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初恋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沈江河    阅读次数：6368    发布时间：2014-07-14

一

这一年的夏天来得太早，也特别闷热，还很寂寞，周围看不见一个走动的人影。在一所被几块水田包围着的草房子里，一个其貌不扬的少女正坐在堂屋里做作业．嘴里悠闲的唱着流行歌曲，好像很快乐似的。唱着唱着，她眉头一皱，歌声停了下来，自言自语的说：“又是应用题，真讨厌。”

原来她是在做数学卷子，快要做完时遇见了三道应用题。她天真烂漫、思想单纯，学习成绩并不优秀，有时连计算题都做不过来，更别说是应用题了。

她皱着眉头把第一道应用题读了一遍，觉得做不了；又去读第二道，还是做不了；再看第三道，更难。

“看来又得去求他了。”她唉声叹气的说。

她嘴里所说的他是她的远房表哥，一直以来她学习上的困难都他是帮她解决的。

她拿着卷子，走出家门，向表哥家跑去，只见两条羊角辫在她的脑后摇摆不止。

二

暑假里的暑假作业，也常常是表哥教她做的。

不做作业的时候，她也很爱到表哥家去玩。

不光她一个人喜欢到表哥家去，就连她的好朋友雨和雪，也常常和她一起去表哥家玩。有时还一起拿作业去他家做。

她们经常到表哥去的目的，除了做作业，谁也说不清。只是觉得表哥是一个值得她们敬佩的残疾人。

表哥很孤独，没有恋人，没有朋友。

表哥很可怜，很多事情都不能自己料理。

像表哥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应该是梦与花，享受美好事物的时候。应该会有恋人的陪伴，有数不清的快乐和浪漫。然而，表哥常常是一个人孤独的待在家里，看书是他唯一的乐趣。教她们做作业是表哥打发寂寞的一种最好的方式。表哥很喜欢她们去他家玩，或找他教她们做作业，这时，即使他手里捧着一本最心爱的书，他也会把书放在一边，认真的教她们做作业。

雨和雪是表哥的远房妹妹，到表哥家去玩的时间，比她还要多一点。所以她们比较了解表哥心中的故事，她们还看过她的日记。

“月，你看过晗哥的日记吗？”雨嘴里所说的晗哥就是月的表哥。

“他的日记？没看过。”

“是关于他和两个女孩子的。”雨有点得意。后来，因为好奇，她也强看了表哥的日记。

三

暑假很快过去了。她又得背着书包重新踏进学校的大门了。

这是一个新学期，因为升了一个年级，不会做的的作业比以前更多了。

由于学习上的需要，她和表哥的接触也更多了。

表哥的态度依然和从前一样，总是不厌其烦地耐心地为她解答难题。

她也因此对表哥产生了一种不是敬佩却胜似敬佩的、不是感激却胜似感激的感觉。这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让她心烦，让她依恋。

她常常在有空的时候去看表哥，陪陪他，为他打发掉一些寂寞与无聊。表哥常常会开心地和她开一些近似浪漫的玩笑。有时看到表哥开心的样子，她也会感到非常开心，心里甜滋滋地仿佛喝了蜂蜜一样。她几乎把表哥当成了自己最亲密的朋友，告诉他学校里发生的一些好笑的好玩的令她愉快或不愉快的事情。

曾经有一个近似于无赖的男孩写过一封信给她，她因此对那个男孩恨之入骨。

这天下午，她拿着书本去找表哥帮她练习听写，表哥有意无意跟她开了个玩笑。

“月，假如那个写信给你的人是我，你会恨我吗？”

“不会，如果是你，我会原谅你的。”她没有多想，回答得非常干脆。

四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已是寒假里的隆冬时节。

那个冬天不算冷，却很难找到一个晴朗的日子。

好不容易才度过了漫长的阴雨天气，老天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她走出家门，迈着轻快地步子，在田野里散了会儿步。感觉很无聊，便一路小跑来到表哥家。

表哥一个人孤独地坐在火炉旁，手里拿着一副纸牌，好像正在思索什么。并没有留意到她从门外走进来。

“表哥，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听见她说话，表哥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咦，你怎么来了？”

“想来就来呗。难道你不欢迎？”

“何止是欢迎，简直就是求之不得。”

“那你干嘛这样说话，好像不怎么欢迎我似的。”

“因为我正愁没有人陪我，而且刚好想到你，你就来了，你说巧不巧！”

“是吗？那我还来得真是时候。”

“对啊！也许你知道我在想你吧！”

“我不知道，而且我，我才不要你想呢！”

“是吗？”

“哦！对了，表哥，来，我陪你打牌吧！”

“好啊！”

“可是，我们打什么呢？”

“随便你。”表哥一向很随和。

她从表哥手里接过纸牌，开始叠牌、洗牌。

“寒假作业做完了，你？”表哥和往常一样，很关心她的学习。

“没有，不想做。”她一脸天真的笑着，满不在乎地说。

“为什么？是不是又在想白马王子啦？”表哥神秘的笑着。

“说什么呀？”她红着脸羞涩的低下头说，“人家哪来的白马王子，你才想白马王子呢。”

“说错了吧？我是在想白雪公主。”

“那么可以告诉我，你的白雪公主是谁吗？”

“可以啊！”

“是谁啊！”她放低声音，生怕被别人听见似的，“告诉我，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就是你呀？”表哥盯着她的眼睛说。

“别逗我了，我看过你的日记，知道你喜欢的人是谁。”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表哥表面上在跟她开玩笑，内心却非常忧伤，“现在我喜欢的是你。”

“再说，再说我就不理你了。”她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心突突的跳得很快，摸牌的动作已经无法掩饰内心的慌乱。

“好啦，我不说了。那么你能在有空的时候多来陪陪我吗？”

“现在不是有空吗？现在不是在陪你吗？”她的回答很巧妙，表情很可爱。

接着他们一边玩纸牌，一边聊了很多关于她发育成长的隐私。

当天晚上，她看完电视回到家里，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左右了。她躺在床上，却久久不能入睡。脑子里全是表哥的影子，耳中依然回荡着表哥的声音，以及白天和表哥说过的所有话题。尤其是关于她发育的那些隐私，一直在脑海中盘桓不止。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喜欢上表哥了。不、她觉得自己不能这样想，她不能喜欢表哥，表哥是个残疾人，她觉得自己要是跟她一起，根本不可能幸福。

经过几个晚上的挣扎，她终于做出了决定，提笔写了一封信给表哥，要求表哥别把她和他之间发生的一切告诉别人。

表哥是个不甘寂寞的人，收到了她的信，当然欣喜若狂。回信答应了她的要求，并要她明确告诉他，她到底喜欢不喜欢他。

实际上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喜不喜欢他，只觉得脑海中常常会浮现出他熟悉的面孔和表情。她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她有时觉得算，有时却又觉得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她非常害怕自己会喜欢上表哥，她不敢向表哥承认她的这些感觉。在写给表哥的回信中，她虚伪的告诉表哥，她根本就不喜欢他，难道只有喜欢才可以写信吗？她说，如果表哥一定要弄清楚她到底喜不喜欢他，她以后就再也不会去看他了，他将会失去她这个表妹。

看完她的信，表哥心里非常难受，伤心得整个晚上都无法入眠。痛苦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齿噬他的身体。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种结果。但他更害怕会失去她这个表妹，担心她从此不再来看他。

“算了，不会有人喜欢我的。”他又一次尝到了失望的苦味，自言自语地说。

所以他向她妥协了。第二天，天刚亮，他就写好了一封信。告诉她，他不想失去她这个表妹，还希望她常常来看他，以后不再问她喜欢不喜欢他，也不会再对她说喜欢她了。

然而，她那天一大早，就逃避似的和她的知心朋友晓鹤到一个小集市上赶集去了。

他从天亮到天黑，整个白天都是在等待中度过的。

晚上看电视时，她终于还是来到了表哥家。但她根本没有心情看电视，她知道那封信已经伤害了表哥，所以她不敢面对他憔悴的目光，因为她知道自己还是有点喜欢表哥的，不说别的，就凭表哥那帅气的脸庞，幽默的说话方式，就足以让她喜欢他一千次，一万次。只可惜表哥是个残疾人，要不然……要不然表哥又怎么会看得上她呢！而且年龄上的悬殊也不可能让他们像现在这样有缘，因为如果表哥是个健健康康地小伙子的话，应该早已读大学或者去外地打工了。

收到表哥的信，她独自一人回到家里，怀着极度的忧伤一字不漏的读了一遍，她流泪了。

她流泪，并不是因为表哥的信写得太感人了，而是她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伤。

这是一个无眠的夜晚。

他也彻夜未眠，整个晚上都在想她，希望在第二天早上能再次看到她开心的笑容。

天终于亮了。

这一天，他起得很早，梳洗完毕。便坐在火炉旁，手里拿着一本书胡乱翻着，等待她的到来。

整个早上，她并没有来。

下午她来了，脸上没有灿烂的笑容，心里载满忧伤。

“你怎么啦？哪儿不舒服了？”看见她不开心，他心里也很难受。

“没有，只是觉得心里头发闷，都是你不好。”她脸红了，却没有笑容。

“对不起，对不起……”他一连说了几十个“对不起”，样子很夸张、很搞笑、很滑稽，终于把她逗笑了。

“本来我想，从此不再来看你了，可我又……”叹了口气，脸上流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对了春节就要到了，大年初一，你准备去什么地方玩？在我家陪我好吗？”

“不行，我要和我的朋友们去游山玩水呢！”说着，她向他扮了一个鬼脸。

五

春天来了，村子里一派春意盎然，房前屋后，到处是花的颜色，花的香味。

这个春天特别温暖，他却感觉不到一点春的气息，他的心仿佛依然停留在寒冷的冬天里。

因为自从春节过后，她已经有很多天没有来看他了。这几天，他一直是在等待和不停地幻想中度过的，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好慢。

在这个世界上，要是没有她，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再活下去。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失眠困扰着他，寂寞、无聊、孤独总是萦绕在他心头。

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个夜晚的折磨，他终于又见到了她。

一见面，他就拿了一只钢笔送给了她。她接过钢笔，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谢谢两个字。

开学以后，她和他见面的日子越来越少了，可是他想她的时间却越来越多了。

这天，他向她提出了一个并不过分的要求。

“你能每天都来看我一次吗？”他说。

“对不起，我可能做不到。”她说。

她虽然没有答应他的要求，但她还是每天都去看他的。她好像已开始渐渐地爱上了他，每天都在为他失眠。

周末，和其他日子一样，想他就去看他。

见面，他想亲吻她，她拒绝了。

从他的眼神中，她知道他失望了。于是便想安慰他，坐到了他的身边，把头靠在他肩上。

他很感激，又想吻她，她又巧妙地避开了他的嘴唇。

“你怎么老是对我若即若离、忽冷忽热的？”他有点沉不住气了。

“我也不知道。”她的心情很复杂，“如果明天我不能来看你，请你开心点好吗？”

“我会的，不过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不为什么，总觉得我们老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这么说，你是不想和我交往了？”

“不、我想到你的生日再来看你。”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点头，看上去很轻松，其实心里特别沉重。

农历三月初六，是他的生日。三月初五，她提前送给他一个十字架，做为他的生日礼物，并告诉他说“明天我也许不能陪你过生日了。”

“为什么？”

“明天学校里放假，我要和爸爸妈妈去地里种玉米。”

“没关系，反正你已经送我生日礼物了。”他是一个非常懂得宽容的人。

“现在，我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

她是第一个送他生日礼物的人，也是第一个送他生日礼物的女孩子。所以他激动的对她发誓说，“我一定会把你送我的这个十字架，永远戴在身上。”

第二天，她果然没有去陪他过生日，但他的忧伤、他的哀愁、他的真诚、他那坚强的性格，以及对她一往情深追求，却已经深深地打动了她的心。于是，她提笔写信告诉他，她心里所有的想法，告诉他，她爱他，在爱他之中又有几分恨他。

他问她为什么会这样。她回答没有理由。

“你是不是把爱我看成是一种罪过了？”

“也许是吧！”她觉得他很了解她。竟然一针见血的说出了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想法，她觉得自己一直都是——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把他们之间的爱，看成是一种罪过。所以她爱他，非常爱，但是却爱得很痛苦。她想摆脱这份痛苦的爱，却又害怕会伤害到他，因为她知道他也很爱她，所以她觉得这样做一定会非常残忍，她不敢想象，他会有多痛苦，他会不会失去活下去的勇气。

他是残疾人，她知道他的感情很脆弱，她不想伤害他，却又觉得再和他纠缠下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她更害怕被她的父母知道，父母要是知道她爱上了一个残疾人，一定会极力反对，还会打她骂她的。虽然现在提倡恋爱自由，婚姻自由，可她这是早恋，根本不受法律保护。

她想了很多，终于做出了跟他分手的决定。

分手那天，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

她流泪了，她没有去猜想他的感受，只知道自己流泪了，眼泪为自己而流，为他而流。

他非常伤心，但并没有流泪，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不管有多伤心，他都不会流泪。就连奶奶死的时候都是这样，当时全家人都哭了，但他就是没哭。也许别人会说，那是因为他太坚强了。

她不会再来看他了，他的心就像下着雨的天空，阴云密布。他没有流泪，但是老天却哭了，老天是慈祥的，它为他而哭，为贾宝玉、林黛玉而哭。

许多人失恋了，都会有朋友安慰和陪伴。而他却只能一个人孤独的承受着失恋的痛苦与折磨。为了摆脱对她的思念，他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看书中去了。每当读到书中所写的凄凉之处，就会勾起他的回忆，使他感到痛不欲生，但他始终把书当成最亲密地朋友。

他也曾想到过用死来摆脱这撕心裂肺的疼痛。可转念一想，一个人连死都不怕，活下去又有什么可怕的呢。所以他决定坚强的活下去，在这凄风苦雨的人世间一边看书，一边等待爱情的再次光临，他觉得老天只是暂时跟他开了个玩笑，只要自己有信心，只要自己能够耐心的等待，他相信爱情总有一天还会像风雨过后的彩虹那样再次出现在他的身边，陪伴他，补偿他，照亮他黑暗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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