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在高原的风滚草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重庆 李之邨    阅读次数：12826    发布时间：2024-11-27

朦胧月光下，冯亘超心急火燎地赶路，一不小心，把路边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河看成了柏油路，车子一头冲进了河里，经常不耐烦系安全带的他，从前车窗炮弹一样飞出，跌落到河中，幸好河水不深，车子半沉半浮，早已酒醒的他急忙挣扎着拉出副驾的女会计。二人拼力爬上河岸在路边呼救，半小时后，幸有一辆皮卡过路看见报警，救护车很快赶来把他们拉到了镇上医院，冯亘超满头满脸都是血迹，扎满了玻璃渣子，抬上车就很快昏迷过去，急得女会计一路哭哭啼啼。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当晚，市县几家银行的行长就听到了冯亘超出车祸的消息，急忙连夜驱车赶来。看着浑身緾满绷带、昏迷不醒的冯亘超，几位行长比他妻子、老父亲还难过焦急——冯亘超可是贷了两千万的主啊!他们整夜守在冯亘超床边，期盼他平安无事。

清晨，一直在输血输液的冯亘超终于呻吟着苏醒过来。几位行长欣喜万分，急忙上前安慰他务必安心治伤、不要东想西想。其实冯亘超伤情不算很重，车祸瞬间他冲出车窗掉进河里，气囊也没有来得及打开，他未受硬物冲击，失血不是很多，脏器也完好无损，只是头面部、胳膊肩膀等处外伤很多，弄不好会破相。女会计也只是受了些惊吓，有几处小伤，没有大碍。

接着，市县几位领导也赶来看望慰问。那些对补偿方案不满意的乡民，看到各方头面人物都来医院看望，又听说冯亘超就是因他们才出了车祸，有些内疚，便偃旗息鼓，不再要求追加补偿。

冯亘超不愿转院，镇医院一位老中医有祖传秘方，专治跌打损伤，十分有名。中西医结合治疗了一个月不到，他伤好出院，除了耳朵背后、额头还有几道比较显眼的伤疤以外，脸上其它伤痕几乎完全弥平。

在家疗养期间，冯亘超常有一帮文友、同学陪着，并不寂寞，康复后，他便照旧聚众游山玩水、开怀畅饮。不久，他在山上偶然挖到一块令人叫绝的奇石，从此迷上了奇石搜寻。洛洞镇遍布喀斯特地貌，大山中埋藏不少奇石，近年来在省内外出了名，引得各路寻宝人纷纷前来。半年不到，冯亘超已弄到上百件奇石，便在小别墅底楼开辟了一间收藏室，他为每件奇石都写了一篇短文短诗，然后配图结集出版，很快便一售而空，他又请一些文友写了好几篇评论发表在省里报刊上，市文联还为他专门开了一次讨论会，会上，他被公认为“奇石诗人”。

他最钟爱的一座奇石，高一米多，横看成岭侧成峰，正面有几团细密而卷曲的天然花纹，酷似几团风滚草，背面则像一幅桂林山水画。他对罗良宣说，这是上天给他的恩赐，有香港客商出了几十万价钱，他也没舍得卖，他说他收藏的所有奇石都不卖，万一他哪天走了，这些奇石便是留给妻儿的又一笔财富。罗良宣急忙捂住他的嘴：“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你这么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哩！从我们在一起读书时候起，你就几起几落，霉运不断，但你总是能逃过躲过。这次出车祸，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大家给你取的‘风滚草’绰号，实在贴切传神哦！”

冯亘超拨开罗良宣的手，低声说：“你一定要保密哦，我这次住院时被查出得了重度酒精肝，家里人一直都不晓得!”

正当冯亘超心灰意冷、还贷还得心疼的时候，市里出台了一个新规划，要利用隆山县城郊河段新建一座水库，彻底解决县城居民饮水问题。冯亘超豆奶厂所在的那片草坡，正好位于规划水库的湖心，将被新水库彻底淹没，这将让他得一大笔补偿、起死回生。冯亘超大喜，急忙安排人手，抓紧在草坡上移栽了不少果树，又收来一些旧机器安放到废弃的厂房内。

令他遗憾的是，当年从大西北带回来的风滚草早已化为尘土，习惯了干燥气候的它们，被湿润空气、沃土喂得过饱，连根带茎朽烂了。幸好他还有那座自带风滚草图案的奇石，像贾宝玉脖子上那块通灵宝玉一般，给了他许多安慰。

他不顾医生、家人朋友劝告，一边继续饮酒赋诗，一边把玩他的奇石，静静等待着大水淹没他的豆奶厂和草坡。

作者简介：

李之邨，真实姓名龚炜，出生于贵州瓮安，教授，曾任教于黔渝两地高校，现居重庆南岸。系重庆市作协会员、重庆市写作学会名誉副会长。发表诗歌、小说、散文、报告文学等约三十余万字，有作品被《新华文摘》全文转载，或收入《抒情短诗百首》《贵州诗人四十年》，曾获省文联和市学会创作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