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他身旁了。他也许听到了响动,回过身来说你来了。我说是我来了。他扬起头来,目光与我相对,显得有点祈盼和茫然。我说七爷呵我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开废品收购店的事情成了,我在下半场桥挡头为你租了铺面,交了一年的房租,该办的手续已经齐备了的,你马上就可以开始收购废品了。他说是真的?我说当然是真的,那铺面是别人原来堆杂物的,租金不贵却是在街边上,离你住的屋子也不远。两万元的贷款已经批下来了,明天你和我一同去信用社取钱。他立刻精神振奋了,但又说不晓得生意好做不好做。我说生意一定会好做,我还找了块木条板,写了“废品回收店”几个字,挂在门方上了,等于打了广告了。他说那就好那就好,真是麻烦你了多谢你了,我说你不用客气,客气了显得格外不好意思。我挂口不提捐款评先进这件事,我想这老者应该不知道,也惟愿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我说七爷你开店当老板的事得祝贺一下,我请你喝酒,晚上到你家里来,怎么样?他说菊花开了,说过就笑,似乎是说,还是你娃儿理解我,摸得透我的心意哦。于是我也就会意地笑笑。这老者,近些年对他的居住环境作了美化,除了经佑好原来的几盆花草之外。还栽了芭蕉梧桐桑树石斛之类,都长得有点“萋萋满目情”了。前几天他就邀请我去赏菊花看兰草,我因为出差还没来得及赴约哩,今晚要一并补上。
于是我们都不再说话,我帮他收拢了扒垃过的垃圾堆,他收拾好了背篼,我才说七爷我们歇会儿再走好不?他说那就歇个梢嘛。我们就站在岸边,一起听牧童唱歌,看落霞晚浓放排鱼舟,目光随着茶花河水的流淌而移动,看了很远很远,看了很久很久,直到月儿升上来……
11
娄阿七其实性格活泼乐观。他在捡拾垃圾的过程中,有时也哼唱几句川剧,以此来消除疲劳调节自己的生活。他也唱一些老歌,但往往唱不完全,只有一首《铁道兵之歌》唱得较完整:
背上了那个行装扛起那个枪,
雄壮的那个队伍浩浩荡荡,
同志啊你要问我们到哪里去呀,
我们要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
离别了天山千里雪,
但见那东海万顷浪,
才听塞外牛羊叫,
又闻那个江南稻花儿香,
同志们呀迈开大步朝前走呵,
铁道兵战士志在四方……。
这首歌的歌词还有一段,娄阿七都是基本记得能唱完整,他说那时候这首歌在铁路工程队伍上很流行,他们铁路工人大家都爱听也爱唱。听他唱歌时我在想,他是不是把当年的铁路工人那一段生活看得很重要,认为那是他这一生中璀璨的一个页码,才记得那么清楚那么有感情!
人们都说娄阿七的老运好,他的晚年生活又红火了一把,在爱情和婚姻上有了新的收获。
夏天是洪水频繁发生的季节。茶花河的水涨得快也消得快。有一回洪水消退过后,娄阿七也如往常走上堤岸去寻找他的财富。他开了废品回收店之后,是边当老板边当工人,既收购别人送来的废品也自己去捡拾废品来一同销售。
娄阿七走上堤岸,比他先上堤岸在一块平滑的大石头上坐着的一位女子,听见了人走动的响声,调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把脸车过去,面对着河水似在思索着什么。娄阿七认定女人的年纪在六十岁上下,有点面熟想打招呼,但又叫不出名字。想像平常见了熟人一样用眼神打招呼又怕失礼。娄阿七见女人已经车过脸去了,他就顺堤岸走去寻找他的财富去了。堤岸长约三百米,一头连着河岸,一头连着滩垴,走到滩垴那地方还要倒回来走才能上岸。娄阿七走完堤岸倒回来 ,走到先前看见女人的地段,却发现女人睡在那块石头上了。娄阿七要上岸就必须得从那女人身边过。他走过女人身边,就必得要打招呼提醒她,不管不问的过去就显得没礼貌了。也不是他娄阿七的为人和个性。娄阿七就站下打一个招呼:大妹子,睡在石头上怕着凉,要生病哟。女人不理睬他,依旧安静地躺着,动也不动地不出声地躺着。娄阿七觉着不对劲,就大着胆子伸手到女人口鼻边试了一下,发现女人还有呼吸,他没有办法,只好拉着女人的手摇了几下。女人被摇醒过来,说她犯病了走不动了。娄阿七听说之后,没敢多想,就立即把背篼放在堤岸之上,扶起女人来背在背上,爬石梯上岸背到镇 医院去看病。还好,经过及时治疗,女人的病情得到了控制,在医院住了几天后又回家疗养了一段时间,就康复了。
女人名叫龚玉琴,家住茶花河的支流芦槁沟边,农村人,在家时务农种地。老伴去世之后,她听从儿子的劝说,把自己喂养的一头肥猪卖了,带了钱到镇上来跟儿子过生活。龚玉琴的儿子和儿媳都是环卫工人。龚玉琴和儿媳妇的关系,总是难于统一的对立关系,经常发生冲突。那几天,龚玉琴和儿媳妇之间,总在为一些小事情讲嘴。儿子管不住媳妇,反过来劝说老妈,求她让倒儿媳妇点,龚玉琴气不过,就独自到茶花河堤岸上闲坐,面对虚空向死去的老伴倾诉自己的苦处,想下午就回乡下去独自居住,不想犯病了晕倒睡在石头上,幸亏娄阿七及时发现,背她到医院治疗救了她。
龚玉琴在医院的费用是娄阿七给垫付的,娄阿七把龚玉琴送进医院之后,没有通知龚玉琴的儿子,那个儿子可能还以为他妈妈回芦槁沟乡下去了。龚玉琴在医院的一段时间都是由娄阿七陪伴照料,只是在龚玉琴的病情好转之后,娄阿七才通知龚玉琴的儿子,叫他来接他妈妈出院。龚玉琴走出医院之后就不去儿子家了,他要儿子送她回乡下去养病。那个儿子管不住老婆,也怕母亲回去后受气,就把母亲送回芦槁沟乡下,将母亲的一些生活必需品置办好,让龚玉琴一人在乡下养病,他则回去上班去了。
龚玉琴在芦槁沟住了一段时间,身体康复之后,就到茶花镇来,问路来到娄阿七住的地方,当面向娄阿七道谢。她了解到娄老者是一个人生活之后,就经常到娄阿七家中来。娄阿七心软,既不能硬性的拒绝龚玉琴来,来了也不能撵她走,且多个人说说话也是好事,就只好随时来随时接待,听之任之。一来二去的双方就有了感情,就生活在一起了。
龚玉琴的儿子和儿媳妇听说后,不让龚玉琴同娄老者一起生活,要接她回去,但是龚玉琴跟娄阿七感情好了,已经离不开娄老者了,就和娄阿七商量了,干脆到有关部门办了结婚登记,两个人就成了合法的夫妻了。
12
我离开了茶花镇,调到其他乡镇去工作了。调离之后就再没回到茶花镇来。与老者的联系就少了,只知道他后来事业发展了,开起了一间“阿七废品回收公司”,在一些乡镇设有收购站或点,这里面当然离不开龚玉琴在管理协调上的功劳。有时候,当了老板的娄阿七仍然去捡垃圾,但那是他的业余爱好,一种职业习惯上的难于割舍的爱好。
版权所有:西南作家网
国家工业信息化部备案/许可证:黔ICP备18010760号 贵公网安备52010202002708号
合作支持单位:贵州纪实文学学会 四川省文学艺术发展促进会 云南省高原文学研究会 重庆市巴蜀文化研究中心
投稿邮箱:guizhouzuojia@126.com QQ1群:598539260(已满) QQ2群:10423034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