭。方老五走到身前说:“嫂子,你要振作起来,人生死不能复生,接下来的事还要你来安排……”
“他在哪里?”春红用全身力气嘶吼出声,声音却低到几乎不可听闻。站在旁边的方老五先是疑惑,愣了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用手指了指屋外。春红无暇顾及身边两个哇哇大哭的孩子。跌跌撞撞走到门口,看到院坝一个担架上盖着一张被染得鲜红的白布。右脚刚迈出门槛就跌倒在地,她爬到担架前,左手颤巍巍伸到白布上方又缩了回来,反复几次都没有勇气揭开白布。她用头不停地磕碰着地,额头被鲜血染红。村里听闻赶来的人站满院坝,男人们大多紧皱眉头,低着头,表情严肃;妇女大多都脸带泪痕,大家都同情这个年轻的家庭,同情这个还未到中年就死了丈夫,同情这家两个小孩以后都将缺失父爱——过了几分钟,春红还是身体颤抖地揭开了白布。看到早上方华出门时穿的衣服,头部还在向外淌着血,脸部已经看清不具体面容,脑浆也跟着流淌出来……
春红身体抽搐,感觉肺部抽不上气,她第二次晕倒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春红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边坐着母亲。听到很多人在家里小声说话,她听到方华弟弟方贵的声音,疑惑他不是在县里务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听到有人在隔壁房间里抽泣。母亲在旁边不断安慰着她。
春红觉得精神恍惚,无法集中注意力想任何事。全身感觉酥软无力,家里要做什么?她也没有思绪。她看到家里穿着奇装异服的阴阳先生来家里做道场,总感觉眼前有人穿来晃去,感觉自己看人的视线有一些模糊。她没有哭声,眼泪却一致不停地往下流。方华黑漆漆的棺材就停放在堂屋,棺材下面点了一盏油灯。棺木前面的桌子上放了方华的一张黑白遗照,遗照前面摆放了几样祭品。春红迷迷糊糊度过一日,这时有人让春红带着孩子到堂屋棺木前磕头,她听见了却没有一丝力气。
春红抬头看到棺木前方华的遗照正对着她微笑,笑容是那么熟悉,是那么的温和……
阴阳先生站在棺木傍喊道:“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
“哇——我要爸爸!”身旁的小儿子哇哇哭了起来,小孩的眼泪滴打到春红手上,冰凉的感觉刺激到春红,她好似突然受刺激清醒了。看到大儿子就跪在身旁,他没有哭,脸上也看不出悲喜,孩子眼睛认真盯着面前供桌上的点心和糖果。房子里嘈杂的声音涌入春红耳朵,听到周边房间都有人在喊方贵的名字。方贵从堂屋穿过,两眼无神,消瘦的脸上冒出一截黑色的胡渣子,眼睛深深凹陷进去。春红可以想到这一天多来家里的一切都是方贵在操持:他只是一个还没成家的“大男孩”,小时候失去父爱母爱……我失去了丈夫,他却失去将他带大的哥哥,我心里难受方贵又何尝不是呢?我不能将所有的重担都推到他身上。大儿子用手扯着她的袖子,示意母亲他想吃面前桌上的祭品。春红内心升起一股莫名的力量,方华没有走,身边两个小孩就是方华生命的延续,看!两个孩子的面容跟他们的父亲多么相似……
春红内心依然阵阵绞痛,但她意识到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要代替方华照顾好两个孩子,不能让他们受半点委屈……
春红脸上表情伤痛,但来帮忙的人都能感觉到,春红似乎变了。是啊!以前方华是一堵厚实的墙,挡在她前面,保护她不受风吹雨打,不被俗世枷锁附身……,现在面前的墙被推倒了,她只能直面风雨,别无选择,也不能退缩。她变得有主见,做事有条理,整个丧葬期间她都忙忙碌碌……
……
“小宝!到哥哥那边去,别在前面乱跑,牛会踏到你……”转眼又过去一年,春红同村里的男子一个样,右手稳着梨,左手挥舞着藤鞭,藤鞭在空中发出脆响,却未落到前面的水牛身上。水牛收到主人的命令,更卖力地拖着梨,将春雨滋润过的土坯翻了过来。春红要赶着土地潮湿将玉米种子播下去,两个身上沾着黄土的小孩在地里从这一头窜到另一边。曾经美丽公主,如今脸上出现了点点晒斑,双手上起了一层厚厚的茧子,以前柔弱的声音变了,柔弱中带着刚毅。
小孩回头对母亲做一个调皮的手势,尽管此时看到妈妈身上沾满泥巴污垢,身上没有以前的清香,双手摸到头上不再柔软。尽管一年多来没有看到爸爸,但母亲在身边让他们觉得无比踏实。
版权所有:西南作家网
国家工业信息化部备案/许可证:黔ICP备18010760号 贵公网安备52010202002708号
合作支持单位:贵州纪实文学学会 四川省文学艺术发展促进会 云南省高原文学研究会 重庆市巴蜀文化研究中心
投稿邮箱:guizhouzuojia@126.com QQ1群:598539260(已满) QQ2群:10423034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