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在高原的风滚草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重庆 李之邨    阅读次数：12790    发布时间：2024-11-27

那时，有一首黄土高坡的歌曲正在流行，冯亘超文思大进，陆续发表了一些关于大西北的诗文，在省内渐渐小有名气。县局便把他调到了镇中学，和胡奥妮成了同事。有几个女老师向他暗送秋波，他便和人家打情骂俏。

已离家出走和冯亘超住在镇中学的胡奥妮，对此十分不满，二人时常吵嘴，终于互相动了手。一天，正睡午觉的冯亘超，朦胧中猛然看见胡奥妮手握一根墙上扯下的电线，正要把另一根电线往他身上杵!他一个翻身跳下床，一拳正中胡奥妮面门，一脚踢飞她手中的电线，胡奥妮躺在地上嚎啕大哭，二人一架吵得天昏地暗、全校震动。

胡奥妮父母闻讯急忙赶来，把鼻青脸肿的女儿接回了家。冯亘超短暂的恋情就此结束——再不结束，不晓得鹿死谁手。冯亘超不敢再与胡奥妮纠缠，加上县里时常拖欠老师工资，有允许暂时停薪离职的政策，他便决意跳槽。正好南方沿海一个地级市文学杂志招人，他便火速寄去材料和作品，杂志社很快回信让他去面试。

顺利通过面试后拿到商调函，冯亘超兴冲冲地返校，递上辞职申请。校长诉苦不迭：前天半夜，南方某个城市开来一辆大卡车，悄悄挖走他三个骨干老师连带家属，现在，冯亘超又来这一手，岂不是雪上加霜？

校长说冯亘超是骨干，咬紧牙关不放人，眼看杂志社报到期限将至，冯亘超心一横，趁办公室只有校长一人，冲进去一把勒住校长的脖子：“你再不同意我辞职，我也不想活了，今天就跟你同归于尽!”年过半百的校长被勒得喘不上气，连忙答应放人，冯亘超这才松开手，逼视着校长在辞职报告上签字盖了章，然后掏出怀里的剪刀扔在地上，上车直奔县城。校长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急忙打电话向教育局报告。冯亘超一到，局长很快就批准了他的辞职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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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亘超赶到杂志社，编了一年多刊物，成为社长的得力助手。工资加上稿费，收入翻了好几倍，他准备安心当一个编辑、诗人作家了。但人们很快又躁动起来：这个海滨城市要建开发区，圈地之风骤起。社长想拿出大部分自主资金，再贷笔款，抢拿一块地，以后涨价转让大赚一笔，冯亘超极力赞成。社长便派他带人考察地块。冯亘超最终看中海边一块荒地，认为这地儿紧靠即将兴建的大码头，以后转给别人做仓库厂房，能赚个几百万。社长亲去考察后，拍板拿下了这块地，并火速建了几栋空框房子。

媒体连续报道这座城市的优势和筹建开发区的新闻，规划方案的各种版本在坊间传得纷纷扬扬，让人们忽喜忽忧。半年后，上面终于批准了市里的规划，杂志社买下的那块地只能做公益性休闲公园，而拟建的港口远在十几公里之外!

眼看血本难归，而别人将赚得盆满钵满，社长气急败坏，把冯亘超骂得狗血淋头，他成了第一罪人。最后，外地一家社科院盘下了杂志社和债务，杂志改版专登武侠传奇故事，社长又当了主编，他立即叫冯亘超卷起铺盖走人。  

冯亘超只好跑回老家呆着，眼看钞票只出不进，便来到云州市，找到昔日他经常周济的老同学、已当了市招商局局长的罗良宣，商量着东山再起。

罗良宣很念旧情，想真心实意帮他一把。他根据掌握的行情，建议冯亘超引种当时还很新奇的美国大豆来生产豆奶。冯亘超到外省实地考察了一番，罗良宣便和他一起搜集了一大堆展示省外成功经验的新闻报道、图片和视频，弄了一份几万字的可行性论证报告，把美国大豆和豆奶说得完美无缺，提出在隆安县城部分中小学和幼儿园试点推广豆奶营养早餐的设想，说能保证贫困山区农民、企业和政府、学校共赢。局里组织专家论证、集体通过后，提交到市政府。罗良宣在各种场合，少不得向有关市领导作了大力宣传。

市政府终于研究决定，大力支持冯亘超引种美国大豆、生产豆奶，先在隆山县城若干学校、幼儿园试点推广营养早餐，冯亘超上交利润的30%给隆山县教育局，作为改善当地农村中小学办学条件专项资金。冯亘超拿着政府批文，和罗良宣张罗了有关抵押，在银行顺利贷到两千多万元，买下县城郊区河边一片草坡建起了豆奶厂，同时在老家引种了300来亩美国大豆，由他和县政府每亩各出300元补贴种植户，这比种烤烟还划算，一时间，要求引种美国大豆的乡民挤破了冯亘超家的门。

首茬美国大豆制成的豆奶很快通过验收，注册了“丰超”商标，投放到市里十几所中小学、幼儿园。学生们吃了一个多月营养早餐，县里组织了专家测评，这些学生各项身体发育指标正常，市里便将其推广到隆山周边两个县。

冯亘超正式成立了“丰超绿色营养食品公司”，又增招了几十个员工，自己任命自己当上了总经理。公司开业庆典那天，县城各路人士纷纷前来道贺，连官永兵和冷爱梅等一班老师同学也从市里赶来了。原来，在市电视台当科长的她，刚刚调进市招商局，在罗良宣手下仍然当了一个科长，她早已结婚，为人妻母。冯亘超看着微微有些发福，不再高冷、和自己交谈时言语熟络的冷爱梅，苦苦地想找回当年执着追她的那股热情，但总是以失败告终。

两年下来，冯亘超净赚了几百万，他买了一辆丰田霸道，装修了老父亲的榨油作坊，建起三层小别墅，又向洛洞中学捐赠几十台电脑建了一间多媒体教室，当年被他勒脖子的老校长感动得老泪纵横、在捐赠会当众给他下跪表示感谢。很快，冯亘超成为县里返乡创业、支农支教的先进人物。

冯亘超已经三十出头，老父亲一直催他找个媳妇，说想早点抱孙子。虽然对冯亘超飞媚眼的城里女子有好几个，但他都不感兴趣。他最终把目光定格在厂里一个叫莫小花的女工身上，她是洛洞老乡，在农村姑娘中是不多见的秀气女子，像一朵高原上朴素的格桑花，看冯亘超的眼神中有一种英雄崇拜的意味。

冯亘超把莫小花调到总经理办，悉心培养。他要亲手栽培出一个与他真心相爱的女人，犹如一个园艺师亲手栽培出令人赏心悦目的稀世名花。不到二十岁的莫小花高中刚毕业，对冯亘超的教诲颇能心领神会。二人很快坠入爱河，回到洛洞，隆重举办了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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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超豆奶”推广了三年多，有关转基因作物的争论开始频现于媒体网络，反对派渐占上风，商场里转基因农副产品没人敢买、纷纷下架，米粮油和副食品都纷纷标明自己的“非转基因”身份。冯亘超引种的美国大豆正是转基因作物，一时间，学生和家长人心惶惶，再加上不少人一开始就比较反感统一供应“丰超”豆奶，于是就有群众到县里反映，强烈要求“断奶”。市里担心出事，很快下文明令中止向中小学供应“丰超”豆奶，市、县媒体不得再传播其广告，这豆奶很快便滞销了。

冯亘超只得停产，忙着解散工人、转让设备，回到老家处理引种美国大豆乡亲们的补偿事务。不久，妻子生了一个胖儿子，他在县城最好的酒店办了几十桌满月宴，亲朋好友们纷纷前来贺喜，他很高兴，喝了不少酒，有个村长突然来电话，说村里乡亲们不满他的补偿方案，正聚在他家院坝里吵闹，他顾不得已有六七分醉意，急忙驾车去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