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老虎说,“除了赌一把,我们没别的希望了。”
家里的黑狗跑来了,它已经和我熟络起来,现在一见到我就蹭我的裤腿。它跑到火堆边,两只眼被火映得亮亮的。
八
除夕的前一天,我正在房间里看书,听见母亲在外面对父亲说水生和老虎打起来了。我扔下书就往外跑,母亲拉住我,不让我去。
“让他去把。”父亲说。
“打得可凶,你千万别夹在中间劝架。”母亲说。
村里的人都围在老虎家门口,挤得密密麻麻的,我费了好大劲才挤进去。水生和老虎正扭打在地上,村里的人只是看着,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劝架。我又扯又拉,弄了半天才把两人分开。老虎的嘴角在流血,水生的一只眼睛肿得老高。
“明天给不出钱,大家都别过了!”水生说。说完挤开围观的人走了。村里的人看着坐在地上的老虎,眼睛里闪着不善的光。他们说:“别忘了我们的,我们和水生一样,不给钱大家都别过年了。”
人都走了之后,我问老虎怎么回事,老虎说这次大家下注都特别准,他表兄赔不起,已经跑了,现在村里的人都找他要钱。
“水生下了多少?”
“他下了500块。”老虎说。
“其他人呢?”
“有多有少,记不清了。”
“现在怎么办呢?”
“谁他妈知道呢!”老虎吐掉嘴里的血水,拍打着身上的灰土。他狠狠地说:“水生啊,你可真有种,率先打起人来的竟是我的好兄弟,真他妈够意思啊。明天就看看大家都怎么不用过了。”
“你表兄追得回来吗?”
“早跑了,上那里追去啊。”
“要不,报派出所吧。”
“报派出所?他们抓我还来不及呢?”
“水生那性子你是知道的,从小就冲,你别生他的气了,大家从小就玩在一起,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呢?”
“他性子冲,我现在比他还冲呢!我自己也下了100块的注,现在都不知道向谁要钱去。”
“赔注赔不起,能不能先把本钱还给他们呢?”我说。
“赌本一收上来就交到我表兄那了,哪会在我这里?”
“拿自己的钱先垫上吧。”
“三千多块呢,你看我这家当可值三千?”
我说不出话来,心里很为老虎着急。
老虎说:“阿林,这事情你帮不上忙的。你的心意我领了,我会记住的。村里的人今天我算是看透了,平日里都兄弟叔伯地叫,到头来谁都过不了一个钱字!”
“你别想得那么重了,他们也是一时的气话。”
“你先回去吧,阿林。”老虎说。
我去找水生,水生一见我就说:“阿林,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的钱是用血汗挣回来的,500块钱,按一赔四十的赔率,老虎欠我20000块。”
“庄家跑了,老虎没有钱啊。”
“他骗人,他骗了我们全村的人。他收了钱了的,加是村里其他人赢的钱,一共好几万呢,他想私吞。”
“老虎不是那样的人,我不相信老虎会那样做。”
“你等着瞧吧,老虎肯定想逃,今天晚上他就会逃走。他一逃,我说的就都是真的。”水生说。他的眼睛肿得越来越厉害了。
吃晚饭的时候我问父亲:“你看老虎和水生谁说的是真的?”
父亲说:“谁真谁假都不重要,现在他们已经杠上了,谁都帮不了他们。”
“那怎么办啊?”
父亲说:“这事你管不了的,他们已经不是你小时候光着屁股一起玩的好哥们了。”
吃完晚饭我又去老虎家,老虎正在抽烟。
“阿林,看来我只有走了。现在谁都不相信我了。”老虎说。
“你走了事情就也搞不明白啊,村里的人现在都认定是你私吞了钱。”
“你也这样认为吗?”
“我不知道。”
“让他们来搜,钱如果在这里,我天打雷劈!”老虎开始抹眼泪,他没有办法可想。
我和老虎抽着烟,过了好久,我说:“你还是走吧,这样对大家都好些。”
门外有响动,我打开门,是水生。我说:“水生,你进来,大家把事情说清楚。”
“阿林,你为什么叫他走?”水生咄咄逼人地问我。
“我……”
“你叫他走了,你负得起责任么?”
“我只想不让事情变得不可开交。”我说。
“你叫他交出钱来,这事情就解决了。”水生说。
“你就一点都不相信老虎的话?多年的情份难道你一点都不顾?”我说。
“不顾情份的人不是我!”水生撂下这句话就走了。
我和老虎抽了会烟,就回家去了。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四叔和四婶把腿上挨了一刀的水生挽扶回家来。老虎和水生还是碰上了,老虎掏出刀子,给了水生一刀。
“报派出所去,”四叔大声说,“一定要把那个匪徒抓回来。”
村里下过注的人都噤口不语,因为不久前邻村才有一帮人因为六合彩被罚款。
“把水生送医院再说吧。”我说。
我背过身去要背水生的时候,水生抬起没挨刀的脚踹在我的屁股上,他说:“假好心,给我闪开!”
村里的人捂着嘴在笑。我愕然地望着水生,他把脸扭到一边,不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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