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立冬过后,太阳就懒起来,好长时间不肯露面。随着太阳的冬眠,天地间雨雾蒙蒙的。
竹溪小镇被一床潮湿的灰色棉絮严严实实地包裹着。小镇上的居民都把自己囚禁在房间里,像躲避瘟疫似的懒得出门。街道上有一辆汽车走过,四只黄眼睛急闪急闪的。
汽车过后,天地更昏暗了。
小镇西边职工宿舍大门边的值班室,还在黑灯瞎火的。透过玻璃的灯光,正好照着壁上那幅放大了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人恬静而安详。许君燃了一炷青香插在地上,借着透过玻璃的灯光,他将一碗烫饭供在女人照片前的长凳上就呆了。
一炷青香燃去了半截,夜彻底的到来了,墙上的照片却更清晰了。许君坐在长凳上,面对着女人的笑脸,端着那碗汤饭边吞边念叨:你不该死啊,都怪我啊,都是我不小心,是我将救命钱弄丢的,我该死啊,该死的是我啊!
半截青香燃尽,最后一点火星灭了,许君才梭到床上。
第二天,久违的冬阳拨云穿雾,早早的就把笼罩着小镇的云雾蒸融了。“哎哟!终于天晴喽!”“是喽!把被窝拆下来洗哈。”“许君这个挨刀娃娃,整天把自己锁在屋头,人都怕发霉喽。”小镇上的人们纷纷推门开窗,一边做事,一边叽叽嚷嚷地拉起了家常,冬阳驱散一屋子的晦气。
早饭过后,许君才揉眼皱眉地从被窝里爬起来,拉直四肢扯着嘴打呵欠,再伸个懒腰,扯得一身骨节“咯吱”响。拉开薄刀门,他站在天井中央,一手叉着腰,另一只瘦骨嶙嶙的五指拼成一座圆木拱桥架在眉宇间,仰着头转着斜款款的身子找太阳。要是他立在院子里不动,别人还以为那是一节发了霉的甘蔗。
看着邻居们都出来晒太阳,许君也想晒晒一身的霉味。他一边转身回屋,一边自言自语地唠叨:“难得天晴,自立冬过后天天窝在家里头,我整碗面吃了也出去走走。”
初冬,午后的阳光温暖、厚实。
许君顺着镇上的河堤信步闲游。
走走停停之间,许君已漫无目的地闲逛至镇东边那脑科医院旁的小广场。自从妻子病死在这个医院后,许君就很少来这里。
此时,小广场内空荡荡的。除了几棵迎客松和落光了叶子的杨树之外,就只剩下绿化带上的几排小灌木,但河边的那排冬青树还很苍翠。
地上有一滩砸碎了的啤酒瓶玻璃块。许君见了在心里诅咒着:“这些短命娃娃”。
步入小广场,许君像进入预定轨道似的,沿着小广场上嵌入卵石的环形道,埋着头,匀速地转悠着。任卵石磨蹭着脚底板,痒痒的……
二
许君转悠了几圈,不经意的扭了扭头,扭头间他意外地发现:广场边的一棵杨树的枯叉上挂着一个黑色的单肩小挎包。这意外的发现让他一阵窃喜,贪婪之心油然而生。他埋着头用余光扫视着四周的动静,假装着又转了一圈。贪婪心已汇聚成一股无法抗拒的离心力,像掷铅球似的将他甩离卵石镶嵌的环形道,直扔向黑挎包,落在杨树下立着。许君环顾了一遍四周,无人。
他两眼直愣愣地审视着眼前的这笔神秘财宝,看着、看着,他向黑挎包伸出了一只手。“是炸弹!”一个荒诞的念头吓得他倒退一步,他连忙将手收了回来。
迟疑了片刻,许君冒着被炸得血肉横飞的危险,畏缩着向前跨了一步,贪财之念怂恿他再次伸出了胆大妄为的双手,他提心吊胆地拉开了黑挎包的拉链,一个红色的钱夹子在包内的表层横躺着,他更加兴奋,他幻想着钱夹里面全是百元大钞。
他准备伸手去掰开钱夹子,“这是道德侦探抛的诱饵”,又一个怪诞的想法涌上心头。他赶紧把拉链锁上,但那殷红的票子迫使他再次鼓足了勇气。这回他没有后退,也没有环视四周。他若无其事地立在原地,抬着头佯装着找柳叶,还嘘唱了一声。他在顷刻之间就盘算好了:“不管是谁窜出来质问,不管问什么,我就勇敢地说,‘原来是你的包啊,你咋会这么不小心,害得我为你看守了一大半天,你再不来,我还不知道咋个办’。”他屏住呼吸,在心里把这句台词都背了好几遍,还没有听见呵斥声。
“原来是自己吓自己。”他一边自言自语地埋怨,一边理所当然地伸手准备取挎包。“不对!有猫眼(摄像头)!”又一个怪异的念想闪过心头,他急忙将连接在夹克衫上的帽子拉起来罩在头上,转身准备溜走。转念一想:“不对呀,前段时间常来这里散步,从未发现、也从未听说这里装有猫眼。他气急败坏地将连衣帽从头顶上掀翻下去,暗地里责骂着自己:“胆小鬼,即使被查出来那也是捡到的,又不是偷哪个的……”
经过了一番严峻的考验和残酷的思想斗争之后,许君的胆量和勇气倍增了。他像取自己的挎包一样,理直气壮地将黑挎包从杨树的枯叉上摘了下来裹成一团。解开封领扣,他想将挎包塞进夹克衫内,但挎包斜款款地卡在胸前,塞不进去。他没有解开第二颗纽扣继续塞,他换了个方式,像用体温表测量腋温一样,一手撩起一只衣角,一手将挎包从下往上塞进了夹克衫的深处,只见他身子的左侧马上就鼓了起来。
三
藏着黑挎包的许君没有心思游山玩水了,他想尽快离开小广场。
小广场南靠脑科医院的围墙,北临阳明河。广场内虽阡陌纵横,但出路有纵无横,只有东西两个出口。
许君想:不能沿着原路返回,因为向西要途经一座独木桥,那个地段太裸露了。他果断地作出了选择:顺着河边的那条林荫小道往东,尽快离开广场。
刚走几步,还未出广场,许君就感觉到有些不自在:一方面,腋下掖着个挎包,使得夹克衫过于瘦身,胸围有点小。另一方面,这挎包夹在腋下,总是往下滑。
这种异类的“背”包方式的确是折磨人,但他没有办法,他只能这样委屈着、强装着玩耍的样子离开。
他扭着身躯,刚步入林荫小道,好像实在是受不了了。他解开了纽扣,准备将挎包从腋下拉出来挂在肩上。这时,他陡然发现:前面二十来米处有一对身穿红上衣的母女。他突然变得紧张起来,立即转了一个直角弯,双手捂住挎包,横穿绿化带,绕开红衣母女,择林间的小路而逃。
许君刚出绿化带,迈上通往小广场的石板路,恰巧与一中年布衣男子的背影擦肩而过。
许君很庆幸:布衣男子是往西走,自己是往东逃。
许君的身体和布衣男子的身影在此分道,各自扬镳。许君捂着挎包,佯装着散步,他不敢回头。他不能确定布衣男子是否发现了他。他只感觉到背后有两束凶相毕露的目光,像两把寒光闪闪的倚天剑,似乎要穿透自己的背心。
林间的石板路是迂回平整的。拐了几道弯,远了。
许君变得有些犹豫:“是将包藏在路旁的密林中,过几天来取?还是继续掖着,一看究竟?如果藏在密林中,只怕黄雀在后;如果继续掖着,又怕有人追来,该如何是好?怀中的挎包犹如一个烫人的山芋。
最后他决定:抱着,走!因为包里究竟有些什么,自己都还没有看明白。
眼见四周无人,许君加快了脚步。几绕绕,几拐拐,他便将小广场甩得远远的。
回头之间,石板路到了尽头。调头仰望,一条新修的大道横堵在自己的眼前。低头俯视,脚下是一大堆修路工人倾倒的夹着乱石头的烂黄泥,与自己那锃亮的黑皮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许君急,不择路。
他双脚踩着黄泥,一手夹紧包,一手抓牢石头,连爬带跪向上攀。费尽了吃奶的力,终于登上了平整而宽阔的大道。他来不及多喘一口气,就急匆匆的准备顺着大道旁的人行横道一路朝南赶回家,颠了十几步,才意识到前面是一片居民区。
“不行,居民区认识的我人太多”想到这里,他赶紧停了下来。人行横道的黑地砖上留下了一串新鲜的黄泥印。
眨眼之间,许君就作出了绕开居民区的选择。他转身向东,三跳两跃就横穿过了大道。
穿过大道,许君进入了一片人去楼空的鬼屋。这里的荒芜让人感到有些恐惧:有的屋无门无窗,有的墙断垣残壁,有的房摇摇欲坠,有的楼主人似乎刚刚无缘无故地离去。许君可不在乎这些,他在鬼屋间辗转了一圈,又在一处废墟上踌躇了一会儿。他想坐下来,打开黑挎包看看,里面到底有些什么。他撅着屁股将挎包从夹克衫里扯了出来。准备坐下,还没坐下去,他又在思量:“这里离小广场还不够远,可能一会儿会有人沿着自己留下的脚印或身影追来。”这么一思量,他赶紧立起身子,侧耳倾听,似乎听到小广场内有谩骂声,指责声……这令他越想越不安,他赶紧将那只包塞回夹克衫里。
他越想越害怕,他似乎感觉到了大道坎下有人正沿着他的脚印追来。想到这里,他拔腿就跑。
他将挎包隔着外衣搂在怀中,像袋鼠护着孩子逃命似的开始向东一路狂奔。
一路上,他连滚带爬,逢沟就跳,下坎就滚,上坎就爬。一口气连翻了两座山,越过了一条河,一直跑到高涧河旁那片杂草丛生的斜坡上才停了下来。
许君立在半山腰,一手护着包,一手捂着胸口,张着嘴不停地喘着粗气。喘了一会儿,他将捂着胸口的那只手改过来撑在地上,扭曲着身体想坐下来。但他没有坐下去,也没有立起来,他有些坐立不安。他觉得这半山腰还是不够安全,因为自己的旁边有一条毛狗路,可能过会儿有人要从这里经过,再加上山脚下的那条河就像一面镜子,会把自己的一举一动都照下来。想到这里他赶紧站了起来。他在站起来的同时就瞄准了:不能沿着这条毛狗路走了,要顺着斜坡向上爬,一直爬到山凹处才能停下来。因为只有在那里才能更好地侦查自己的来向是否有人追来。
于是,他分开了胸前的杂草,踉踉跄跄地支撑到了山凹处。
山凹处的杂草丛中留有一块一丈见方的大青石。许君匍匐在大青石上,朝着自己的来向侦查了好一会儿,见无人追来,他才将上半身蜷缩回来。坐着,像摆脱狮群尾追的羔羊一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四
许君坐在大青石上,脱去外衣,黑色的挎包从夹克衫里滚了出来。他没有去抓包,而是不慌不忙地从外衣口袋中摸出了一包香烟,抽出了一只来,燃着。吞云吐雾之间,他盘算着:“黑挎包里有很多钱,全是印毛主席脑壳的红色的百元大钞,整整齐齐地排列在钱夹中……自己的手机太落伍了,要更换一部新手机,苹果牌的,挂上QQ,约网友视频聊天、玩游戏……这条裤子太皱了,和这新皮鞋不配套,要重新买一条,买包包上有兔耳朵的那种,还要……”想到这里,他嬉笑着将半截烟掐灭了。
他又习惯性地侦查了一遍四周,除山脚下那静静的宛如绿带的高涧河之外,就剩下身边的荆棘、杂草,还有暖和的冬阳。其余的没有,连一丝风也没有。
许君彻底的放心了。他将黑挎包从身旁拉了回来,“唰”的一声,拉开。那个胀鼓鼓的红钱夹还像熟睡的婴儿一样在包里面躺着。他迫不及待地掰开钱夹,里面的一切让他傻了眼:钱夹里是一包撕过了的餐厅纸和两本存折。他把钱夹里三层外三层的翻了一遍,就只搜得一叠乱七八糟的卡片和几张零散的角角钱。许君刚才的兴奋劲跟被刺扎破了的皮球一样,提着空钱夹抖几抖,随手就扔了。他很生气,从嘴里狠狠地甩出几个硬邦邦的字砸在石板上:“妈的!穷鬼,比老子还穷!害得老子不要命地一路狂奔”
发泄了一通,他还是有些不甘心,转手继续往包的底层掏。他的手指捏着一包软绵绵的、沉甸甸的东西,他有些奇怪和惊喜,幻想着:原来好东西是藏在底层的。他激动得心跳加速,一把将那包神秘的东西扯了出来。眼前的这包东西又一次让他傻了眼:一个皱巴巴的超市购物自营方便袋紧裹着一张旧毛巾,但却很沉。他有些纳闷:怎么毛巾会用塑料袋包裹着呢?难道失主之前去了浴室?但这毛巾分明是干的,干的又为什么会感到这么重呢?难道毛巾中真的包着一捆百元大钞吗?不对,比重失调,严重的失调,即使是钱也不可能这么重。许君像物理学家推导公式一样认真。
带着一连串的疑问,他将袋子摊在膝盖上小心翼翼地拆开,再剥开暖和的毛巾。一看,里面居然是一个装满了温水的圆柱形玻璃瓶,还是一只废旧的果汁包装瓶。他有些愤恨,他站了起来,高举着瓶子咆哮:“闯他妈的鬼了!老子冒着这么大的凶险,跑了这么长的路,居然弄得个破瓶子!骗子!穷鬼!”
他真想将那只玻璃瓶砸碎,但他咆哮了一阵之后,高举着瓶子的那只手就慢慢地垂了下来。他大概是彻底地失望了,连砸瓶子的力气都省了。
放下瓶子后,许君还没有解气,他狠狠地将黑挎包踢到一旁,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叼着,坐下来漠然地望着远方。
远方的山是荒凉的,没有一片绿色。近处的树赤裸裸的,叶子都落光了。身边的杂草像得了传染病一样,一片枯黄。
此时,许君有些沮丧,他试着站起来准备回家,但双脚无力,又瘫软在地。看来刚才那段亡命之途真的把他折腾累了。或许,他是彻底的失望了。
他在大石板上颔着头呆坐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的新皮鞋跟着自己瞎忙活了一阵,变得很狼狈,从头到尾,里里外外都染上了污泥。他提起那张旧毛巾,打算把皮鞋擦干净,又觉得这样做过于奢侈。于是,他放下毛巾,将挎包再次拖回身边,懒神脱气地拉开挎包外层的拉链,准备找张手纸擦皮鞋。
挎包外层的拉链一拉开,一堆的钞票变魔术似的呈现在他眼前。“喂哟——我发……”他赶紧捂住嘴,他惊喜得差点喊出声来,他意想不到黑挎包的外层中居然会有一堆钱。
许君立即锁上拉链,抱紧挎包,心怦怦直跳。他又侦查了一遍四周的环境,才再次颤抖着双手拉开包的外层,匆匆地地把那堆凌乱的钞票一张又一张的进行整理成塔。他一边整理,一边清点,一边盘算着买手机。他的手变得更加颤抖,连续清点了三次都没有数清楚。渐渐地,钱也跟着手一起颤抖,厚厚的一匝钞票握在手中。他不敢再数了,赶紧将那匝钱双手按在膝盖上。紧跟着,双腿和钱随他的双手一起颤抖。他以为着鬼了,急忙撑了起来,半蹲着战战兢兢地将钱塞进身旁的夹克衫的口袋里。见石板上的夹克衫不再发抖,这才逐渐静下心来,坐着。
五
许君静坐着。
太阳渐渐偏西,一阵风掠过山凹,散落在大青石上的卡片、存折、钱夹一起随风翻飞,两本存折跟翻书一样在风中哗哗作响。枯黄的草浪随风起伏,头顶上的高压线呜呜嚎叫。
许君立即蹦起身来,像孩童在田间追捕蚂蚱一样,忙着收捡大青石上随风翻飞的钱外之物。他从大青石上追到杂草丛中,他很细心,他知道从黑挎包中流落出来的任何一件物品都不能走失,哪怕是一片纸屑也不可以遗漏掉。
风停了。一切都沉寂着,斜坡上齐腰深的杂草不依不偏地立着。许君很快就收拾完了,他凭着自己记忆把被妖风吹散的物品一一的归还在黑挎包中。
风远去了,许君的心思也跟着远去的风追逐着山那边的海浪一样,翻腾着、跳跃着。
“失主刚才急匆匆地去公安局报了案,专案组已抵达作案现场,一条经验丰富、身材魁梧的警犬正在小广场边的杨树下寻找线索,长长的嘴贴着地面,抽动着鼻孔来回地搜寻着……”
想到这里,许君慌了,他在大青石上拿着挎包急得团团转。他意识到,必须马上采取行动,先处理这些钱外之物。
他摸出打火机,打燃火,准备将黑挎包连同里面的那些钱外之物一起火化。
又一阵阴风扑来,火灭了,许君打了一个寒颤。
他突然认识到这样做会加深罪孽,会被多拘留几日的,幸好火被风灭了。
“不行!先藏起来,万一被逮着,再物归原主,或许还能得到盘盘帽的原谅。”想到这里,他一头扎进了荆棘丛中,忍着剧痛,将挎包塞进密林深处,弓着腰退了回来,脸上留下了几条倒挂刺的抓痕,血珠子直冒。
许君很得意。心想:这密林深处,荆棘丛生,倒挂刺纵横交错,那条狗即使跟踪到这里,量它也不敢赤裸着身体钻进去。
许君也很自豪。心想:这挎包躺在这荒山野岭,某一天,哪位穷柴夫捡到了,还可以给他一个惊喜……
坏了!万一真的这个包被别人发现,交到公安局,盘盘帽验了指纹,这岂不是要坏事。
许君忍着剧痛再次钻进荆棘丛中,抱着挎包、弓着腰退了出来,脸上自然又多了几道抓痕。
此时,许君来不及顾脸上的伤痛。他像挣脱鹰爪的野兔一样,屁颠屁颠地围着山头转。边转边在心里骂:“那穷柴夫不是个好东西……”骂了半圈,转了半圈,他带着挎包梭进了一个山洞。
一盏茶的功夫,许君背着挎包灰头土脸地从洞口爬了出来。他像逃脱喷井的矿工一样,惊慌失措地往山巅上爬。爬到一处墓地的大石碑前,不知他是跑不动了,还是不想跑了,他拉直四肢,四仰八叉躺在墓碑前。
他可能是真的累了,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高高的大石碑前,目光沿着碑文浏览至碑帽间的那幅遗像就没有力气移动了,呆呆的滞留在那幅遗像上。许久,他发现遗像上的那张脸越来越熟悉,越来越亲切,越来越像自己的亡妻。
许君的心思让人猜不透了。他微笑着,微笑着,笑着、笑着泪水就从那微闭的眼角流出来了。或许,这时他想起了病故的妻子。
半年前,许君的妻子病危,住进了镇东边小广场旁的脑科医院。他回老家四处凑钱,带着救命钱返回小镇的途中,不慎将钱包遗失,妻子因此而丧命。许君常说自己是害死妻子的凶手,自己该死。
许君在墓碑前躺了很久,当太阳光从坟头挪移至山顶,许君才费力地从墓碑前爬了起来。他爬上了山顶,泪水、泥土、血、余阳汇成两条多彩的线,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
六
残阳舔红了远处的山头。
许君搂着挎包一步一步地沿着山脊挨下坡去。
天色渐渐暗下来,他那蹒跚的身影随着崎岖的山路时隐时现。
暮色笼罩着大地,他那弱小的身影最终变成了模糊的黑点,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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