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 竹都传奇 之 三十七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王昌宇    阅读次数：37383    发布时间：2024-06-28

安鱼人还说：“水清亮了不好安鱼，要有点浑浑水，是正好安鱼的时间。”把豪口和豪身要全部淹没在水里，豪尾的里面要装几个鹅卵石，免得尾巴高翘起，豪的口尾有两根大绳子套来固定在岸上，或拴在树上，或套在石头上，防止涨水把豪冲跑。

晚上收了活路去安好，第二天一早去拉来看，先拉豪口，把豪口拉出水面了再去拉豪尾。发现豪尾里有鱼了，把拴豪的两根大索固定，再去解豪尾巴，用麻绳把鱼套好后拉出来。丢在沙滩上，鱼身裹了沙就��不到几下了。然后拴好豪尾，又推入河中安好。中午有空可以来取一次鱼，晚上收了活路又来取。不一定每次都有，也有可能每次、每节豪都有鱼。古人就说过“十网打鱼九网空”，何况你安豪只安过路的瞎子鱼。那个时候赤水河的鱼多，特别是“鲢巴郎”又大条又多。安多了可拿上街去卖。这一来既不耽搁活路，又整得到鱼，还能变成钱，老汉便默认了。

有了第一节豪就有第二节、第三节。罗家不但有鱼吃，油、盐钱有来路了，生活显然比其他农户好多了。有农户也模仿编豪，赤水河上的豪就兴起了。罗家编豪和安豪的手艺传到罗安鱼这一辈，用大豪安鱼的人逐渐多了。

安豪怕涨大水，涨大水会把豪冲跑。所以，估计要涨水就要把豪拉起来，放在高处。有人喜欢安鱼，但不爱编豪。一涨过水，就在家附近的河边沙坝去看冲得有豪来没有，上面冲来的豪，大都捂在沙里或潮泥里，发现了豪的边边，就用锄头来刨，用水来冲，把豪完整的弄出来。

用这种方式我弄过两节豪，也安过鱼。第一次把豪拉起来就发现豪尾子里有个团鱼，喜出望外，把豪拉至河坎，我就忙着去取鱼，刚要解豪尾，豪又滚到河里去了。

我吓了一身冷汗，想起了不久前，鸭岭滩有个小孩去拉别人的豪，拉来放在河岸边，看到豪尾有条大鱼，就从豪口爬进去捉鱼，豪往河里一滚，他被淹死在豪里，直到豪的主人来拉豪才发觉有人死在豪里了。

我又去拉豪，拉上岸后，把拴豪的绳子收短，套牢后才去取团鱼。这时我看清了这个团鱼大约有两斤，有水瓢大。解开豪尾我伸手进豪去捉，团鱼见我伸手，就往后退，我尽量伸长都摸不到团鱼，更气人的是团鱼的颈子伸起，一对绿豆眼看着我的手，大有咬我的意思。我搞的大汗流，始终没办法把团鱼从豪尾里弄出来。

罗安鱼来了，看见我头脸鼻子都是沙，汗水长流，把一个囚禁在豪里的团鱼没法，笑了。我用求助的眼神看着他，他叫我让开，在身上摸了一颗拴着麻绳的钓子，抓了一把河沙向团鱼撒去，团鱼把头缩到肚子里去了，看准了团鱼露在豪的篾条间裙边，用钓子钩住，把麻绳从豪尾中拉出来，再用力一拉就把团鱼拉出来递给我。对我说：“学着点。”

安大豪的人多了，大鱼也逐渐地少了些。罗安鱼就另辟蹊径，利用挂扣子、乌木滩这里的特殊水道，用石垒槽，让水归顺在几个水槽里流，安起滩豪来了。滩豪只有三尺四五长，口径两尺二三，一道须。小巧，易编、易运、易安。

赤水河的鱼上下有规律，叫“七上八下九归槽”。七月长江河鱼进赤水河来，向上游游去，八月又回游入长江。大鱼走河心，小鱼靠边行。挂扣子、乌木滩滩边宽，水不深，好垒槽，鱼从槽中上行，在安滩豪处有意识的砌个小坎，鱼游至此，一加力跳就进滩豪里去了，鱼虽小，但多，一节豪一次多的可取三四斤，少的也不下一斤。在农历的二、三、四月和九、十月是安滩豪的极旺时期，一个上午每节豪要取三次，下午也要取三次。罗安鱼一家有十多节滩豪。罗安鱼父子三人忙得不可开交。

更有忙的是剖鱼和炕鱼。滩豪安的鱼都是小鱼，两三寸，五六寸小鱼，它们是一群一群的往上游，在这里被逮住了。什么鱼都有，我问过罗安鱼：“你认得完这些鱼么？”

他说：“这跟山里的树种一样，很难分清。”这种小鱼只有炕干鱼吃，罗家有专门炕干鱼的筛子和炕灶。剖鱼，用针挑，挤出肠肚。撒上盐就上灶烤，鱼烤干后，大个的和小个的分开，大的捆大的，小的捆小的，用棕叶子绑成半斤一把。你不要小看这半斤一把，是上百条小鱼组成，在锅里烘焦，下酒、下饭都安逸得很。在丙安、葫市只要罗安鱼的干鱼一上市就一抢而空。我都买来吃过，真香，嘴里还在“起起咔咔”的嚼，手里又抓起一条。

周转弟半信半疑。她相信金有才的见识，不会乱浪费工夫，但还是怀疑鱼不会这样憨，自己走进陷阱去。

编好一节，还要编两根六七丈长的慈竹纤藤。与豪一起扛到赤水河边去了，说是去试一试。回来后又继续编第二节豪，休息时去抱山笋，逗娃儿玩。金有才乐呵呵的，精神大振，是山笋给予他的力量。

第二天，天刚麻麻亮，有才就下河去了。回来时提了个五六斤的鲤鱼，鱼身被豪的须划得伤痕累累，不过还是活的，提来喂在水缸下面的水凼里。初战告捷，信心倍增，又去继续编押第二节豪。快到中午，又下河去了，这回提回来了一条三四斤的鲢巴郎。午饭后，继续编豪，吃了晚饭又去取豪，又得了一条鲤鱼。接到两天，回回都不打空手，水缸下面的水凼里有几十斤鱼了。叫黎兴竹来提个鲤鱼去吃，又给丙滩王敬山家提了个鲤鱼去。后来有三节豪了，逮的鱼多了。便请人打了个小鱼船，多了就装在鱼舱里，运在丙滩去买。解决了吃鱼用钱的问题。但周转弟说鱼整得遭孽，金有才说：“鱼骨堆山，当不住一鸟之命。鱼是鲁班用木花变的菜，竹子是它的克星，竹用具才把它弄得来。你看豪、虾耙、鱼罩、刷杆、笆篼就连钓杆都是竹子做的。”

一天有才回来非常冒火，豪被別人拉起来摆在岸上，鱼被取走了。必须制止，他把铁钉子钉穿在木板上，用锉刀把铁钉磨得很锋利，用来安在放豪的岸边的沙土中，在岸上插了一竹棍，拴了一块红布。告戒偷取鱼的人，这里安有“铁脚板”，受伤自己负责。来偷拉豪者若是不听，被铁钉锥后自己阴到吃苦果。这样才减少了豪被偷拉的情况。

金有才推起渔船到丙滩赶场，卖了鱼后，买了一包洋钢针，两束生丝线，割了一副猪肝，匆匆忙忙与黎兴竹一起，拉船回约妻口。把船扛到货栈坝子边，就回笋洞岩。

他把洋钢针在灯的火焰上一根根的烧红，慢慢地削出倒须，弯作钓钩。又将钓钩在火焰上烧红油中淬火。将生丝线割成三尺多一段拴好钓钩，用油石慢慢将钓钩磨锋利，能粘指甲为准。又去锯了十多节两尺长的慈竹，一定要带一完好的节，将钓绳拴在竹节上系牢，收拾好放在背篼里。等到猪肝臭了，取来切成小砣，钩在钓子上。傍晚，背到河边，约妻口回水沱，龙潭沟到大河口的几个水潭，将钓线放开，竹节抛入水中，就回去了。

第二天，天刚麻麻亮，就去了河边，找漂浮的竹节。竹节被拖到岸边石旮旯来了，把竹节提起来就是一个团鱼（甲鱼），有几根竹节漂子还在一冲一沉的，是团鱼拉累了拉不动。小沟口的水潭中的小个点只有半把斤，大河里的几根钓着团鱼都在一斤以上，还有个两斤多的，一天收获了八个。连竹筒漂子一起装入背篼。再去取豪，豪里收获不错。把渔船拖下河来，打开渔仓，四条鱼三个大团鱼喂在其中。

原来，金有才在取豪时就发现许多团鱼脚印，龙王又送钱来了，团鱼比其它鱼管钱点。他只好收了这份礼物。

金有才说，这笋洞岩选好了。山上的竹木养人，河里的水也养人，这样的山水是上天赐予人们赖以生存的好地方。这样的宝地，为啥有这样多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