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将倒伏的黑夜款款扶起
就象扶起受伤的少女
我们一手缔造的废墟上
蒿草茂密如林
救世主的身影倏然而过
马蹄声声
敲击沉睡的魂灵
——《跨越黑暗》
六
奥斯特制衣有限公司总经理白惠生,头发花白,面色红润,眉锋上挑,嘴角下撇,一副不怒自威的将军相。虽然已经六十岁出头,但精神矍铄,思维敏捷,看上去至少要年轻十岁。他十六岁参加革命,亲身经历过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抗美援朝战争结束后,回到了平泉市,先后在本市郊县担任商业局副局长、局长、市商业局局长、市二轻局局长职务。“文革”期间被打成右派,下放到“五、七干校”劳动改造,在那里结识了同样下放改造的原省重型机械厂党委副书记秦兆祥,并成为莫逆之交。“文革”结束后,白惠生官复原职。于九十年代初离开行政岗位,受命筹建奥斯特制衣有限公司。此时,复出后的秦兆祥,已是省计划委员会副主任,对奥斯特的组建及整个经营管理过程,给予了一如既往的支持和关心。白惠生和秦兆祥在动乱年代缔结的友谊,在改革开放的新时期得到了进一步的锤炼。
对于白惠生和秦兆祥之间深厚的情谊,高帆并不知道。奥斯特成立剪彩那天,高帆随报社同仁去参加典礼。当晚,专程从省里赶回来出席仪式的秦兆祥,谢绝了市里为其安排的晚宴,去了白惠生家。高帆就是从这件事上,觉出这两个老头子关系的非同寻常。高帆没有想到,数年之后,自己竟有缘分站到了两位老人的中间,经历了一场触目惊心的人生风雨。
白惠生和王瑞杰到了省城后,两人就分了手。白惠生要先去省商检局办事,回头才去秦兆祥家里。王瑞杰到省工商局广告处,找到自己的朋友刘庆华,把华翔广告公司决定插手电子集团公司广告代理权的事说了,刘庆华愿帮忙搓合,要王瑞杰在中午先请一顿,不过得以刘庆华的名义请客。饭局设在晋阳饭店,整个广告处除请假不上班的和中午回家带孩子的,都倾巢出动。在刘庆华的怂恿下,广告处处长杨栋又把省工商局分管广告工作的副局长贾玉玺拉了来。
饭菜都是晋阳饭店的尖端精晶,十分丰盛,烟酒也是高档的。宴席未开,刘庆华先把王瑞杰介绍给大家,并添油加醋地把两人关系如何之铁渲染一通。接着,又把在座的各位领导从贾玉玺副局长、杨栋处长、阎惠青副处长、任晓邦副处长及各位科员介绍了一番,才斟酒开宴。一杯酒下肚,杨栋冲刘庆华道:“从来没见你这么大方过,这一桌下来怕得要几千吧?是不是有什么天大的好事瞒着大家?”
“有什么好事能落到咱一个小科员头上?”刘庆华笑着说:“我这是在借花献佛呀。我和瑞杰多年没见,人家现在是咱平泉市华翔广告公司的二把手,这次来省城办事,遇了点麻烦,跑来找我。我说我有什么本事能帮得了你的忙?要找得找领导,可他不敢,一定要让我代他出面。我想了想,这事既不犯法,又不违规,还谈不上什么原则性,就豁出去了。”
“我说呢,庆华的饭是这么好吃的?”杨栋冲贾副局长笑笑,对在场的人说:“八成是有所图谋啊。”
“庆华这顿饭钱花得冤枉了。大家都是一个局里的,有事说一声,能帮的忙有谁不帮?”贾副局长笑道。
“我也是这么说的,可瑞杰不肯,非要请我一顿。我说,请我也是浪费,你要有钱花不了,我就让你好好排场一回。一句话,就把大家给拉来了。”刘庆华说着,举起酒杯:“为各位领导和朋友肯赏面子给我,我敬各位一杯。”
一阵碰杯声响过,杨栋说:“绕了这么大个圈子,你还没说是什么事呢。”
“贾局长没开口,我敢说吗?”刘庆华道。
“我去请贾局长时,已经说了是你请客,贾局长肯来,就是没把我当外人看,你还拿捏什么?”杨栋对刘庆华说。
“对对对,俗话说,吃了人家的嘴软,拿了人家的手短。只要你的事是能帮忙的,大家齐心协力帮你。否则,权当没这回事。”贾玉玺道。
“既然贾局长和杨处长都点了头,我就斗胆说了,也就求大伙一次,落个照应。”刘庆华这才抖了包袱:“我朋友听说电子集团公司要搞一次大的广告行动,目前正在各地找代理商,就去找他们领导,结果吃了闭门羹,这才慌慌张张来找我。各位说说,这事咋整?”
“前些日子,电子集团公司好象来过人吧?”杨栋象是不太清楚,问身边的阎惠青。
“是来过一次,不过不是林怀龙,也没有打申请,只咨询了一些政策性的问题就走了。再没露面。”阎惠青说。
“既然有这回事,那就跑不了。回头大伙留意一下,林怀龙真做广告,把庆华的朋友给他们引见引见。”杨栋说。
“事情真这么简单就好办了,瑞杰侧面打听了一下,林怀龙和平泉现代广告公司的老总是战友。林怀龙的广告,十有八九要给现代广告公司去做。”刘庆华道。
“你的朋友有什么打算?”杨栋问,又看看王瑞杰。
“问你哪。”刘庆华捅了下王瑞杰:“你给贾局长和杨处长说说。”
“林总要把广告代理权给现代广告公司,这也是人之常情,谁也有三薄两厚的朋友嘛。我公司只是想得到个公平竞争的机会,靠质量、靠技术、靠水平取胜。我公司虽然是个民营企业,但从经济实力和技术设施装备上以及平面设计水平方面,在平泉市广告界首屈一指。不仅如此,我们还拥有在平泉市东大街、南大街、长顺街三条全市最繁华的主要街道的独家广告发布权和在京广高速公路全线发布广告的委托代理权。这些优势,在平泉广告界也是独一无二的。只要各位领导能帮忙,给我公司创造一个和现代广告公司均等的竞争机会。我公司就是输了,也心服口服。”王瑞杰说的很中肯。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嘛,贾局长你说呢?”杨栋对贾玉玺道,贾玉玺笑着点点头。杨栋对各部属说:“大家出个主意,怎样给华翔广告公司创造这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这还用问大伙吗?”任晓邦说:“庆华要没个条条框框,能随随便便请大家?”
“任处长太会说话了。”刘庆华笑道:“我若真有法子,也不劳各位的大驾来这儿。”
“既然庆华的朋友只希望得到个均等的机会,这倒不是个难事儿。”一旁的谢紫瑛说话了:“林怀龙要做广告,要给局里送广告文案是不是?我们可以建议林怀龙在报送各地、州、市广告代理的名单时,让他们同时附送各广告代理单位设计的广告文案。华翔广告公司可以趁机把广告文案送来,只要设计的好,还愁拿不到代理权?”
“人说三个臭皮匠,抵个诸葛亮,我看一个谢紫瑛,就能顶三个诸葛亮,这个主意好。”杨栋夸赞道。扭头对贾玉玺说:“贾局长有什么意见?”
“这事你们处理,自己拿主意为好,不必请示我。”贾玉玺笑着说:“千万不能犯原则性的错误,我可不愿看你们受处分。”
一场宴会出奇的成功,离开时,刘庆华又张罗着,给每人带一条“大中华”香烟。贾玉玺没有收,但指示刘庆华可以多给杨栋一条,因为这事全仗杨栋处理。刘庆华自然心领神会。杨栋嘿嘿一笑,也不推辞,爽快地收下了。谢紫瑛说自己是个女的,不抽烟,推脱一番,刘庆华说,大家都有份,你不要不合适,拿回去给老爸,谢紫瑛笑笑,只得收起。
这个开局顺利得出乎王瑞杰的预料,他对刘庆华的精明干练更加佩服,从晋阳饭店出来,其他人都走了,刘庆华和王瑞杰顺着银河大街向东溜达,王瑞杰掏出一千元给刘庆华,说:“这点意思你收下,事情办成,另有重谢。”刘庆华坚决不收,说:“朋友之间,这么搞是不是太势利了?贾局长和杨处长那儿,还得稍加安抚,没有他俩拍板,镇不住林怀龙。还有谢紫瑛,别看她只是个小科员,在杨处长面前说话,比阎惠青和任晓邦还硬气。”王瑞杰说:“怎么操作,你照说。我照办。”刘庆华道:“贾局长和杨处长人挺不错,也不贪财也不好色,今晚我领你到家里去找他们,只带点一般性的礼品就行,走近乎一点,他们不计较。谢紫瑛性格开朗,心直口快,待人特热情,改天我给你约她,到商店转转,给她买套衣服。她丈夫前年去澳大利亚留学,把家里的存款都卷走了,一走就没了音信。给她的礼物要重一点,她会知恩必报的。有了这三个人,你在工商局这边的事,就不用操心了。”两人转悠了一会儿,刘庆华要回单位上班,临别问王瑞杰:“你下午去哪里?若没事,就去我家好好睡一觉,咱们晚上行动。”王瑞杰道:“下午我想去省经委找张建清副主任投石问路,电子集团公司这次行动,张建清是总后台。”刘庆华想了想说:“经委那儿我没熟人,你先去看看也好,回头再说。”两人分了手,王瑞杰急忙用手机给高帆打了电话,告诉高帆工商局方面的事已基本搞定,购买广告发布权的事要从速办理。越快越好,他已经在工商局领导面前说了大话。
下午,王瑞杰去了经委,值班室的人告诉他,张建清到北京出差去了,两三天才能回来。王瑞杰看看没有指望,便打的来到射击场。射击场的主体设计是一幢四层楼房高的圆形建筑,外观设计十分考究。从巨大的拱门进去,是中央大厅,大厅四周设有小电影厅、沐浴厅、健身房、按摩房、餐厅、歌舞厅、休息厅和商品部等包罗万象的多功能服务设施。二层和三层是客房,四层是办公区。从中央大厅穿过去就是射击场,分南北两区,南区是演习弹靶场,北区是实弹靶场。王瑞杰年轻时参加过民兵集训,还在集训比赛中拿过实弹射击第二名,现在身临其境,想再试身手,便去交钱登记,领到一支半自动手枪和十发子弹,到了实弹靶场。场内教练员替王瑞杰验过枪弹,讲了些要领,王瑞杰笑笑,没有答话,站稳了身子,端平枪身,略微瞄准了一下,便是一阵点射,没想到枪枪命中,弹无虚发,竟然打到了八十四环。教练员惊喜道:“从没见先生露过面,枪打的这么好,是不是行伍出身?”王瑞杰笑笑,把枪丢给教练员说:“也算是吧,已经有二十年没摸过枪杆子啦。”教练员道:“不简单不简单,来咱靶场的客人中,有先生这样好枪法的屈指可数。”王瑞杰趁机问:“电子集团公司总经理林怀龙来了吗?”教练员答道:“林总是行伍出身,枪法与先生不相上下。他平时不来,到礼拜天才来。先生认识林总吗?”王瑞杰说:“尚未谋面,只听说他身手不错。”教练员遗憾道:“真不凑巧,若先生在礼拜天来,我一定介绍你们认识一下。”王瑞杰说:“多谢先生美意。林总再来,你告诉他,说有位外地的王先生,想和他比试一番。”教练员高兴地说:“可以可以,不知先生何时再来?”王瑞杰说:“吃不准,也许三、五天,也许十来天,只要有缘分,迟早得和林总交交手。”顿了顿又说:“我想送一个人来学打枪,十天时间,专门培训,得多少钱?”教练员说:“那要看什么情况,请一个一级教练,包吃包住,保证成绩在十发七环以上,大约需要五、六千元。先生想省点钱,就自己找个教练,只付场里食宿费和靶位包租费,有四千元就够了。”王瑞杰问:“不知先生是什么级别?”教练员见问,取出教练员证,双手捧给王瑞杰,笑道:“先生请看。”王瑞杰看过,知其姓王名俊杰,是一级教练,打趣道:“天下的事就这么奇巧,咱们五百年前是一家,连名字听起来都象亲兄弟。”一句话,就把自己和王俊杰拉近了。王瑞杰把自己的姓名告诉王俊杰:“你说是不是?”王俊杰爽朗地笑笑说:“敢情这么巧,不知先生贵庚?”王瑞杰道:“去年三十六,今年三十七,明年三十八。”王俊杰笑道:“先生小我两岁,若不见怪,我要称先生老弟了。”王瑞杰说:“那是当然,你就是我的老兄喽?”说罢,两人都笑了。王俊杰试探着问:“老弟若有心让老兄为你效劳,我只收你半价的教练费,你的朋友的食宿费,还可以优惠。”王瑞杰问:“此话怎讲?”王俊杰说:“场里有规定,一级教练自己收徒弟带,教练费减免百分之三十,徒弟在本场食宿,优惠百分之十。这十天下来,你至少可以节省一千元。”王瑞杰道:“就按你说的办,到时候我来找你。”王俊杰说:“你来时,请先打手机联系我。”两人边说边走,到了登记台,王俊杰要了纸笔,写了个手机号码给王瑞杰,说:“记下了,不见不散。”王瑞杰回道:“老兄放心,忘不了。”办完手续,与王俊杰握手道别,打的赶回市里,已是黄昏时分,到长安宾馆包了个房间,安排了住宿,便取份饭店给客人赠送的报纸,躺在床上翻看起来。不知不觉间,一股睡意袭来。王瑞杰拖着疲惫的身子,进入了梦乡。
王瑞杰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平泉市乡镇企业管理局。近年间,乡镇企业纷纷破产倒闭,乡镇企业管理局成了一个空架子,职工每天无所事事,靠吃财政经费度日。去年市里抓机构改革,一批局、委撤的撤并的并,人员进行了大范围的调整分流。乡镇企业管理局也并入农业局,成为一个小科室,原班人马大部分流到一些苟延残喘的二轻企业,工资待遇一落千丈,拖欠工资的问题尤为严重。王瑞杰所到的棉织厂,有半年多给职工发不出一分钱工资。因此,当王瑞杰等十几个被分流出来的机关干部到了厂里时,看到的都是冷冰冰的面孔。厂长在不到十分钟的厂务会上给他们所致的欢迎词,竟然出现了这样的话:“你们都是吃财政的干部,不知道工人的艰难。现在你们被财政甩包袱甩了,工人老大哥是不会甩你们的。厂里虽然僧多粥少,人人都在饿肚子,但还是欢迎你们来分一杯残羹剩汤,什么时候把汤也喝光了,大家再一块拿着钵盂去化缘。”瞧瞧,这话怎么听起来也别扭。与其在这儿苦熬苦等着没个盼头,倒不如从从容容从头再来,何必要和人家一个锅里抢饭吃?
我轻轻地走了
正如我轻轻地来
我轻轻地挥手
不摘去天空的一片云彩
王瑞杰跟厂里办完辞职手续,怀着凄凉的心情走出了工厂大门。蓦然之间,他想到了徐志摩的诗,竟苍凉地笑了。
一连几天,王瑞杰为重新工作四处奔波,恰巧撞上了高帆的招聘广告。和高帆一见面,两人谈的十分投机,从此便在华翔广告公司安顿下来,并被委以副总经理的重任。他对高帆的评价是:五分文人道德,三分江湖义气,两分经济头脑。对朋友的绝对信任是高帆最突出的品质,与人坦诚相处不吝钱财是高帆的最独特的风格,对人疏于防范是高帆最致命的弱点。王瑞杰正是掌握了高帆这几点,才打定主意跟着高帆,并随时准备挺身而出,给高帆做人梯,当盾牌,堵枪眼。他最担心的是高帆被人算计。因而在日常事务中,总愿意和高帆一块共同运筹,尽量把事情处理得万无一失。
王瑞杰还在梦乡里游弋的时候,手机响了。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打开手机接听。手机是刘庆华打来的,刘庆华叫他赶快到柳巷的华龙超市门口见面,一块去拜访贾玉玺和杨栋。王瑞杰收起手机,到卫生间拧带水龙头抹了把脸,草草梳理了一下杂乱的头发,就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白惠生忙了一天,办完公务时已是夜色浓重,他叫司机开车去找一个旅店安歇,自己提着那盒人参去了秦兆祥家。秦兆祥的儿女们均已成家另居,家里只有秦兆祥和老伴晋海霞老两口子。对白惠生的到来,秦兆祥和老伴的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待白惠生落座,晋海霞取了些水果用盘子盛着端来,又给白惠生削了个苹果,泡了茶水,十分殷勤。未了,晋海霞打个招呼,下厨房做饭。白惠生对秦兆祥说:“嫂子身体不好,又上了年纪,到现在还要下厨房,怎么不请个保姆来?若在省城不好找,我给你从老家带一个来。”秦兆祥笑道:“唉,这事最好别提。以前儿女们倒张罗过几回,还把保姆领进了门。海霞说咱不是资本家,不欺压受苦人,硬是不留。还是几十年前的老脑筋。”白惠生笑了,说:“时代不同了,现在哪能和从前相提并论?嫂子也真是,命苦不能怨政府啊。”秦兆祥道:“这些道理她都懂,可就是不赶那时髦,你能怎么办?这也好,家里每天出出进进就我和你嫂子俩人,倒落得清净。”
吃过晚饭,三人围坐在一起看电视。呆了一会儿,晋海霞说声累了,起身进到客房,给白惠生收拾好床铺,返出来对白惠生说:“床铺给你收拾好了,困了就去睡,有什么话明天再说。我先去休息了。”说完,进了卧室,关上房门。秦兆祥问:“这次来省里的事都办完了?”白惠生说:“基本上办完了,明天我就回去。我这次来找你,还有一件事要说,”秦兆祥示意说下去。白惠生道:“是这么回事。电子集团公司有次大的广告行动,在全省各地选择广告代理商。平泉有家华翔广告公司,想争取电子集团公司的广告代理权。林怀龙是你的部下,你给打个招呼,他们好联系。”秦兆祥埋怨道:“原来你是来给他们做说客的呀,你瞎掺和啥?想要代理权,让他们凭实力、凭水平自己谈去,用得着搞歪门邪道这一套吗?”白惠生说:“若是单凭实力和水平能行,人家也不会来求咱们。林怀龙和平泉现代广告公司的经理是战友,代理权也已内定了要给现代公司,华翔广告公司根本没有竞争和谈判的机会,让他们怎么谈?”秦兆祥道:“想不到林怀龙也学会拿权力送人情了。真象你说的这样,我倒是可以给他敲敲警钟。不过咱们把丑话说在前头。我不会使用高压手段去左右林怀龙合法的行为,人家有选择合作伙伴的自主权,我们太多的指手划脚对企业不利,对青年干部的成长也不利,这是一个。另外,不论事情办成办不成,你必须保证不收受广告公司的好处。否则,这事不如不办。”白惠生笑了,说:“你看我真是那么贪财的人吗?在奥斯特干了这么多年,若要贪财,早就发了,哪是现在这副穷样?”秦兆祥感慨地说:“作为共产党人,我们必须时刻保持革命的警惕性。‘革命’这个词现在说的少了,但我还是喜欢这个词,对这个词始终怀有特殊的敬意。放弃了革命的警惕性,西方资本主义阵营对中国的和平演变计划就会变成现实。毛主席说,全国解放以后,拿枪的敌人被消灭了,不拿枪的敌人依然存在。我常常这样想,我们现在是不是已经没有了敌人?若有,我们的敌人有在哪里?这是每一个共产党人应该思考的问题。假如没有敌人,我们党内一些从枪林弹雨中闯过来的同志,不会被押上法场。假如没有敌人,广大人民群众对我们党、对共产主义的信仰就不会动摇。我们的敌人,是形形色色的资产阶级腐朽思想对社会主义道德的侵蚀;是西方反动文化对中国优秀文化的排斥;是蔓延于党内的腐败现象对党的健康肌体的毒害。我们的敌人可能就是我们自己啊。”白惠生说:“是的。‘革命’这个词提的越来越少了,我们党内的一些同志,在千方百计地回避这个字眼,他们害怕革命,更害怕革自己的命。他们绞尽脑汁地粉饰自己的政绩,费尽心思地标榜自己的清白,直到某一天正义的利剑无情地划开他们蒙得严严实实的遮羞布,他们才会认识到自己殚精竭虑躲避的“革命”,正威严地站在自己的面前。老哥你放心,在这一点上,我的政治觉悟还没有昏迷,到时候,我会在见到马克思和毛主席时,无愧地告诉他们,我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了一生。”
两位老人忘情地谈着共同的信念,把他们的心紧紧联结在了一起。
第二天是周六,秦兆祥和白惠生吃过早饭,晋海霞把他们送出门来,白惠生的司机已开车候在外面。两人上了车,直奔电子集团公司。
来到总经理办公室,林怀龙见是老上级到了赶忙把秦兆祥和白惠生迎进来,吩咐通讯员敬茶递烟,非常客气。秦兆祥说:“我只是随便来走走,呆不了多长时间,我问你一句,公司要在全省搞一次大型广告活动,有这回事吗?”林怀龙如实说道:“是有这回事,正在筹备阶段,还没有正式启动。”秦兆祥问:“各地、州、市的广告代理,是不是已经内定了?”林怀龙疑惑地望望秦兆祥旁边的白惠生,没有贸然回答。秦兆祥道:“你直接说吧,这是我的客人,我是乘他的车来的。”林怀龙这才吞吞吐吐地说:“内定的只是一小部分,大范围的代理商,公司计划发广告征集,不知您有什么指示?”秦兆祥平和地笑笑说:“指示倒谈不上,我只是听说,你林大总经理才出来没几天,也学会了人情交易,暗箱操作,把业务往朋友那儿送,这可不是好苗头。”林怀龙见秦兆祥说的是这事,放松了许多,笑道:“看您一脸严肃的劲儿,把我吓出了一身冷汗,我以为做了什么对不起领导的事呢。秦主任有什么安排?”秦兆祥仍笑着说:“你是公司的总经理,自主权在你这儿,计委又不是你的上司,我哪敢乱安排?我不会平白招你讨厌的。”说完,笑出声来。林怀龙坦然地说:“我虽然离开了计委,但忘不了那里各位领导多年以来对我的培养。秦主任是我的入党介绍人,我更不能忘。对我工作中的错误和缺点,您直截了当指出来,我保证虚心接受,绝不会有怨言。您提的人情交易的问题确实存在,但决不是权钱的交易。当然,人情交易也是不对的,我改正就是了。”秦兆祥道:“你是党员,做事要光明磊落。我们给公家办事,就要出以公心。广告代理商的事,透明度最好高一点,把关要严一点,做出来的广告能真正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不要让公司里花冤枉钱。”秦兆祥站起来说:“好了,就说到这儿,我走了。以后有时间,常回计委走走。”在秦兆祥和林怀龙握手道别的当儿,白惠生把自己的名片捧给了林怀龙,说声多关照,就和秦兆祥往外走。林怀龙一路陪着,将秦兆祥和白惠生送上车,目送他们离开,才返回办公室。林怀龙端详着白惠生的名片,怎么也搞不清秦兆祥带这个陌生人来究竟是为了什么,电子集团公司和奥斯特有什么瓜葛?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平泉”这两个字上。回想秦兆祥的一番话,他才琢磨出了个中奥妙:这个白惠生,是在打广告代理权的主意啊。林怀龙苦笑了一下,把白惠生的名片收好。韩波能不能拿到广告代理权,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昨天晚上,刘庆华带王瑞杰去贾玉玺家和杨栋家,纯属礼节性的造访。总共不足六百元的礼物,连王瑞杰都觉得拿不出手。不过,正如刘庆华说的那样,贾玉玺和杨栋并没什么不愉快的表示,对王瑞杰的到访很友好。拜访过贾玉玺和杨栋,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刘庆华和王瑞杰在街边小店里吃了点饭,就分了手。王瑞杰回到长安宾馆自己的房间,泡了个热水澡,就上床休息。躺下不一会儿,床头的电话响了。王瑞杰拿过听筒,里边传来一个娇滴滴的生意:“先生要按摩吗?价钱挺便宜的哟。”王瑞杰粗着嗓声道:“不要。”重重拍上了电话。
一会儿,房门被轻轻叩响了。王瑞杰欠身问:“谁?”外面一个女孩子说:“服务员,送开水。”王瑞杰没有多想,起身踱过去,刚把门拉开一道缝,一位妙龄女郎就挤了进来,径直仰卧到床上,慌得王瑞杰忙把衬衣衬裤穿上,对那女子厉声道:“出去,要不我就喊保安了。”那女子娇笑一声,索性把外套脱掉丢到地上,只穿了一件半透明的丝质紧身衣和一条超薄的内裤,对王瑞杰挤挤眉眼说:“喊吧,喊吧,看看保安收拾谁?”听口气,这女子是和保安串通好了的。王瑞杰不想惹事,对那女子说:“说吧,一个晚上多少钱?”那女子两臂伸展,头向后仰,双腿叉开,颤着声音道:“看先生人还不错,我优惠陪你一晚,到明天早上五点钟,六个小时,三百元,怎么样?”说着,用手指拨了拨内裤,轻轻摩挲着,两眼眯眯地盯着王瑞杰吃吃的笑。王瑞杰冷漠地说:“你起来,咱们商量一下。”那女子柔柔地说:“不嘛,有什么商量的?你快来吧。人家这儿可是湿透了。”王瑞杰道:“给你一百元,你走吧。”那女子还是一声浪笑:“一百元?亏你说得出口,我这裤衩都被你引逗坏了,明天还得买新的,一百元怎么够?”王瑞杰取过衣服,掏出二百元来,丢到那女子身边,冷冷地说:“行了,二百,再不走,我可要走了。”那女子麻利地坐起来,整好衣裤,把钱装了,站起来冷不丁抱住王瑞杰的脖颈亲了一口,又用手抓了一下王瑞杰的裆部弄一下,笑眯眯到说:“你可真够傻的,拜拜。”扭着腰肢出了门。王瑞杰把门狠狠地关上,嘴里骂了句“烂B”,才回床上躺下。一觉醒来,已是上午九点半光景。匆匆起床洗漱完毕,刘庆华和谢紫瑛到了。刘庆华问:“昨晚睡得好吗?”不问不要紧,一问,王瑞杰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说:“好个啥?差点没把我吓死。”接着,有删有减地把昨晚的情形说了一遍,直笑得刘庆华和谢紫瑛前仰后合,泪珠挂腮,捂着肚子直哎哟。王瑞杰悻悻然道:“以前也听说过宾馆里这种事经常有,但从来没碰到,以为别人吹的太玄乎了,没想到这回算开了眼界,这儿算是呆够了,咱退房去。”刘庆华笑着止住他:“你别急着走,在省城大饭店大宾馆,这种事司空见惯,不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能进了宾馆的小姐,都是优良品种,你不挨边是你自己的事,她们绝不会敲诈你,否则声张出去,就断了她们的财路了。”谢紫瑛笑道:“你急急忙忙离开这儿去哪里?换个宾馆?你不怕逃出狼窝又入虎口?长安宾馆在省城算不错的,若在其它地方,说不定你已经被劫掠一空了。”刘庆华说:“瑞杰太正统,花了冤枉钱,待一会咱们去找值班经理,把这事儿摆平了。”说罢,三人一块下了楼,来到值班经理室,见了值班经理。刘庆华和谢紫瑛出示了证件,把情况挑明了,值班经理向王瑞杰询问了事情的经过,记在值班日志上。随后拨内线要通了保安部,吩咐保安部迅速查清昨晚的值班人员,严肃处理。末了,又给王瑞杰赔情道歉,反复保证此类事情不会再在王瑞杰身上发生,并通知服务台在王瑞杰住宿期间,每天的房费减免百分之五,才算勉强安抚住了王瑞杰。出了服务大厅,刘庆华说:“今天是周六,闲着没事,咱们出去转转。”三人打的去了沁芳公园。
沁芳公园里游客不是很多,三人漫步在花间小径,刘庆华问王瑞杰:“贵大毕业后,记得你分配到平泉市乡镇局工作,怎么又去干个体?”
“咱运气差呗。”王瑞杰叹气道:“咱不象你们有关系、有门路,能找到好单位,就是到乡镇局,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本来以为乡镇局好劣是个行政单位,平平稳稳挣俩工资也不错,谁知这几年风云突变,机构改革,结果乡镇局撤了,好多人被撵出来,赶到半死不活的工厂里。我一赌气,就跑出来了。”
“你在你们的公司里过得还不错?”刘庆华问。
“我们公司底子薄,困难大,尤其在当今社会,一个没有足够经济实力的民营企业要生存下去,确实不容易。不过我们的老板不错,给的工资不亚于行政单位。这几年行政部门的工资连续猛跳三、四次,我们的工资也连升三级,劳动保险也由公司包缴,比我在乡镇局干强多了。”王瑞杰欣慰地说。
“你们老板给你发多少工资?”谢紫瑛笑着问。
“不知道你们现在的工资是多少?”王瑞杰反问道。
“我的工资是每月八百多,庆华的工龄比我长,快一千了吧。”谢紫瑛笑笑说。
“怎么说呢?”王瑞杰笑道:“我们公司的副总经理的保底工资是两千元,部门经理是一千五百元,普通员工一个月也能拿到一千元以上。”
“听你这样说,我也羡慕死了,真想跟你去投奔你们老板去。”谢紫瑛道。
“你们别眼馋。”王瑞杰笑笑说:“我们挣多少,都是吃苦流汗流血流泪得来的,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你们的工资听起来少了点,但灰色收入要高得多,而且来的容易,我们哪里能和你们比呀?”
“你们的老板这么开通,就是工资少一点要叫我去,我也会跟他卖命的。”刘庆华道。
“是啊。”王瑞杰说:“我们没有理由不好好干。只有好好干,才能保住我们的公司。只有保住我们的公司,我们才有饭吃,到老了才有养老保险金可领。”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干?你要能自己办个公司,我们支持你。”刘庆华说。
“我不能那样。不然,就太对不起我们老板了。我是在最困难的时候投奔到我们老板门下的,我要尽最大的能力回报我们老板。只要我们老板还在,我就和他站在一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王瑞杰发自内心的表白,使刘庆华和谢紫瑛看到了王瑞杰知恩图报的美好心灵,也从王瑞杰身上,看到了华翔公司旺盛的生命力。
“但有机会,我一定要亲眼看看你们老板,看看他是怎样征服人心的。”刘庆华说着,扭头向谢紫瑛道:“华翔广告公司有这么好的老板,这次的忙,我们一定得帮。”
“士为知己者死,我们帮定了。”谢紫瑛一派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
说着话,来到单环滑车游乐处。刘庆华望望高高的滑车架,对王瑞杰和谢紫瑛说:“咱们上去转一圈,怎么样?”谢紫瑛雀跃道:“好哦。我有好长时间没玩了,咱们受受刺激去。”王瑞杰要去买票,被谢紫瑛挡住了。谢紫瑛给王瑞杰递个眉眼,说:“省着你的血汗钱,用我的灰色收入。”一句话,把王瑞杰逗乐了,笑道:“你可是真敏感呀。”
到了登车台,刘庆华有意把王瑞杰和谢紫瑛让进一个位子里,自己另找一个位子坐进去。谢紫瑛对王瑞杰说:“单车滑车我就玩过一次,还是结婚时到上海的锦江乐园玩的。结了婚,有了孩子,我觉得自己一下子变老了,对玩这些早没了兴趣。今天陪你玩,算是唤回青春吧。”王瑞杰打趣道:“谢小姐年轻美丽,落落大方,姿色丰韵,正是青春好时光,为什么要悲叹唤回?”谢紫瑛出神地望望远处,面色凝重起来,少顷,哀婉地笑笑:“幸福的人拥有同样的幸福,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王君哪知小女子的凄苦?”王瑞杰道:“愿听谢小姐教诲。”谢紫瑛顿了顿,冤屈地说:“我都三十多岁了,你不要老是小姐长小姐短的,直唤我的姓名不好吗?我说过你的忙我们一定要帮的,你不必总这么生疏。我是二十五岁那年结婚的,婚后不久,我就怀孕了,……。”
谢紫瑛正说着,滑车启动的提示铃响了,她停住话头,冲王瑞杰笑笑:“不说了,快系好安全带。”话音刚落,提示铃又响了一次,接着,滑车慢慢启动了,随着一连串的上爬下滑,左拐右弯,滑车的速度越来越快,快的叫人透不过气来,快的叫人不敢睁眼,人群里传来一声声惊呼。谢紫瑛大叫着,牢牢抓紧了王瑞杰的衣袖。单环滑车经过惯性加速,直向高空蹿去,在三百六十度的立式圆形轨道上狂奔疾飞。最后通过缓冲区,平稳地停了下来。刘庆华随游客下了滑车,谢紫瑛留住王瑞杰,冲刘庆华说:“再来一次。”刘庆华见了,又去买了票,自己在下面等着,谢紫瑛和王瑞杰又玩了一回,才出了滑车场。刘庆华对谢紫瑛说:“紫瑛笑起来真是阳光灿烂,难得一见。”谢紫瑛兴冲冲地捏着王瑞杰的衣袖,笑着说:“太吓人了,太刺激了,我今天才找到年轻时的感觉。年轻真好!”刘庆华说:“趁你今天有雅兴,咱们索性再玩它几个项目。”三人又去玩了碰碰车、激流勇进、太空飞船等几个项目,谢紫瑛一直很开心。看看已近中午,进公园的快餐店吃了饭。刘庆华提议去逛商场,三人挤公交车去了百花盛典服装超市。
百花盛典服装超市是刚开张不久的一家名牌服装专营店,共有五层,每层营业面积三千余平米。一层、二层、四层、五层是成人服装营业厅,各分男女两个服装区,三层是童装营业厅。一层主要销售羽绒服、风雨衣;二层主要销售西服和衬衫;四层是夹克、牛仔、裙袍及休闲服系列;五层是皮装系列。整个超市名牌荟萃,精品云集,令人眼花缭乱,有全省服装第一市之誉。刘庆华、谢紫瑛、王瑞杰进得超市,东转西转,唯有叹羡的份儿。刘庆华笑对谢紫瑛道:“看你每天一身平民装束,腌赞了身份,埋没了青春,今天好歹也得换换行头。”谢紫瑛白了他一眼,说:“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痛,我若能穿得起这些贵重的名牌,还能和你在一块瞎溜达吗?”刘庆华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名牌不配你穿,又配得上谁穿?”压低声音凑到谢紫瑛耳旁:“杨处长每天看你眼睛瞪的溜圆,若穿一身名牌回去,肯定把他看傻。”谢紫瑛嬉笑着推开刘庆华:“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那副尊容,谁看得上?”刘庆华道:“啊呀,原来杨处竟被你瞧不起,看我不告你的黑状。”谢紫瑛笑道:“爱告谁告去,谅你没那份胆量。”三人乘传输梯上了四楼,刘庆华看看王瑞杰没有跟过来,对谢紫瑛说:“你看王瑞杰怎么样?”谢紫瑛戒备道:“你什么意思?”刘庆华暗示道:“你们两个,同是天涯沦落人哟。”谢紫瑛脸一红:“再胡说,不敲掉你的门牙。”王瑞杰东张西望地跟了过来,刘庆华对王瑞杰道:“你陪着紫瑛转,我去方便一下。”冲谢紫瑛诡秘一笑,抽身便走,谢紫瑛唤道:“你……”话没出口,刘庆华已隐没在熙熙攘攘的顾客中。
王瑞杰和谢紫瑛转到女装区,谢紫瑛的目光停在了一套三千多元的XX牌时装上。她扭头对王瑞杰笑道:“这套时装可好,价格适中,质地优良,款式新颖,给嫂子买一套回去,穿上肯定漂亮。”
王瑞杰看看,说:“是不错,可惜她没来。她的身材和你差不多,能不能麻烦你代试一下?”王瑞杰不知刘庆华已泄了密,若无其事地做着样子。
“行啊,怎么不行,只是别叫我穿上不下身了。”谢紫瑛笑着说,心里却在犯嘀咕:这个刘庆华,在玩什么鬼花招?
这时,一位女营业员已迎过来,笑着说:“今年刚上市的新款式,太太穿上,很漂亮的哟。”谢紫瑛笑笑,故意问:“是吗?我现在穿的不漂亮吗?”营业员笑道:“太太本身就漂亮的不得了,若穿上这套时装,不仅漂亮的有风度,而且漂亮的有品位,会叫男人吃不消的。”谢紫瑛禁不住乐了:“小姐真是巧舌如簧啊。那就试试吧。”营业员拿了衣服迎着谢紫瑛和王瑞杰到了试衣室,谢紫瑛找到试衣镜前,变换着角度试衣服。女营业员不无讨好地说:“太太真是好福气,有个好丈夫。现在舍得给老婆花大价钱的老公可不多。”谢紫瑛笑道:“那么,你们的货都卖到哪儿去了?”营业员说:“太太问得好,你没听说一段顺口溜?有钱的太太自己买,没钱的太太换肉买,阿妹命苦用甚买,傍个大款让他买。你先生亲自陪你来,这不是福气吗?”王瑞杰和谢紫瑛对视着笑笑,谢紫瑛脱下时装,边换衣服边问:“这套服装价格贵了点,给不给打折?”营业员把衣服收起来,说:“可以打九五折。”王瑞杰道:“你开单吧。”从试衣间出来,营业员欢天地给开了结算单。王瑞杰去收款处交了钱回来,那套时装已打好包装抱在谢紫瑛怀里了。
从百花盛典超市出来,两人站在门外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刘庆华的影子。谢紫瑛说:“庆华这人照二不照三的,他的朋友,却推给了我。”
“如果你觉得带着我不方便,完全可以把我丢在一边。”王瑞杰笑道。
“我能那么冷酷吗?”谢紫瑛笑笑:“庆华不要你这个朋友,我还要呢。你下午还有什么事?”
“我在等一个电话。除此之外,倒没什么事。”王瑞杰说:“每天在公司忙的昏天黑地,一下子闲下来,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双休日离我太遥远了。”
“庆华不知哪儿野去啦?”谢紫瑛抬腕看看表轻轻地向后甩甩秀发,说:“算了,不等他了,我们走。”
“都一块来的,把他落下了,合适吗?”王瑞杰犹豫道。
“不是咱们要落下他,是他落下咱们。你别婆婆妈妈的。庆华这个人,不会得罪的。”谢紫瑛说:“你若真是闲极无聊,去我家坐坐怎么样?”
“如果你不介意,倒是很想去看看。”王瑞杰说。
谢紫瑛居住在长风大街商品楼开发区玫瑰花园一套三居室的楼房内。室内布置的典雅幽静,客厅正壁上挂着一幅镶在高档像框里的放大了的彩色照片,照片上,美丽的谢紫瑛与她英俊的丈夫站在大海边,幸福地依偎在一起,背后辽阔的天空下,海水茫茫,欧鸟翩翩,白云悠悠,脚下欢乐的浪花亲吻着脚踝,微风阵阵零乱了头发。谢紫瑛甜蜜地笑着,脸上洋溢着对生活美好的向往。
谢紫瑛看看目不转睛地盯着照片的王瑞杰留恋地说:“那是我和他刚结婚时,去秦皇岛旅游时照的。那是我一生中一段最美好的日子。”谢紫瑛把王瑞杰让到沙发里,给王瑞杰了一杯茶,说:“美好的日子总是太短暂、太局促,还没来得及细细品位,就象流星一样迅忽而逝,想抓都抓不住。”
“看看你们的照片,我真不敢相信,你们会是这样的结局。也许,我们生活中的一些东西,正是由于太美好了,才会以悲剧的形式来结束,以使其更珍贵,更值得怀念。”王瑞杰说:“他去澳大利亚留学后,再没有和你通过信?”
“连个简单的电话都没来过。”谢紫瑛问:“是庆华告诉你这些的吗?”
“他只是在跟我介绍你时,简单的提了一句。”王瑞杰笑笑:“我不想刺探别人的隐私。”
“这已经不是什么隐私了。”谢紫瑛说:“也是我自己犯傻,太轻信了他。等他走了,等不到他了,我才听说,他在念大学时已经有了女朋友,而且是个高干子女。他那个女朋友的家里坚决反对她们结婚,才不得不劳燕分飞,他不得不回到家乡,但她们一直保持着通信联系。我和他结婚不久,就怀孕了。正当我为我们爱情的结晶即将诞生而欢喜若狂的时候,他却提出要去澳大利亚留学。”
“我很爱他,我以为他一定也很爱我。因此,尽管我心里不愿意让他走,想让他一块和我看我们的小宝宝出生,但我忍住了,为了他的学业和前途,为了我们的将来,我不能阻拦他。”谢紫瑛的眼眶湿润了:“钱不够,我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还和亲戚朋友借了好多外债,才给他凑齐了留学的费用。他走的时候,我腆着个大肚子去机场给他送行。临别了,他流着泪拉住我的手,说他这一走,对不起我。说出去以后万里迢迢,前途难料,一旦他回不来,我就不用硬等着了。”谢紫瑛拭一下泪水,怆然笑笑:“我以为他在安慰我,还傻乎乎地哭着告诉他,我一定要等他回来,哪怕等到人老珠黄。结果,他走了,我才知道,他的那个女朋友也去澳大利亚留学,她们是一块出的国。”
“他人很好,很有才华,我们在一起的日子里,他从来没有和我高声说过一句话,抢着帮我做家务。他炒菜的水平可高,我最爱吃他做的糖醋鲤鱼和丸子汤。”谢紫瑛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他知道我最喜欢玫瑰花,我们结婚时,他专门买了玫瑰花园的这套房子,还经常买了玫瑰花。只要他看见哪枝花蔫了,马上就会换上新的。”
看着谢紫瑛痴情的容颜,王瑞杰鼻子酸酸的。王瑞杰控制了一下情绪,淡淡地笑笑问道:“你的儿子呢?”谢紫瑛说:“去他姥姥家了。隔一段时间,他姥姥就来接过他去住。”谢紫瑛说着,进卧室将儿子的照片取出来,递给王瑞杰说:“你看,长得多象他爸爸。”王瑞杰拿着照片和墙上的照片对了对:“还真像。”谢紫瑛宽慰地笑笑:“孩子今年都七岁了。我现在没有别的想望,将来把孩子培养成一个博士,我这一辈子也算没白活。”
王瑞杰把照片还给谢紫瑛,问:“你借的债务还清了没有?”
谢紫瑛把照片送回卧室,返出来说:“共二十万呢,哪能一下子还得清?这几年省吃俭用还了三万多,我爸妈和姐姐帮着还了三万多,还有十万多没着落。唉,事情都这样了,走到哪儿算哪儿吧。”
王瑞杰在听刘庆华说起谢紫瑛时,觉得那不过是一次普普通通的婚变。他压根没有想到在这场婚变的背后,谢紫瑛承受了多么沉重的打击。而谢紫瑛那颗饱受创伤的心,却仍然如此善良,如此坚强。他为谢紫瑛的不幸深感同情,更对谢紫瑛的善良倍加敬重。如果说在几十分钟之前,他还是在用商业手段取悦和利用谢紫瑛,现在那些商业意识却正在迅速地淡化。他决定调整一下自己和谢紫瑛之间的关系,把她当作朋友来对待。让他和谢紫瑛之间,少些利用和被利用的沟壑。
说着话,已是晚饭时辰,王瑞杰起身告辞。谢紫瑛说:“好长时间没有人和我这样促膝长谈了,今天给你倒了倒苦水,心里特别轻松。你先别忙着走,我给你做点饭,你看看我的手艺。”王瑞杰笑道:“已经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怎么好再打搅你?”谢紫瑛说:“提什么打搅不打搅的,咱们一回生二回熟,用不着客气。你是庆华的朋友,招待招待你也是应该的。”王瑞杰说:“那咱们一块出去吃点饭,我作东。”谢紫瑛说:“何必那么穷讲究?你在外面跑,开销够大的。纵然不花自己的钱,能省一点总是好的,况且你们公司也不宽裕。”说着,去滔了米,用电饭锅闷上,又围好围裙,从冰箱里取了些火腿、香肠、蘑菇罐头、鸡蛋什么的,就要下厨房。王瑞杰说:“我来帮你做,也让你看看我的手艺。”两人说说笑笑,进了厨房。王瑞杰持刀切菜,谢紫瑛配料掌勺,欢欢喜喜一阵忙活,就做了四道菜:一个椒油香肠,一个红烧蘑蘑,一个青椒鸡蛋,一个清炒火腿。谢紫瑛放下炒瓢,笑着说:“以后我若干了个体,就开个饭店,请你帮灶。”王瑞杰说:“那可就大材小用了。”谢紫瑛说:“难道你还给我当老板不成?”王瑞杰笑道:“岂敢岂敢。”二人开心地笑了。谢紫瑛说:“你先把菜端出去,看看米饭好了没有,给我送一块豆腐出来,豆腐在冰箱里,我给你做碗豆腐汤。”王瑞杰说:“在下听令。”谢紫瑛掩口一笑:“快去吧,别逗笑了。”王瑞杰把菜端出放到饭桌上,从冰箱里取了豆腐给谢紫瑛送进去,看看米饭已经闷好,把电源关掉,将米饭端出来,盛在碗里。拿筷子夹了菜先吃一口,对厨房里喊道:“味道还真不错,不比饭店差。”谢紫瑛说:“酒和杯子都在酒柜里,你先喝着,我一会就好。”王瑞杰打开酒柜,挑了一瓶“五粮春”,又取出两只杯子,把酒斟上,说:“你快点,我等你。”便在桌子旁坐下了。谢紫瑛做好汤出来,在王瑞杰对面坐下,端起杯子说:“我在家里从来不喝酒,这酒是给我老爸准备的,今天借来,给你接个风。”王瑞杰和谢紫瑛碰过杯,痛痛快快喝了一口,说:“谢谢你,让我重新感受到了小家庭的温暖。”谢紫瑛说:“那么,你就做一次短暂的陶醉吧。”王瑞杰笑笑。“你是说,叫我在短暂的陶醉过后,用发痛的心,把和你这次相逢珍藏起来吗?不会的,我已经麻木了,我不会记得任何能叫我因爱而痛心的事。”谢紫瑛说:“你很放得开,但那是你还拥有一份你的所爱,一旦失去,你说不心痛,那是假的。”王瑞杰问:“你怎么敢下这样的断言?”谢紫瑛笑笑,朝那套新买的努努嘴:“就为了那个,为那个穿你那套服装的人。她很漂亮,是吗?”王瑞杰:“是的,和你差不多,不过没有你那么痴情和善良。”谢紫瑛道:“你一味给我戴高帽子,是不是别有用心?”王瑞杰说:“我说的是真的,她已经走了。”谢紫瑛想到刘庆华“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话,知道再说下去,会勾起王瑞杰的心病,往嘴里拨口米饭,不再吱声。两人一时无语。
王瑞杰的手机响了,他取出手机接通,白惠生告诉他,秦兆祥已和林怀龙见了面,但没有细说,也没有提华翔广告公司。白惠生给林怀龙留了自己的名片,林怀龙会留意的。秦兆祥正在回家的路上,就不再和他见面了。王瑞杰说了句感谢的话,便合上了手机。谢紫瑛问:“是你等着的电话吗?”王瑞杰点点头。谢紫瑛说:“我有个问题,不知该不该问,你听了可以不回答,但不能生气。”王瑞杰笑笑:“我有那么大的火气吗?你只管问好了。”谢紫瑛笑问:“你说她已经走了,你的衣服给谁买的?你是不是心有所系?”王瑞杰笑笑,呷口酒说:“怎么说呢?我说衣服是给你买的,你信吗?”谢紫瑛狐疑地看看王瑞杰:“你别撒谎,那么名贵的东西,我受用不起。”王瑞杰道:“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但我说的是真的,是我替公司给你买的。”谢紫瑛半信半疑地问:“为什么?我尚没有给你们办事,你们是不是太盲目了?再说,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哪里敢接收?”王瑞杰笑道:“东西已经买下了,收不收你自己看着办,反正我不会再拿回去。你要真把我当朋友,就请你收下,算我付你的饭钱。”谢紫瑛说:“这么说,这顿饭也太昂贵了,你会赔本的。”王瑞杰道:“我若怕赔本,就不会花这笔钱。况且,这套服装穿在你身上,只会物超所值,怎么会亏本呢?”谢紫瑛脸一红:“你又在开玩笑了。”
一瓶酒即将见底,二人已带醉意,王瑞杰夹着杯子道:“酒这东西真是不错,解愁忘忧,提神助兴,怪不得李白会天子呼来不上船呢。”谢紫瑛醉意朦胧地说:“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今天我真高兴,咱们再干一杯。”王瑞杰道:“你说的对,西出阳关……无故人,触景伤情,吟诗也伤情啊。”又和谢紫瑛碰了一杯。谢紫瑛面颊上挂着泪珠:“我真想重活一次,无忧无虑地重活一次。你告诉我,怎样才能重活一次?”王瑞杰道:“紫瑛,你不知道你有多漂亮,痛苦不应该属于你。我要看到一个美丽的你,幸福地生活。忘掉过去吧,从头再来,你一定会过的更好。”谢紫瑛拭去脸上的泪珠:“过去,能忘掉吗?你不用安慰我,过去是忘不掉的,忘不掉。噢,不和你说了,我喝了太多,头痛得很,我想躺一会。”说着,挺身站了起来,一阵眩晕,又软软地坐下,伏倒在桌子上。王瑞杰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扶起谢紫瑛,说:“你真醉了,我不该叫你喝这么多。”谢紫瑛打着酒嗝,咯咯地笑着,半眯着眼看看王瑞杰:“我愿意……喝这……么多,我高兴,真的,我……高兴。”王瑞杰扶谢紫瑛进了卧室,将她放在床上,替她脱掉鞋子,让她躺好了,又把被子给她盖上,转身出了卧室,想去收拾饭桌,却感到浑身发酥,一点力气都没有,勉强支撑着踱到沙发旁,便倒在了沙发里。
一觉醒来,已是半夜,毕竟是男人,王瑞杰清醒了很多,酒劲也下去了。他坐起来,进卫生间抹把脸,然后将饭桌拾掇干净,将餐具都洗了放好。进卧室看看谢紫瑛。谢紫瑛睡的很沉,脸上隐现着美丽的笑靥。王瑞杰搬只椅子,坐在谢紫瑛身旁,呆呆地凝视着谢紫瑛。谢紫瑛和妻子长得好象啊。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甚至说话的嗓音,行走的步态,还有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吃饭的时候,他几次走神,差点对谢紫瑛唤出妻子的名字。他朦胧中觉得,与自己对坐共饮的,不是谢紫瑛,而是他的妻子。妻子离开他已经五年了。他从来没有象今天这么挂念她。是谢紫瑛牵起了他对妻子的怀念之情。他曾是那么地怨恨自己的妻子,怨恨妻子的薄情寡义,怨恨妻子的无情。在给谢紫瑛买衣服的时候,他忽然想到,假如在妻子离开他之前,他能够挣到现在这么高的工资,能够满足妻子那一点小小的虚荣,妻子绝对不回离开他。
对妻子难以名状的思念,紧紧揪住了王瑞杰的心。不知不觉中,王瑞杰眼里盈满了泪水。这时,熟睡中的谢紫瑛睁开了眼睛。谢紫瑛从被窝里探出胳膊,轻轻拉拉王瑞杰的衣摆,柔声问:“你怎么哭了?”王瑞杰慌忙擦去眼泪,挤出一丝笑来说:“我没有哭,你休息的好吗?”谢紫瑛笑笑:“时候不早了,快睡吧。”王瑞杰叹口气:“我不想睡,只想静静地坐一会儿。”王瑞杰把谢紫瑛的胳膊放回被窝,谢紫瑛趁势拉住王瑞杰的手,含情脉脉地说:“就在这儿睡,好吗?”王瑞杰深情地说:“不,紫瑛,你还年轻,你要好好珍惜自己,我不配。”谢紫瑛喃喃地说:“我想让你……抱抱我。”王瑞杰道:“不能,紫瑛,真的不能,你听话。否则,我们是没有结果的。你已经伤了一次心,我不能再让你伤心。不然,你会恨我的。”谢紫瑛说:“不,我不恨你。我愿意,我要你给我……,我好长……时间……没有品尝过……那滋味了。”谢紫瑛可怜巴巴地盯着王瑞杰,眼里有火苗在跃动,呼吸急促起来。王瑞杰的心跳在加快,浑身热血沸腾,但他仍然顽强地克制着。
他是一个商人,这次出来,肩负着公司的使命,以及高帆的信任。公司还用得着谢紫瑛,他不能轻易沾谢紫瑛的便宜。尽管他已经感觉到他爱上了谢紫瑛,然而这种爱来得太突然,太肤浅了。如果占有了谢紫瑛,她在得到一时的满足后产生懊悔怎么办?她的激情冷却下来后记恨自己怎么办?到时候,叫他怎样去面对高帆?与其因图一时的快乐而引来祸害,何不在开始就离得远些?这样,既能对得起谢紫瑛,又能对得起高帆,自己也问心无愧。
如果不答应谢紫瑛,不去扑灭她身上的一团火呢?谢紫瑛又会不会因此而拒自己于千里之外?王瑞杰飞快地思索着,拿定主意还是不去碰谢紫瑛的好。
王瑞杰轻轻抽回手来,平静地说:“我理解你的心情,紫瑛,我发现我是爱你的,正因为我爱你,才不能一时冲动伤害你。请你相信,时间会证明我说的一切。”谢紫瑛听着,忽然歇斯底里地笑了。笑过之后,她猛地翻身起来,靠在王瑞杰怀里,抱住王瑞杰的脖颈,痛哭起来。
七
清晨,天空淅淅沥沥的下开了小雨,王瑞杰和谢紫瑛到街头的小吃摊吃了点馄钝油条,就分了手。谢紫瑛回娘家看望孩子去了。王瑞杰打的回长安宾馆。车上,王瑞杰给高帆打电话,主要说了两件事。第一件,让公共关系部设法尽快从现代广告公司把电子集团公司的广告创意方案搞出来,并完成文案设计。他判断电子集团公司这次广告行动的文本材料已到了韩波手里。第二件,叫陈云燕和公关部的人务必于下午来省城,到长安宾馆1206号房间找他,听候安排。
饭店客房部经理和一位女服务员进来,将一盒椰风饮料放在了床头,并递给他一纸文件。客房部经理笑笑。诚恳地说:“由于管理不善,给您增添了麻烦,我再次代表全体员工给您道歉,并期待您的批评。保安部的违规职员已查出,在昨天下午作了辞退处理,您看一下文件就知道。这盒饮料是我店的一点心意,请您千万收下。”王瑞杰说:“对违规的职员批评教育一番就行了,谁也不可能没有犯错误的时候。大家出来混,都是为了挣几个钱,店里把他辞退,我心里过意不去,这饮料你们拿回去,我喝不下。”说着,提过饮料,给服务员递过去。客房部经理挡住,笑道:“您不必介意,保安员违规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如果我们不能尽职尽责保护旅客的权益,我们的客人会越来越少。祝您在我店生活愉快。”说完,友好地和王瑞杰握握手,退了出去。王瑞杰看看手里的文件,又看看那盒饮料,负疚得摇摇头,叹了口气。
这时,刘庆华到了。刘庆华面孔煞白,两眼泛红,一脸倦容,衣服被雨水洒了半湿,裤管上溅了几处污渍。看见那盒饮料,不由分说,取一听大口喝着,喘口气笑笑问:“给谢紫瑛的事办成了吗?”王瑞杰笑着点点头,问:“你昨天跑哪里去了,让我们一番好等。”刘庆华说:“你连这都不懂。我和她是同事,你给她送礼,又那么名贵,如果我在旁边,她一定有所避讳,不收你的礼物。”王瑞杰想想,说:“还是你的脑子好使,我可没想到。”刘庆华笑笑:“你给她送那么贵重的礼,她是不是有所表示?譬如请吃饭什么的。”王瑞杰摇摇头:“能有什么表示?周瑜打黄盖,打的愿打,挨的愿挨。是咱求人家,又不是人家求我。”刘庆华怀疑地说:“不对吧。昨天在公园,我看她对你有那么点意思。她正受不了生理煎熬呢,你们两个干柴遇烈火,很正常。你别偷吃了人家的豆腐不敢说,说出来叫大家都过过瘾。”王瑞杰笑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会不知道,紫瑛也不是那种人。我和她萍水相逢,那种事哪能说干就干得出来?”刘庆华说:“你真没本事,谢紫瑛可是水灵着呢。我们杨处垂蜒三尺都挨不上,还对她俯首帖耳,你若能把她搞到手,真是天大的美事。可惜人家对咱不感冒,不然,能跟她一夜风流,就是死了也心甘。”王瑞杰笑着说:“谁都是吃不上葡萄说葡萄酸,你却吃不上葡萄还说葡萄甜,看来你不得不活受罪了。”说完,两人都笑了。王瑞杰问:“看你一副落魄相,是不是遭霜打了?”刘庆华苦笑着:“比霜打了还倒霉。昨天从超市跑出来,恰巧碰上几个朋友,约我一块到香城乐园去试手气,香城乐园你知道吗?那是省城的拉斯维加斯,大赌场。他妈的真是背透了,一晚上输了一根金条。我是来跟你借钱的,回去翻翻本。”王瑞杰说:“你去那地方做啥?碰上公安,不论输赢全玩完。”刘庆华道:“那地方是容易动的吗?若没有后台老板做保护伞,谁敢开那么大的摊子?那地方不但可以叫你尽情地赌,还可以尽情地嫖,简直他妈的美女如云,呼来唤去都是玉肌琼肤。不信,我带你去玩玩。”王瑞杰说:“算了吧,我才不沾那鬼地方的边。你要多少?”刘庆华说:“半根金条,有没有?我翻了本就还你。”王瑞杰从壁柜里取出密码箱打开,点了五千元给刘庆华:“这钱你拿去,不用还,输赢别管它,千万不要陷进去。”刘庆华说:“你放心,就这一次。以前我去那儿都是小打小闹,昨晚我他妈的撞了鬼,害得我不敢回家见老婆。”说完,冲王瑞杰笑笑,一摇一晃地出了门。王瑞杰放好密码箱,锁上门,只穿着短衫短裤,上了床扯过被子蒙头便睡。
等王瑞杰在睡梦中被敲门声惊醒,已是下午四点多钟了。他匆匆穿好衣服,把门打开。陈云燕和公关部经理江姗姗笑盈盈地走了进来,二人把肩上背着的旅行包放下,坐进沙发里。陈云燕看看散在床上的被子,抿嘴一笑说:“公司里忙得团团转,王总却在这儿睡大觉,好不叫人羡慕。”王瑞杰取了两听饮料递给她们,笑着说:“你们别眼馋,我在这儿受的罪不比你们少。”于是便问:“怎么要江经理亲自出马?”江姗姗笑着说:“公司那边的事都安排好了,你这儿是前沿主战场,我不来谁来?”陈云燕喝了口饮料说:“有什么任务,请你交待吧。在这儿,你是总司令。”王瑞杰道:“不忙。待一会你们下去登记个房间,咱出去转转,吃了晚饭回来再说。”陈云燕说:“也好,我想去趟书店,买几本好书,以便这几天消遣。”三人去服务台登记了房间,就到了街上。
雨还没有停,但明显小了,丝丝缕缕地飞着,偶尔有一星半点撞在脸上,给人一种悄然爱抚的感觉。天色比平时暗淡得多,不到七点,街上的景物已麻麻点点的了。省城毕竟不同于窝在四面环山的小盆地里的平泉市,视野比平泉市要开阔。虽然到处都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人流拥挤,置身其间,仍然心境洞开。让从未出过远门的江姗姗喜不自禁,有一种外面的月亮比家乡的圆的感触。从书店出来,陈云燕的胸前抱了本书,装在透明的塑料薄膜便携带里。王瑞杰提出要打的回宾馆,陈云燕没说什么,江姗姗却坚持要散散步。由于天色阴暗,街道两旁的大店小铺都亮了灯,四周一片亮光。也许是好奇心的驱使,江姗姗每见一处大一点的商场,都拉着王瑞杰和陈云燕进去转转,结果几番进进出出,用的东西没买下,倒装了半食品袋各种各样的小食品。来到一处规模宏大的洗头房,江姗姗看看王瑞杰笑道:“看你胡子拉茬的,发型也乱了,这是在省城,不象在平泉那儿随便,该讲究讲究形象,别叫人一眼看去就是个乡巴佬。进去洗洗头,修修面,显得精神些。”王瑞杰没有揣度出江姗姗的言外之意,用手摸摸自己的下颌,胡子真有些扎手,说:“趁今天有时间,去修理修理也好,免得辱没了二位美人的光彩。”江姗姗转而对陈云燕道:“你的发型也太大众化了,象个乡间淑女,去整个好发型,在生人面前品位要高些。”陈云燕故意说:“我和王总都改头换面了,留下你岂不是显得不入时了?”其实,江姗姗很想进去体验体验省城洗头房的服务,只是怕陈云燕不愿意,才转了个弯,这是江姗姗这个公关经理的精明之处,她能够时时处处察言观色,见风使舵,让自己在对手面前绕过一道道暗礁。她的这种精明,不仅反映在商务谈判的各个层面,而且融入日常的人际交往中,使自己的人缘始终保持着良好的状态。陈云燕一句话,正中江姗姗下怀、,她做出领情的样子,笑笑说:“那我也进去和你和王总凑个热闹吧,权当陪陪你们。”在礼仪小姐的迎候下,三人进了洗头房。
江姗姗是在一次极其偶然的情况下来到华翔广告公司的。江姗姗的家乡在平泉农村,初中毕业后,就回家帮着父亲做农活。后来,村里的姐妹们一群一群地走出山庄,到城里打工,江姗姗经人介绍,到了县城的一家夜总会。夜总会的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身体显胖,圆脸厚唇,鼻隆宽挺,眼圈发黑。她见江姗姗,虽出身农家但天资聪颖,颇有眼色,便有了培养江姗姗做领班的意思,并对江姗姗直言相告。江姗姗尚没入道,并不知道夜总会的蹊跷,对老板娘如此抬举自己很是感激,答应一定好好干,报答老板娘的恩德。于是,老板娘一反常例,给江姗姗预发了两千元的工资,领着江姗姗做头发,置新衣,买了好多江姗姗从来没有用过的高级化妆品。第二天,江姗姗就上了班。
虽然改革开放许多年,中国的各个领域都在谋求着与国际接轨,国人在思想上率先接受了西方的文化特别是性文化观念,分娩出了一批新人类、新新人类。但在中国农村尤其是偏远贫困山区,女孩子们仍延续着祖辈们的传统美德,对性解放、性自由、性崇拜、性反叛冷眼相向,视贞洁如生命。夜总会的老板娘并没有看到思想领域内的城乡差别在城市新潮女孩和农村女孩之间存在的鸿沟,以为在贫穷中生长的农村女孩为了金钱会舍生忘死,故而在江姗姗身上押了太大的赌注。她想,凭江姗姗的国色天香,夜总会必然红极一时。事情的前期果然不出老板娘所料,江姗姗一登台,就赢得了一片喝彩声。众多的政要和大腕、大款以及地痞流氓,为一睹江姗姗芳容纷沓而至,江姗姗的身价也一夜暴涨,客人们点江姗姗的一支歌得二百元,江姗姗陪客人们跳一场舞的价格是三百元。这使老板娘乐得合不拢嘴,暗暗庆幸自己眼力不凡。但是,老板娘并为就此满足,她要引导江姗姗陪客人睡觉。那样,真就是钱财滚滚而来了。
无奈的是,江姗姗并不买老板娘的帐。老板娘几次找江姗姗试探口风,都遭到了严词拒绝,冲突不可避免地发生了。一天夜间,一个当地有权有势的人物,不听老板娘的劝告,在和江姗姗跳舞的时候,竟然按捺不住熊熊燃烧的欲火,把手探进了江姗姗的胸部,结果被江姗姗甩了一记耳光。江姗姗含着眼泪冲出舞池,跑回了自己的宿舍。那位挨了耳光的客人下不了台,恼怒地去找老板娘,逼着老板娘赔钱,老板娘说:“你和我是熟人,又是这里的常客,我可不愿意得罪你。小江是农村来的,时间不长,在这方面放不开,连我都让她三分,把她安插在前面。待日后慢慢调教,等她看开了想通了,再让她到后面去。前些时你来问包她的事,我曾告过你先不要在那上面打她的主意,以免塌台,坏了好事。今天你不听惹了麻烦,我有什么办法?”老板娘从抽屉里点出一千元来递过去:“这点钱算是赔偿费,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她一马。待日后成了,怕没有你的份?”那男人一把抓过钱去:“看在你的面上,我不和你计较。那个小骚货,我饶不了她。”说罢,气哼哼地走了。老板娘到宿舍找到江姗姗,先说了番宽慰的话,然后正色道:“客人来这儿就是花钱的,咱们只能想办法让他们多掏钱,怎么能跟人家唱对台戏,还打了人家?再说咱吧,咱大老远的跑出来干什么来了,不就是图个钱嘛。钱多了不咬手,有了钱想怎么风光都行,现在你还有本钱,不趁着捞一把,到时候象我这样,挣个钱就难了。你想开些,让他们捏捏摸摸一下半下的怕什么,咱能少了啥?好了,别哭了,明天去我那儿拿点钱,再去添身新衣服,你换穿的衣服太少了。”
第二天,江姗姗和伙伴们吃过早饭不久,正在宿舍里围着玩扑克牌,一胖一瘦两名警察推门走进来,气势汹汹地问:“谁叫江姗姗?”江姗姗胆怯地站起来,小声回答:“我。”那个胖警察吼道:“有人举报你卖淫,请你赶快收拾一下,跟我们走。”江姗姗一听,一阵眼黑,跌坐到床上,伙伴们忙去扶她。这时,老板娘慌慌张张地赶了来,对那两个警察说:“我们小江可是好人,谁敢那么血口喷人?你们来抓人,可得有凭有据。”瘦警察阴沉着脸说:“有没有凭据,到了局里就知道了,”
几个伙伴气愤地说:“把那个举报的叫出来。我们和他当面对质。”
“对,我们要控告他诬告。”
“我们给姗姗作证,她绝没有那事。”
“你们敢把姗姗抓走,我们就闹到你们局里去。”
“现在是法治社会,谁怕谁?”
“你们在给谁作主?”
两个警察没想到这些外来妹如此厉害,一时怔住了。老板娘道:“大家都在一条街上,抬头不见低头见。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仇人隔堵墙。你们有什么话尽管说,把事情搞僵了对谁也不好。”两个警察本来心中就有鬼,平常也没有在这儿少得好处,自己心虚,但让他们在一群外来妹面前丢脸下不了台。胖警察嘿嘿冷笑两声:“你们一个个都不干净,还想替别人作证,惹急了,连你们一块抓。”几个伙伴见了,都不吱声,仍怒目相对。不知谁讪笑一声说:“抓了好,到宫里吃两顿干饭,开眼。”瘦警察追问:“谁说的,谁说的?”老板娘赶紧道:“她们都是些孩子,不要再为难她们了。”
“我说的,怎么啦?”警察身后,传来脆生生的一声,大家抬头望去,却是夜总会的总领班吕丽红。吕丽红高挑的个子,超出两个警察小半头。她是听到风声赶来的。吕丽红面含讥讽地插进来,站到姐妹们身边,口气生冷地说:“要说不干净,现在的社会有几个干净的?你们干净吗?你们只会欺负我们这些下层人,真正不干净的你们抓了几个?这种事老娘见得多了,你们来发什么威?把那个告状的杂种拉出来,看我不抓破他的嘴脸。”
胖警察道:“不行,江姗姗必须跟我们走。带回去审问。”
“说的轻巧,你们平白无故的抓人,为什么要跟你们走?”吕丽红冷冷地说:“你们不是说有人举报吗?把报案材料拿出来让我们瞧瞧。拿不出来也不怕,把传讯证拿出来。到时候我们找个地方说理去。”
“算了算了,大家少说几句行不行?”老板娘一直努力地平息事态:“这两位同志也是错听了一面之词才来的。没有了解事实真相,去我的办公室坐坐,有话好说。”边说,边去拽那瘦警察,被瘦警察推开了。
瘦警察狠狠地说:“你们不叫抓人,是纵容犯罪,妨碍执行公务。”
“你们执行的是什么公务哟,是执行昨天夜里想摸姗姗奶子的那个色狼的公务吗?”吕丽红嘲笑地说:“回去告诉他,他可是有公职的,老娘不高兴了一卷铺盖走人,他能走得起?别把老娘惹急了,不信试试看。”
两个警察被吕丽红一顿抢白,已没了刚来时的神气。老板娘又陪着笑脸说:“走走走,到我的办公室,有事好商量。”两个警察听了,觉得抓也不是不抓也不好,便愤愤地丢下一句:“我们还会再来。”顺着老板娘的拽扯走了。吕丽红看看大家,笑了笑,眼里却滚下两行泪来,说:“姐妹们,不要怕,不出半个月,这两个王八蛋就得滚蛋。”
被吓傻了的江姗姗,此时终于哭出声来。几个姐妹鼻子一酸,与江姗姗相拥而哭。
半个多月后的一天中午,大家在小食堂里吃饭,吕丽红进来,笑着说:“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那两个黄皮已经给调到交警队,到210国道站马路去了。”大家听了,放下碗筷,兴奋的拍起手来。吕丽红俯身搂着江姗姗的脖子,对大家说:“我提议,今天下午我们租辆车,到他们执勤的岗点去给他们点难看。我已经打听好了,今天下午他俩执勤。好不好?”
匆匆吃过午饭,吕丽红打手机给出租汽车公司,叫了辆面包车,载着大家去了210国道,经过一个岗台时,大家看到了那两个警察,吕丽红急叫停车,司机把车停在了离岗台不远的路旁。大家簇拥着吕丽红走向岗台。吕丽红笑嘻嘻地给那两个警察打个招呼?“喂,你们怎么到这荒山野岭里来了?”那两个警察瞪了她们一眼,没有吭气,只顾自己指挥交通。吕丽红又道:“警察同志,你们辛苦了,改天到夜总会去,我们慰劳慰劳你们。”大家哄地笑了,吕丽红步步紧逼道:“请你们告诉我们去省城怎么走,听见没有?不然,我们要向交警大队举报你们。现在你们正在学习济南交警,不要自个往枪眼上撞哟。”那个胖警察被迫无奈,唰地向吕丽红敬个礼:“一直向前走,到下个岗亭往西拐,上高速公路。”大家得意地笑了,吕丽红冲胖警察打了个飞吻,招呼大家:“姐妹们,大家上车,走喽。”
胖警察和瘦警察望着一群人离去,瘦警察不高兴地嘟囔了一句:“狗娘养的。”
这件事发生不久的一个傍晚,高帆和袁贵君从市里来县城办事,路过夜总会,高帆把车停下,两人走进夜总会,点了两杯柠檬汁和两份西点,边吃边聊。歌台上,江姗姗正在忘情地演唱着流行歌曲《潇洒走一回》,顾客们报以一阵阵的掌声,不时有人上台给江姗姗献花。忽然,一个溜里溜气的长发青年醉醺醺地爬上演歌台,围着江姗姗转了几圈,又去撩江姗姗的裙摆。江姗姗边唱边躲,长发青年抓住江姗姗的裙摆不放,即而得寸进尺,抱住了江姗姗,在江姗姗身上乱摸。江姗姗在挣扎中,跌倒在台上。人群里有的叫骂,有的叫好,也有的则是在欣赏着这刺激的一幕,袁贵君早就坐不住了,在高帆的劝阻下才一忍再忍。现在看到一个好端端的姑娘在饱受蹂躏,从旁边的桌子上提了个酒瓶,就愤怒地冲了上去,将压在江姗姗身上的长发青年一把拖开,挥瓶就打。这时,又有几个坏小子冲了上去,一起围攻袁贵君。江姗姗在同伴的保护下退了出去。高帆怕袁贵君吃亏,提了把椅子扑过去,几个人顿时扭作一团,有几个看不过眼的客人也上来,给高帆和袁贵君助战,一时飞盘蹦碗,折椅损桌,好不心惊。幸亏公安人员及时赶到,才制止了这场殴打,经历一番调查取证,那几个流氓被公安人员戴上手铐押走了。袁贵君的头被打破,血流满面,大家帮着把他送上车,老板娘、吕丽红、江姗姗陪着,高帆开车把袁贵君送到医院急诊室。经诊断,袁贵君头部破裂,身上多处皮外伤和神经损伤。高帆不离左右,老板娘和吕丽红给高帆留了五百元,就回夜总会收拾摊子去了。江姗姗没有走,帮高帆照顾袁贵君。
就在这天晚上,江姗姗流着眼泪将自己的遭遇告诉了高帆和袁贵君。袁贵君吊着输液瓶,半躺在病床上,对江姗姗说:“夜总会那地方,是个黑染缸,想正儿八经做人的人呆不住。小姐还是另谋出路吧。”江姗姗叹口气:“出了这几码事,我也不想干下去了,就想回农村老家,平平静静地生活。”高帆道:“回家去吧,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更多的是无奈,那首歌写的好。”江姗姗说:“只是我有两个弟弟,还在上学,我回去后,家里就更困难了。我的两个弟弟说不准会失学,爸妈更伤心。”袁贵君看看高帆,对江姗姗说:“江小姐愿意的话,可以到我们公司来,凭你的天赋,我们高总会答应的。”江姗姗惊喜地望望高帆:“真的?”高帆顿了顿,说:“你先在公司干两个月,咱们双方都互相适应一下,行的话就留下,不行的话你再走不迟。”江姗姗说:“那我可真的要去了。”袁贵君笑笑:“军中无戏言,我们高总也是口无虚言,只怕你去了,没有在夜总会报酬丰厚。”江姗姗道:“我不怕工资少,只怕干不好,到时候被两位老总一脚踢出门。”袁贵君笑了:“你是看见我和高总今晚够狠的吧。”江姗姗难为情地说:“不是那意思,你们是我的大恩人,干不好没脸见你们。”高帆说:“丑媳妇不怕见公婆,咱们好合好散,交个朋友也行。”高帆递给江姗姗一张名片说:“你把这边的事处理好,就去找我们。”
第二天,袁贵君觉得自己无大碍,就离开了医院。几天之后,江姗姗就到了公司。过了两个月的试用期,江姗姗凭着良好的业绩,经过严格的考核和激烈的角逐,被公司聘用为公关部经理。
从洗头房出来,王瑞杰显得容光焕发,看去精神了许多,陈云燕换了个发型,但还是大众化的,却也增加了几份娴雅,江姗姗的发型是省城目前的职业女性中最流行的,恰到好处地显示了高贵和文静。三人互相欣赏了一番,回到长安宾馆,在餐厅吃完饭,便聚到王瑞杰的房间。王瑞杰安排了明天的日程:江姗姗到电子集团公司直接面见林怀龙。要打好秦兆祥的牌子,注意分寸,不能影响秦兆祥的声誉,不能把白惠生也拖进来。对于林怀龙,以攻心为上,暂不付出经济代价,也杜绝色相勾引,以彰显华翔广告公司的尊严。王瑞杰送陈云燕去射击场,在没有王瑞杰的指示以前,不与任何人接触,不参加任何社交活动,防止暴露身份。吃饭和午休可以在射击场自行处理,晚上必须回宾馆过夜。王瑞杰说:“商场如战场,这一点姗姗深有体会,对姗姗我是放心的。云燕没有实战经验,必须时时小心戒备。电子集团公司这笔业务对我公司的重要性我不再多说了,大家好自为之吧。”江姗姗从食品袋里取出几样小食品,堆在床上,让王瑞杰和陈云燕用,又从旅行包里摸出副扑克牌,三人一块玩了几把“拱猪”。看看时间已晚,陈云燕和江姗姗带上旅行包和各自的物品,回房间休息。王瑞杰泡了个热水澡出来,先给高帆打了手机,告诉高帆一切正常,又和王俊杰约好了明天的见面时间,就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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