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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 困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池宗平    阅读次数:6733    发布时间:2013-09-13

过完元旦,年的脚步已越来越近了。家家户户都好似正忙着为这一年之中最隆重的节日做着准备。出门在外的人们,停留在家里的人们都在掰着手指头盼着年的到来。

可是,对于郑念来说,却缺少了这一份期盼。自从8月份从贵州深山里的煤矿上回到家已4个多月了,在家里没有正当的职业,日子一长,便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和老婆小芳争的面红耳赤。

说是和小芳争吵,其实,大多时候都是小芳一个人在絮絮叨叨,郑念闷着头狠狠地吸着烟。

一对儿女也不听话,先是女儿婷婷眼看幼师就要毕业了,却莫名其妙地跟着一个已婚男人到处乱跑,家也不回,害他奔波了6个不眠之夜才找了回来;紧接着又是儿子郑锤死活也不愿意读书了,气得他将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用草绳吊了起来,严厉地教训了一顿,才算暂时压制住了他们嚣张的气焰,方使自己的心头怒火熄灭。

谁知,才摆平了儿女之忧。这些天老婆小芳却来了精神。根本不拿正眼看他,言语中满是火药、眼里全是刀子,让他无处可逃,无处可避,身心俱惫。

今天,俩人又吵了起来。老婆便数落他。你看看你,你看你,四十岁的人了,除了整天在家守着老婆孩子还能干什么!你看看你,又抽烟。别人家都在想着买房买车,为孩子们的将来寻路子找关系,你想过没有?

……

小芳一直絮絮叨叨着。郑念又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冷面沉默着。

小芳便带着哭腔骂:“当初我真是瞎了眼看上你啊,要本事没本事, 我真是后悔死了。骂着骂着,她的哭声便一点一点大了起来,直至泪流满面。

郑念又点燃了一支烟,依旧冷着面,不说一句话。

哭够了,小芳便洗脸,换外套,对着镜子整理了头发,这才一声不吭地抓起小包小跑出了门赶着去上班,说是上班,其实就是在镇上新开的一家小超市做了个百货营业员。

听着女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郑念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一头倒在床上,继续抽着烟。

郑念便胡思乱想,这个臭女人如今到底是怎么了呢?想当初,自己生病时一片药都不吃忍着,她得病了,是谁毫不犹豫地用血汗挽回了她的命!想到这些,他便有点愤愤然。

这时,郑念忽一抬头又望见了挂在墙上的父亲。像框里的父亲还是和三年前一样,依然是那么慈祥地面带笑容。望着父亲,他的心里便有点热乎乎的。同时,也有那么一点点怨恨。

父亲一生为他们兄弟姐妹几个受了那么多罪,60岁刚过就去了!可是,自己这个不幸的婚姻也是父亲当初一手操办的。

记得那时自己才20岁。父亲便找媒人张罗着给他定了这门亲事,自认是交了差完成了任务。当初,和小芳见面后,总觉得小芳不是自己喜欢的那类。可是,父亲母亲都挺喜欢呀。他们说,一看小芳就是个过日子的好娃娃,说感情都是可以培养的,老一辈人的结合还不都是这样子?

最后,便在长辈们的摆弄下稀里糊涂地和小芳进了洞房。转眼,今年已40岁了!的确,老婆勤俭持家,笑脸迎人,算是一个好妻子。想想前些年,家里一穷二白的,却能穷开心穷快乐,她也没太多的坏脾气。那时他主外她主内,生活就这样平静淡然有滋无味地过着。

还想这些干嘛呢!唉,这人一生能活多少天呢,人死如灯灭,一点影子都没了!如今看看,和父亲曾经一起劳作过的老地方,土房子三面墙都已倒了,老伙计菊花清的笼套也坏了,还挂在剩下的那面墙上,想来菊花清也许早都被人宰了呀!

迷迷糊糊中,他好似看见父亲坐在院边正严厉地问他这几年把家经营的咋样?郑念便心一慌,一下子醒了过来。

好久,他才回过神来,他忙从床上爬了起来,才发觉这都是一场梦。

窗外,不知何时已下起了淅漓的冬雨。他手机上一直挂着的聊天软件忽然间就嘟嘟响了。

低头、按手机开锁健。正是苗妹“梦之蓝”发来的问候。这个善解人意说话像唱歌一样的贵州妹子总会在他情绪极度低落的时候恰当地发来问候或安慰,让他总会豪无来由地变成一匹精神抖擞的马儿。

哥,你好。笑脸表情。苗妹的卡通头像不停地闪着。

哥,你为什么不说话了呀?

哥,你是不是又和嫂子争吵了呀?

……

多善解人意的妹子哟。郑念忽然间便有了再次去探望这个妹子的冲动。

四年前,苗妹的丈夫和郑念同在贵州六盘水的一家煤矿下井挖煤。时间久了,俩人好的就像亲兄弟一样。

可好景不长,正如矿工们说的那样,下井挖煤的人,早已是地下的鬼了。几块石头夹一块肉,过了今天不保明日。

忽一日,郑念的好兄弟真的就被一大块乌黑的原煤给压扁了!弥留之际,他细着嗓子断断续续地对他说,念,帮我……照顾……苗妹……他们……,几个字后便一歪头断了气。

如今,想到这里。郑念心里仍旧有一股难过的情愫直冲脑门。是啊,当时无话不说的好兄弟已走快四年了,他那善解人意的苗妹,淘气的小鬼想着就教人心热。

记得最初那两年,每逢这个好兄弟的忌日,他都会去一趟兄弟家。为他去看看她们娘俩。后来,就有些顾不上了。直到近年,网络手机兴起来后,他才慢慢地学着年轻人用上了聊天工具,这又跟她们一家联系上了。

他便回消息说他要到凯里去看望他们母子,没等她回复,他便下了线,关了机。

当火车穿过了一条条大河,钻过了一座座高山的洞子,终于又回到了贵州!已是万家灯火时分,他在心里喊,苗寨的兄弟姐妹们,我又回来了!好兄弟的苗妹,我又来看你了!

晚上,郑念住在了高高的苗寨竹楼旅店。星光微微,竹林沙沙,随风舞动。

他开始拔打苗妹的电话。可是,连续几次,都是信号不好。无奈,只好放弃。

正当一股失落袭来时,苗妹“梦之蓝“的卡通头像一下子亮了起来。郑念的心便突突地直跳。他按挎着心头的喜悦忙回她的消息。

喂,苗妹,我真的又回到了凯里,来替兄弟看望你来了。每次这时,郑念感觉自己的心就变活了,仿佛回到了十八岁。

“梦之蓝”发来了一个惊讶的表情。她说:“傻哥哥,我己不在凯里了,真的。”

他不信。他说,你一定是骗我的,天一亮,我就去看望你们。

他又给她打电话。这一次通了。那边,一直没人接听。

断了!“梦之兰”发来消息说,傻大哥,我们就这样聊多好呀。相信,我们的心是相通的。

郑念便又说起他和小芳如今生活的寡味。他说,婚姻不光需要责任,更需要俩个人的经营。他说,假如有一方只顾一味地索取而不奉献必定会伤害夫妻的感情,要懂得彼此珍惜才能越走越幸福。他还说,如今他和小芳没有共同的语言,他要解脱,要各奔东西,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她回他说,傻哥哥,有家不一定温馨,可孩子们的笑容一定灿烂,对吗?哥。

他说,孩子们也都不听话,这些都让他很心烦。如今,自己感觉特别的孤单。

俩个已人到中年的男女就这么聊着。

他告诉她,十三岁那年。三个姐姐都出嫁了,家里剩下的三个男孩自己最大。父亲又在煤矿工作。家里劳力太少,署假了去沟里给牛割草,下田挖地,到坡边收麦,常常累的汗流夹背,这些大人们才干的活,那时,自己已默默地去干……

她体贴地给他发过来,咖啡、米饭、安慰、抱抱的表情。

他说,妹妹,你还记得当初那个烈日似火的夏天,风吹过都火辣辣的。你穿着白色T恤,黑色裤子,挺着单薄的身子汗流浃背地到矿上来看望我的情景吗?

她说,怎么不记得呢?我今生怎么可能会忘了你这个恩人呢!

他说,妹妹,那天,我还以为是谁呢。可是,当我走近一看,原来就是我那要强的妹子,不由得泪水就迷住了我的双眼。人家女人那会儿都在凉房子睡午觉,而你为了来看我,晒得都快要变成非洲人了。你有文化有知识,不像我,初中都没读完!命运为什么这么不公?可你一笑,啥事都没了。

俩人就这样无话不谈,将心比心地聊着。此时,天已麻麻亮了。

天一亮,郑念便急急地洗了脸,背了包。像一个旅人或者说像一个虔诚的佛教徒一样朝着凯里苗妹的家而去。

此时,郑念的心里,他最渴望的是有一个愿意真心想听他说话,欣赏他的听众或者说观众。无疑,他把当初对兄弟的那份情谊转到了苗妹身上。他甚至在想,如果苗妹答应,现在他都可以直接娶了她,干脆安家在这个远离尘事的苗家小寨。

那个让他充满了伤心流泪的故土,自从结婚后就再也没有给过他快乐和幸福。只是给了他常人难以忍受的辛酸与艰辛。

他感觉这十多年在外的打拼,使他在家乡修了房子,为家里添置了城里人才有的家用电器。还攒了一些本钱,在当地并不算很差呀。原想,自此一家人团聚,尽享天伦,可是,才短短几个月时间,为什么已是满地鸡毛?这让他很苦恼。

他想不通,自己这些年在外打拼,辛辛苦苦。为什么小芳还那么不理解。

郑念搭了一辆小面包车,到达苗妹家的竹楼下时已是中午。他的脚一踏上这块土地,心便软软的。他顿了顿,上前敲开了那扇竹门。

半晌,才从门缝里露出半个花白的脑袋,是个老人睁着朦胧的双眼问他找谁。

他反问,这不是苗妹家么?

老人警惕地看着他,喃喃自语着说:“这里就住着我一个老头子,还会有什么人,还会有什么人!”

郑念便对老人说出了他和苗妹的丈夫的关系。老人脸上闪过一丝感激。可是,老人也说不出她去了那里,也不愿多提。

郑念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唉,其实,这也在情理之中啊。快五年了,人总会要改变的吧?此时,他多少为自己的冲动有点懊悔。但,当小芳的影子又显现时他又觉得这也没什么,就当出远门游玩吧。

无奈,当他背着包再次返回凯里市区,漫无目地的走在他乡的街头,看那绿叶追赶阳光;看那车辆等待绿灯;看那商人迎接顾客;看那小贩张罗生意;看着那来来往往匆忙的脚步,不知怎的,他突然感觉自己只是这个街道多出来的风景。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人在轻轻地叫他。

回头一看,是个中年妇女。那妇女笑盈盈地问他是不是在等人?等弄明白原因之后,又热情地给他介绍住处,说自己就在这一块开旅馆的。

郑念看这妇女也像是个开店人的模样,再说店离这也不远。便随妇女朝着她所指一起走去。

旅店不算大,倒也干净。吃过晚饭,郑念躺在床上。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张小卡片,卡片上有电话。他将卡片在手里拔弄着。

异乡的夜空下,他感觉是那么的孤寂。最终,还是没能控制住心底的那份渴求。他在犹豫之间按下了卡片上的那一串数字。没10分钟的工夫,旅店的门铃便响了。郑念上前刚一打开门,一个娇小的身影便一闪而入。

女子低着头,说:“大哥,只要300块,您想玩什么就玩什么!很好玩的。”

郑念的身体便有些发烫,心里的毒虫又在不停地嘶咬。走过去,有点粗鲁地就要抱起她。郑念的双臂已呈合围状,臂膀圆滚滚地,青筋暴露。

就在将要合围的一瞬间。他的臂弯却一下子僵住了,浑身动弹不得。良久,他口里才说:“是,”便说不下去了。

女人显然也发现了什么,将双眼睁的圆圆地,说:“是,”便也说不下去了。也是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最终,还是女人先反应了过来。她便想要夺门而去。

郑念一伸手,老鹰抓小鸡一样一把抓住了她。

泪,便顺着女人的脸流了下来。

她说:“怎么会是你呀,你为什么也有这样的爱好呀!?”

郑念也是未语音先颤,他颤抖着声音说:“为什么这个人会是你呀!你为什么变成了这样子?你为什么这么傻,有啥困难说出来,哥总会帮你的呀!”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日思夜想,网上聊电话聊,善解人意的苗妹呀。

在这异乡的天空下,异乡的小旅店里,俩个已到中年且经历了情困情伤的男女终还是在一问一答里抱在了一起。

不知怎么回事,她的上衣便掉在了地上。她那两对圆鼓鼓大乳房便两只兔子一样跳跃而出,一摇一摇的。她两条胳膊、两条腿像四条水蛇一样开始缠绕他的身体。

谁知,郑念却一把推开了她。愣愣地望着她,像是在观望着博物馆里的一件被人打碎了的藏品,眼里全是陌生及惋惜!甚至,让她感到他眼里喷发而出的鄙视及愤怒。

他说:“你,你不是苗妹!苗妹那么单纯,那么好。”

她反问:“苗妹是谁,哈哈,今晚这里只有嫖客与妓女的关系,苗妹,什么苗妹,哈哈。”

他说:“那以前的苗妹去了那里?你当我是什么人了,我真的就只是为了你胸前的这两坨肉吗?!你为什么要走上这么一条路啊!”

她骂:“你不是要嫖吗?此时不正是你心灵的“断乳期”么,感情的漠然,生活的平淡,激情变亲情后的麻木,子女的教育不都使你心灵孤寂和落魄么?你们男人不都一个德行,不都要的是性么?

可是,她就是一个字也不提自己为什么走上这么一条对他来说的不归路。

她便又骂他:“他妈的你们男人有一个是好东西吗?包括你,也一样。来呀,来呀,你不是要叫鸡(妓)吗?你不是想操吗?她不由分说地又蛇一样要进攻,又要缠绕他的身体。

他搞不懂为什么曾经柔弱的苗妹如今那来这么大的力气,缠得他呼吸困难。他双眼里溢满了愤怒,像两团燃烧的火球。

俩人便又缠在了一起,白花花的两条。像是两条被人丢上岸的鱼摆着尾拍打着,更像是两条被人剥了皮的野狗在床上嘶咬着。

当俩人终都疲惫地歪倒在床上,不知为什么,郑念是那样地想要入睡。

梦里,他看到小芳正一边笑盈盈地为他端饭倒茶,一边关切地怪他这些天跑那里去了?急死人了。女儿婷婷正领着一堆可爱的孩子在做游戏。儿子兴高采烈地拿着“三好学生”的奖状在他眼前晃动着。

不知睡了多久,当清晨的阳光照在床上,照在郑念的身上,当窗外的人声及噪音传来时,他才醒了过来。伸手一摸,苗妹早已不知了去向。

他猛地坐了起来,自语着问,这是梦吗?这时,他看见桌上压着一张纸片,他忙拿起来看,上面写着:“傻哥,今晚之后,忘了我吧,我真的没有想到你还会来找我,竟然在这里遇到你。原本,我想今生只能在虚拟的空间里远远地祝福你,为你快乐而快乐悲伤而悲伤。可是,一切都已过去了,你以前的苗妹只能留做回忆,我不配。你有你的生活,你的家你的老婆和孩子呀!毕竟,生活和理想是有太长差距的。请你也别再追问我为什么会走上这条路?此后,你我将成路人,相信我,你永远是我今生珍惜到骨子里的好哥哥。明天,你就赶紧回去吧?嫂子、孩子们都在等着你。”

郑念在床边坐了好久,他拔她电话,已是空号;他看他的卡通图像,已是灰暗一片。他掏出了一支烟点上,深吸了一口,吐出长长地一串清烟。他知道,这一切都已过去了。曾经的苗妹已不复存在了,梦是该醒的时候了。

他又一连抽了几根烟,嘴里感觉苦苦地难受。他狠狠地将剩下的香烟扔在地上,用脚踩了两下。突然间,他就很想马上逃离这个地方。很想再听听小芳的絮絮叨叨;还有,很想看看自己那一对不争气的儿女。

他便逃也似地跑下楼。一路跌跌撞撞地朝着车站狂奔而去。

 

(池宗平,流浪深圳、东莞多年,业余爱上非专业之事。写散文,写小说,自娱自乐。)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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