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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校的女婿们(第二十四章 商委大院)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奇书    阅读次数:5348    发布时间:2014-08-05

吴刚刚进屋,就听到里间的老太太在大声问:“是小吴吗?”

“是我,奶奶。”

“快进来,快进来呢”,张罗侧身瞧瞧他:“没听见老太太叫吗?进去啊。”,里屋,离休厅长正支起半个身子靠在床头上,笑盈盈的看着门外中。

“奶奶,您快躺下。”

吴刚赶上二步,扶住她:“这几天身体好吗,伤口还疼不疼啊?”

“没事儿,小鬼子的刺刀和造反派的钢钎都没把奶奶奈何,还有什么算痛苦?”老太太微笑的看着吴刚:“你来了我就放心了,”

“奶奶,好像你很坚强伟大似的。”

张罗打断她的唠叨:“谁在深更半夜呻吟,睡不着非要我陪她唠叨啊?”

“那是我心里烦躁,你知道什么?到厨房看看去,你姨父要回来吃饭呢,去去去。”,吴刚听在耳里,老太太表面坚强,暗地里还是有些疼啊。

于是,忍不住内疚的低着头,喃喃道:“奶奶,我,我真是不应该,唉!”

一只青筋裸露的手,拉拉他。

“小吴,坐下坐下,我就怕你拐不过这弯,所以一定要张罗带你来呢。”,吴刚顺从的在床头坐下,不知怎么回事,吴刚觉得自己一到老太太身旁,就成了听话的孩子,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使自己不得不按照她的话做。

“张罗这孩子自幼由我带大,尽管我很注意,但毕竟有些,怎么说呢?”

老太太有些纳闷的瞧瞧窗外,捉摸不定。

“就是有些骄气吧,平时间说话没大没小的。出了这意外事儿,你已经很难过很后悔了么,如果再火上添油,岂有此理么?”

“奶奶,张罗是个好同事,她没说我呢。”

吴刚小小心翼翼的看看离休厅长。

要说平时除了和自己一个钉子一个眼儿的,就这事儿而言,张罗确实也没说过什么呢。老太太就慈祥的笑笑:“小吴啊,上次你怎么跑去退贷?不是张罗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年轻人,挣钱养家糊口不容易,当时我就不要你买么。”

哦,原来是这样?

看来那营业员当时就给张罗讲了。

张罗呢,紧跟着屁颠颠的就给奶奶告了状。吴刚无奈的摇摇头,女孩儿么,率直一点,嘴松一点,好像也没有什么吧?

难怪从来就没对自己有笑脸的张罗,下班时居然会奉命邀请自己上门?

老太太侧侧身,拉开床头的小抽屉,取出三张10元钞票,递给吴刚。

“小吴啊,拿着,让你浪费了。”,吴刚像被烙铁烙了一下,整个身子往上扬,脸涨得通红:“奶奶,这,我怎么能要啊?”

“怎么不能要?你破费了么,二个小年轻,加起来每月工资不过二百块么。拿着!”

“奶奶,不!”

“拿着,不拿着奶奶生气了啊。不拿着,下次就不要到我这儿来啦。”,吴刚只觉得喉咙发热,眼睛湿润。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自己撞伤人后,满脑子想的是如何借机发挥,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可是?

“奶奶,我,”“好啦,要想再到奶奶这儿来,就拿着。”老太太微笑的一探手,把钱揣进了吴刚的衣兜。

“妈!”

是李书记,拎着小提包,叩门微笑:“哦,小吴来啦?”

“李书记!”吴刚站了起来:“您好!”“坐坐,不要拘束。妈,今天好吗?”“还行!李渊啊,你把提包放下,也进来坐坐吧,妈有句话问你呢。”

“好的,抹把脸就来。”

仅限于与老太太在一起,吴刚虽然有些不安,却还坐得下来。

可现在,虽然早是自己希望之中的事,可真要与平时可望不可及的局领导坐在一块,吴刚就忐忑不安的东张西望了解。

“奶奶,我,我就告致了。”

“听我的命令,你坐你的,待会儿吃了饭再走。”

离休厅长正色道:“李书记平时很凶吗,你们是不是有点怕他啊?”,门一叩,李书记进来了,手里端着果盘。

换了衣服的局党委书记,显得比平时年轻,可看起来有些疲倦。

“妈,什么事儿啊?”

他朝吴刚笑笑,坐在老太太的床沿上,把果盘放在自个儿膝盖上,削起苹果来:“开了一天的会,明天还接着开呢。我碰到了你那个老上级,今年怕80好几了吧?”

“谁呀,我的老上级多呢。”

老太太眯缝着眼儿,怜爱的瞧着独生儿子。

“你不都见过,记不起啦?”“就是那个‘张一枪’啊,我认得他的,身子骨还那么硬朗。”“张一枪?”老太太高兴的支起了上半身。

吴刚就乖巧的探过手,替她后腰背垫上枕头。

老太太拍拍他的手,再看看儿子:“有些热呢,开开空调吧?”

窗畔,一片金黄色。李书记就站起来,走到窗口。吴刚这才注意到,窗口上架着一部银灰色的铁匣子。李书记把它面前的机关一扭,匣子鸣鸣的轻鸣,不一会儿,一股泠风迎面扑来。

这就是空调!

吴刚在电影上看到过,知道是消署纳热的好东西,可太稀少,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呢。

李书记还没走回来,吴刚早端过了果盘,继续刚才削李书记还没削完的苹果。屋子里很快变得凉爽。

李书记坐回床沿,给老太太挟挟被单。

“现在好点了吧,都说今年热得晚呢。不过都九月底了,还热,地球真闹感冒啦?是张一枪,头发白完了哟。”

“这个张一枪啊,简直就是一个传奇。”

离休厅长笑呵呵的看看儿子和吴刚,挽挽自己的鬓发,喟然长叹。

“那时过濠沟,打炮楼,只要冲着喊一句:张一枪在此!得,小鬼子和汉奸一准吓得窒气敛声,龟缩在一边不声不吭。

后来造反派揪斗他的时候,老部长居然也一声大喝:张一枪在此,谁敢乱动?

造反派们颇觉得这老头儿有趣,嘻嘻哈哈挤眉弄眼的照揪不误。结果给他一脚踹了二个下台,顺手一指头,又戮翻了二个。

第二天一查档案,造反头儿吓得直哆嗦;妈呀,原来这老头儿就是传说中的张一枪?兄弟姐妹们,撤,我们遇到杀人魔王。”

“80多了,威风不减当年,千人的干部大会上,站起来一开口,恰如一凤入林,鸦雀无声。”

李书记喟然长叹。

“人的精气神到了这个境界,真成了神仙。那气势,真令人心驰神往,可望不可及啊。”

老太太看看儿子:“这就是了,为官全在精气神,心底无私天地宽。看看那些年张牙舞爪的,还有几个今安在?”

“可毕竟传说不可复制,现在是八十年代啦;有许多事情,不是战争年代所能理解的。”

吴刚的苹果削好了。

他小心的切成一片片,先挑了一片递给老太太,然后端给了李书记。李书记接过,挑一片递给他:“小吴,这几天我没在局里,一切都好吧?”

“还好。”

“哦,你们的秋季展销会布置得怎样啦,我听反映说有些不公呢?”

吴刚眨巴着眼睛有些迷惑,李书记是指的什么,什么不公?哦,他突然想起了冒火的阿兵,凡科对阿兵的安排确实不公,李书记指的是不是这个?

对了,张罗是他的侄女,一定会给他讲的/

哎呀,还不知道张罗给李书记讲给我什么?

吴刚就点头:“是这样,凡科安排阿兵值下午到深夜班,把人家整个儿捆绑在了现场,他自己倒是在正常工作时间内。”

“大家都知道,阿兵很不高兴。”

李书记注意的听着。

不时侧头瞅瞅他,没有插话,可用眼色鼓励着他继续说下去。“可阿兵很大量,强忍在在心里,没有和凡科发生冲突,而是保持着表面的团结和睦。”

李书记点点头,像是挺满意他的回答。

然后转向老太太:“妈,你说你有事儿找我?”

“是啊,开秋季展销会利国利民是好事儿,可又怎么整出个展销会练兵来着?”“什么展销会练兵?”李书记纳闷的看看吴刚:“练什么兵,怎样练?”

“就是提前组织了属下精干单位,到商委大院摆摊设点。”

“是这样,明白了,真是胡闹。”

李书记拧起眉头,有些生气的问:“谁的命令,原来没这样搞过么?”,吴刚笑笑,李书记把话都递到我嘴边啦,好,当然不可能是凡科的意思,他算老几?

“大院里不是有小卖店么,劳民伤财供应谁啊,是不是有人心中最清楚呢?”

老太太就直点头。

“我就觉得不对呢,大院有几个百姓,不都是官儿吗?为几个官儿专门兴师动众的组织供应,醉翁之意不在酒么。再说,国家现在物质也不丰富,什么都还凭票的。”

“妈,现在凉爽了?”

大约是觉得当着下属这样公开议论不好,李书记岔开了话茬儿。

他指指窗上的空调说:“这玩意儿,费电呢。”“关了关了,凉快了就不需要了,关了。”,恰在此时,张罗叩门进来:“奶奶,吃饭啦。”

这是吴刚第一次在别人家里吃饭。

而且,很不幸却是在局领导家里。

看得出,由于他的到来,除了老太太和小保姆兴致勃勃,李书记和张罗都有点不习惯。特别是张罗,看看吴大个,刨刨饭;瞅瞅姨父,想问什么,又吞回去。

可更尴尬的是吴刚。

小保姆的手艺没说的。

红烧茄子,清蒸鲫鱼,呛炒空心菜和鸡蛋黄瓜汤,味味咸淡适宜,碟碟菜香扑鼻,可吴刚却毫无食欲。勉强刨了二碗饭,吴刚就下了桌。

他一下桌,大家也就跟着散落。

见大家吃完,吴刚就乖巧的帮着收拾碗筷。

可张罗把眼一瞪,低声说:“滚一边儿去,今天你是客,呆着吧。”,趁他还没回过神,又道:“如果嫌呆着难堪,你可以对奶奶告辞,她同意就行。”

楞怔之下,吴刚倒一下笑了。

“还有你这个姑奶奶呢,同意我就不走,不同意我就走。”

“滚吧,有谁想看到你啊?看你吃饭的,一顿就是二大碗,比我一天吃的还要多,怎么吃得干不得啊?”

张罗边低声损他,边帮小保姆收拾。

她侧面的脸蛋上挂着一丝笑靥,在落日的余辉里,显得那么秀丽青春,一时,竟把吴刚看得有些发呆了。

二人在单位上是狗见羊。

可现在的张罗,虽然也竭力装出平时的凶相,此情此景,毕竟女孩儿心性使然,说话间,不知不觉间,竟掺杂了温柔敦厚。

“那么一个大个子,你老婆养得起吗?”

“我没工作吗,怎么要她养啊?”

“那你一定藏了私方钱,老实坦白,藏没藏?”,小保姆把桌子擦干净后,就到厨房忙去了。老太太和李书记回了各自的卧室,客厅里就剩下了他俩。

吴刚四下瞧瞧,摇头叹息。

“到底是局长之家,一个客厅就抵得上我的十三平方,羡慕啊。”

“那你就羡慕加嫉妒吧,谁让你不是局长?”奇怪,张罗没像刚才那样赶他,而是一下坐在凳子上,歪着脑袋瓜子瞅着他:“吴大个,我看你脸皮比城墙拐拐还要厚呢。”

见她这模样,吴刚暗喜。

张罗没有再赶自己,说明她态度有好转。

谁愿意整天与一个灵牙利齿的女煞星作对,特别是这样一个局长厅长家的大小姐?吴刚就摸摸自己脸孔,又竖起指头在脸上比比:“没有啊,我怎么不觉得?”

“世界上有哪个坏人说自己是坏人?”

张罗似笑非笑,抱着自己的胳膊肘儿 。

“我可告诉你了,别以为我张罗今天奉命邀请了你,就会转变对你的看法和态度,我还是我,你还是你。”

瞅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吴刚笑了。

“当然,要不我那个老师往哪儿摆?”

张罗一下睁开了眼睛,啐了过来:“啊哈,你侬我意,这么快就沾上啦?吴大个,照照你那粗鄙样,就你也配?”

吴刚则笑眯眯的对着窗玻璃,摇头摆尾的扭来扭去。

“粗是粗鄙了一点,可精神够呵。张罗,以后真有什么要紧事儿,叫一声,吴刚尽管上。甚至不惜献身。”

“啊哈,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张罗一下坐直了身子,举起粉臂对着吴刚

“去给把阿兵杀了!”

“为什么,总得有个理由么?”吴刚一点不感到意外,而是直直的瞧着对方。他甚至感到了自己的心跳,因为,一直猜测的事情总算露出点苗头。

看来,张罗确实与阿兵有一腿或是暗恋?

要不,为什么总是对自己不了然?

“杀人还要理由?我讨厌他,这就是理由!”“人家阿兵对你那样好,那样理解你还杀他,是不是过份了哟?”

张罗差点没跳起来。

“他对我好,你怎么知道,阿兵给你说的?”

到底是女孩儿,没二个回合就露出尾巴?吴刚得意的瞅着她,瞅着张罗可爱透明亮的大眼睛,不说话。张罗随即醒悟过来,又恢复了凶样:“你杀不杀?”

“不杀!”

“杀了,给一千块赏金。”

“一万块也不杀!”吴刚叹口气,直觉得好没劲儿。如果真是出乎自己意料之外,张罗和阿兵完全没事儿,也许还有点兴趣。现在,啊呸!我得赶到舞场去啦。

“对不起,张罗,我真得走啦。”

吴刚得意的向张罗扬扬手,眨眨眼。

他深信,这次来李书记家,收获很大。李书记就别说了,他的话,我有些猜测不透,得回去认真想想。

而张罗,嘿嘿。

要是从明天起再跟我纠缠不清,我就找你的软肋下刀子,看看究竟谁怕谁?

吴刚告别出来,天光乍亮。一大抹血红罩在高空,像一桶不慎打翻了的血浆,让整个天宇看起来腻乎乎,沾稠稠的。

西边血红,东边却暮霭轻挂。

一轮月亮像煎纸般活龙活现,贴在暮霭之中,凸显着微薄的轮廓。

大院里人来人往,大约是热闷了一整天的居民们,都趁此机会出来溜达透气散步。吴刚带着敬慕的眼光,边走边瞧这些官儿和官儿的家属。

一个高个头发浓密且乌黑的老头儿,两眼微闭,顺着小路慢慢踱步。

握在他手中的黑色大折扇,忽儿唰地摔开,一大片乌云便浮在他胸前。

一忽儿唰地收回,露出白汗衫上的一弯小红字“第某某届老干部运动会纪念”。吴刚一下瞧正了他的脸,谦恭的垂垂眼皮儿。

老头儿可是赫赫有名的市商委副主任,三八式干部。

据传曾是延安时期的警卫班长,双枪将,百步穿杨,百发百中。

上次来区商业局视察时,前呼后拥,众星捧月,离他三丈远就感到了凛凛威风。老头儿依然庄严的踱着,踱着,忽然嘎的声:“小王,你也出来溜溜?”

“溜溜,刚下班,看到吕老您溜得欢,过来打声招呼。吕老,您好呀!我看你身板骨越来越硬朗了呢。

吴刚顺声音瞟去,不动了。

啊哈,原来是王局长啊!

他不是就住在李书记背后的二楼?来的时候暗地里还咕嘟咕噜的,希望能碰上他。没料到心想事成,今天真是个黄道吉日呢。

“是吗?哈哈!你别怀着不良之心,故意奉承我啊。”

老头儿高兴的把折扇呼的摔开。

顿时,一大片乌云,捏在他手中晃晃荡荡的,一眼瞅去,津津有味,形象生趣:“沿海地区进来的那些小鬼子,就是这样把我们一些当地的官员,奉承进了牢房的。”

“我敢吗?就冲着我头上这顶乌莎帽,我嫌它太轻了,就想着吕老您帮忙顺顺呢。”

“小事儿小事儿,小王这么聪明能干,我看要不好多久,你那顶乌莎帽就要加到百斤。哎,听说后天摊儿要进大院?”

“是的,是局下属单位的强烈要求,要上门慰问为全市人民累了大半辈子的老干部。”“好!好好好!”老头儿撅起了大指姆。

“再是下面的强烈要求,也跟你这个主管局局长的领导和决定分不开。小王,我看你前途远大呢。”

吴刚静静的听着。

刚才李书记和离休厅长的指责,又响在耳畔。

怪了,同是领导,怎么对这事儿的看法不一样呢?眼瞅着二人寒暄完,各奔前程,吴刚忙上前几步:“王局长,您好!”

“哦,是吴刚啊,你好,你怎么在这儿?”

“我到李书记家去了一趟,刚下来就看见了您。”

吴刚不紧不慢的回答。人人皆知我撞了人啊,我上被撞者家看看,顺便拎点礼品什么的,很正常,不是么?

“哦,是这样。”

王局长果然理解,并沉吟道:“李书记不是在市里开会么,他回来没有啊?”

“回来了,一起吃饭呢。”吴刚有意炫耀,即然二头儿面和心不和,抬高抬高自己有好处的。“哦,还一次吃了饭?吴刚,真有你的,那张罗在家没有啊?”

“在呢。”

王局长忽然笑起来:“小吴啊,张罗平时与你针尖对麦芒,斤斤计较,你们还能坐在一起,真是谈笑一抹化干戈为玉帛呢。”

王局长似笑非笑的,抬起手看看腕表。

“你们可吃了饭,我却还饿着肚子。这样吧,你即然来到了商委大院,就到我那儿坐坐罢?”

吴刚巴心不得,可又佯做顾虑重重的朝李书记楼房瞧瞧,不开口了。“这样吧,我先走, 你一会儿照着我的方向来就是。”

王局长何其清楚吴刚在想什么?

却故意提示着先走开。不过他深信,吴刚一定会跟在自己的身后来的。

王局长慢慢腾腾的进了二楼,一面掏钥匙开门,一面向后问道:“大院以前没来过吧?”“没有!这这一次。”

“哦就这一次?”

哗啦啦,喳,扑!

深红色的防盗门开了,一股有些发霉的味儿迎面扑来:“请进,欢迎光临寒舍。”王局长先跨进,然后招呼吴刚进来。

和刚才人丁兴旺的李书记家相比,王局长这儿更像孤魂野鬼。

不但房子只有一室一厅,空旷单调,而且没有空调,屋里又闷又热。

王局长放下拎包,把所有的门窗全部打开,又拧开了电扇。呼呼呼!被拧到最大开关的电扇,转来转去的吹着,很快就把霉味儿吹了出去,闷热也随之变得好多了。

王局长到厨房烧了开水,泡了一大杯苦丁茶,黄澄澄的水色晃晃悠悠的特别好看。

他端来放在满是灰尘的茶几上,一咧身坐下,木沙发发出吱吱声响。

“口渴就喝!小吴啊,我这儿可不比得李书记家,又是留你吃饭又有人与你聊天的。家属和爹妈在北方,我仅是每晚回来睡睡觉而已。没什么的招待你,咱们就是这么随便聊聊好么?”

吴刚忙点头:“王局长,你生活得很艰苦,工作又忙,不要拖曳了身子哟。”

王局长瞧他一眼,拍拍自己胸膛。

“不会呢,在部队时就一直锻炼着,莫看我今年快五十啦,吴刚,咱俩要掰掰手腕,你不一定赢得了我。”

吴刚有些讪讪然。

又是掰手腕?

怎么一个个都专和我较劲儿,难道都是看我个高体大,以为是虚胖不服气儿?“怎么,不服气,不相信。”

王局长像看穿了他的心思。

笑道:“今儿个我还当真要试试,我输,就给你讲讲自卫还击战的故事;你输,则给咱说实话,这样公不公平啊?”

吴刚咧咧嘴巴,没想到王局长真要试试?

哎,王头儿,你非输不可。

不过,谁让你是局长来着?咱当然不能赢你,就送你三分力,满足满足你局长的愿望。不过,一试之下,吴刚有些吃惊,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莫看王局个子不高,倒真是有些力气呢。

哎,真是有力呢,好像一点不比李书记家那个省摔跤手差呢。

“注意啦,我加力了哟。”王局长居然阵前下檄文,直截了当的言明,这让吴刚感到很是新鲜,也很绅士,不由得气沉丹田,右脚也在地上找到了发力支撑点。

“一、二、三,下来你呀你,还犟什么犟?”

王局长骤然发力,吴刚还来不及让出三分力,只觉得右手腕一扭,被对方活生生的强力抢了过去。抢腕失败,也就意味着自己基本上就是输了。

可本来就要故意输掉的吴刚,一时竟来了犟劲。

居然一咬牙,使出全身力气,认认真真的瞪起了眼睛。

然而,随着王局长的一声大喝,泰山压顶般一发力,砰!吴刚的手重重嗑在茶几上,是真正的输了。吴刚不服气的瞧瞧王局长,又扭扭自己的右手腕。

王局长哈哈大笑。

“不要不服气啦,你先是故意想输,因为我是局长啊,赢了我怕我不高兴对不?

后呢,你就真正认真地发力,要给我一个厉害瞧瞧。但是你没有方法,日常也疏于身体锻炼,所以,你输了。”

吴刚的脸,泛起了红潮。

他不得不承认王局长分析的正解和独具眼光。

是的,仅凭个大体宽,欺侮欺侮冷刚水刚和别的什么人,倒是可以的。可是,一遇上王局长之类真正的对手,自己的小家子气和声茬色厉,就露出了真面目。

“个大呢,也是优势,可也是包袱。”

王局长端起茶盅就是咕嘟咕噜狠狠一大口。

然后递给吴刚:“口渴就喝!”,经过这一番折腾,吴刚真是渴了,便也端着咕嘟咕噜的狠狠喝了一大口。

“好,咱当过兵的人,与人接触就看三样,一是走路速度,二看吃饭多少,三盯喝水快慢。这三样都不错的人,基本上也就是半个知音了。”

吴刚笑了:“王局长,那我现在就是您的半个知音啦?”

“早,吃饭和走路呢?”

王局长也笑了:“以后有机会,按照刚才的预定,谁输谁讲实话罗?”“我输了,该我讲实话。”吴刚接上去,可卡了壳。

麻烦了,讲实话?

什么是实话,你一个借调身份的小科员,能讲什么实话?

王局长见他卡了壳,意味深长的笑了:“讲实话难呢,这样吧,你先在自个儿脑瓜中理理顺顺,我先给你讲讲自卫反击战,帮你热身热身。”

吴刚往椅子上一靠,感谢的一笑,看着对方。

如果说和李书记在一起,他感到的是居高临下的矜持和骨子里的高贵。

那么和王局长呢,虽然仍有距离,可更感到更像一对好哥儿们,二人喜笑怒骂皆文章,放松而高兴。

其实,他知道,李书记仅比王局长大几岁而已。

也就五十四五吧?

不过,他倒是很玩味王局长事先的提议。输了讲实话?难道没试之前他就敢肯定自己一定会赢?那么讲实话,他需要听什么样的实话呢?

对了,是不是想听李书记还有平时单位上的同事们,背后的评论和议论?

对,凡科是他提上去的,而阿兵又是李书记的人,我明白啦,我明白啦。

“……要说,那越南兵也不是松蛋,现在关于自卫反击战的许多宣传,也仅限是宣传而已。明白吗?”

王局长笑笑,看看窗外,一大抹暮霭,正费力地挤过窗棂,慢腾腾的弥漫过来。

“那次我团驻守的301高地,就差点儿被越南人摸了夜螺纹。

打了一天,战友们都很疲倦,枕着冰冷的坑道全都睡熟了。凌晨三点,一个副营长起来小解。猛听到下面有金融碰在石头上的响动。

对于拼杀在前线的人来讲,一听就知道是枪支碰撞在岩石上特殊的响声。

说时迟那时快,副营长顺手一摸,一颗手雷扔了出去。

紧跟着就是一声大喊;狗日的摸上来了,兄弟们,快扔手榴弹啊!”,喊声未了,梦中的战士们条件反射纷纷一跃而起,手雷手榴弹,机枪冲锋枪迫击炮,下冰雹一样朝山下狂卷。

天亮后一看,好家伙!

半山腰密密麻麻的睡满了越军。

再细细一看,令人悚然;一个团的越军,保持着整齐的战斗队型。死了和负伤的,就那么一动不动的躺在人群之中,没有谁嚎叫和溜走。

没死也没负伤的,个个抱着武器瞪着眼睛侧着身子屈蹲着双腿,竖起耳朵等待指挥员的命令……

事后,那个发现敌情的副营长立了功,由副升正。”

“全靠了他啊!”听到这儿,吴刚脱口而出:“还活着吗?”,王局长笑了:“当然,就是现在区物资公司的张书记,活得好好的。我的讲完了,该你啦。”

可吴刚吭吭哧哧,不知道该如何讲实话。

王局长伸伸手:“算啦,我问,你答,如何?”,吴刚没有理由不接受。结果,半小时后,吴刚慢慢腾腾地倒出了他所知道的一切。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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