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乱的表达（组诗）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姜静玮    阅读次数：6023    发布时间：2014-08-26

夏日之哀

那个我到他家喝过酒的老人

死了，死在金家沟

那个我和他划过拳，睡个觉

整整长了我六旬的老人

死了。死了的消息

从一只手，接近一只耳朵

接触的空气非常稀薄

我买了花圈，祭品

一路风尘仆仆来到

贫穷得不能再让觅食的麻雀居住的金家沟

刚刚生长的苦荞花，从陡峭的山坡

栽倒了下来

我置身于二胡　唢呐　欢笑与哭闹

只有寿诞富裕的老人

怎么还不起来。一个人静静地停在那里

这么多的花圈，弹花被，划拳声淹没着

非常热闹

而我此刻，除了回忆和你喝酒，就是在

和你的血亲，把欢乐进行到底

我走了，第二日，你被乱石

埋葬在你的出生地

在街道上游荡

月光在大地上书写宁静

高耸入云的高楼

一条街道的灯光在楼群流淌

一群自由散漫的蚂蚁

我牵着一颗星星闯入热闹的广场

看见微笑把爱情抛弃

从时针上撒去秒针

我疼于十年前的一场心病

默默无闻的风走在大街上

掀起衣角

什么也没有留下

带走幸福的呓语

可以复制的香水不知给了何人

在寻找的面前，无限接近却被无情

挡住去路

我吻着头发上的寒露

呼吸急促，凝滞

我在她的目光里漫步

冷漠的美令人凄绝

一条无法逾越的河

美丽的身姿，消失在我游荡的街道上

搬运尸体

这是中午书院街的热闹时分

一个街角，进入医院

破墙壁上的“搬运尸体”

几个歪歪斜斜的毛笔小字

在热闹的街道上无言行走

挤过匆忙而又喧哗的人流

去医院，释放人生必经的旅程

一幢破房角落

两颗生锈的盯子

挑着一块小小的纸板：

搬运尸体

联系电话

联系人

几个黑字冷漠地注视着我

几枝冷飕飕的利箭

刺冷我的激凌

文字的里面，不管你是

达官贵子，一介懦夫

都一概平等横着等待

寻找联系人，搬运尸体

你走得虎虎生风

争权谋利，寸步不让

爱得死去活来

恨得满口吐出刀子

你躺在文字的背后

静静地，身如木石地等待搬运

夜是黑心子的男人或女人

浸泡夜里

茫然一片

只有你的温情亮着

一滴灯火

一个人的夜晚很会想起

两个人

许多人

那支黑暗中唱着的欢快歌谣

沿着甜蜜的路径

把另一颗寂寞点燃

夜是黑心子的男人或女人

我倾听他们的声音

一只麻雀倾听音乐

乐曲的树枝长向天空

一只麻雀　幼小的翅膀

跌跌揰揰跳跳跃跃

落在窗棂上

倾听  歌曲枝繁叶茂

巢就筑在树枝中央

小小的影子

闪动幽静的音符

夜读

把夜读瘦的时候

一个人　在没有灯光的寒夜

就着火炉

读田野里的萤火虫

把童年一堆一堆搬来

就着月亮

读乡村的马路

从逗号到句号

把石头读成一个个字眼

把河岸读成一棵棵柳树

把眼睛读成滚滚泪水

濡湿  畅开的河道

商品房

从下往上看的时候

房子插进了天空

商品房里居住的人

互不相识

也插进了天空

回到乡下

秋天的雁阵就要回家

母亲一个煮熟的鸡蛋

塞进我熟睡的梦乡　　

我一人独饮

看见儿时割走的玉米桩

被我伏在地上

用童话吸吮

从大地的乳房上

我吸走甜腻的乡土

一群欲归的候鸟

栖息树枝

绿色麦苗

是我大病一场之后的

欲说还休

丢失手电以后

是谁　在黑夜

把我唯一的光明剽窃

让我伸开的五指

摸着世界

趔趔趋趋前行

在黑夜的环境中

摸遍所有的记忆

找不到

有手电的光明

在黑夜中，想摸出笔

写诗照亮面前的路

是谁，仍将我的笔窃走

让我倾吐不出声音

回忆

爱的惜别在泪水里歌唱

你握紧我的手，颤抖

从心到眼睛，从眼睛到手

握住我的凝视和

惊慌的表白

唇在开合之际

一场大雪

下在我们两人的岁月之间

红风衣中的你

却打不开

双手托腮的回忆

打工女孩

在城市。穿着红绿灯光的女孩

挺起乳房

将目光

挤向居住的疲惫

在城市。女孩的梦里

麦子黄了又青

相思和菊花已经消瘦

掐着手指计算归期

回乡的列车

在月光下熔合

打鸟

谁一枪打伤了天空

伤口，掉下一滴血

枪口多的时候

天空出现了筛样的漏洞

我的愤怒也是一只

黑洞的枪口

对准把天空

打成漏洞的

猎人

姐姐

在挂历上

长得一天不同于一天

挂历翻到现在

翻出了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就把青春

收割

沿着一沟溪水走了

骨肉分开

家被撕裂得很痛

年月日时已过去

我已回不到

姐姐的日期里去坐坐

桃花

桃花伫立于荒漠

用一树的羞赧

表达着渴望

谁已从桃花里姗姗而去

搬走了桃花的心情

蜜蜂嘤嘤

这群混蛋

惊扰了甜蜜

那些年月

一到秋天，离别的清晨

在大街上

我送残月

在枯秃的树枝

支撑着天空和梦

那些年月

有一滴泪

坐着火车

北上远离我的期盼

多年以后

那些年月

在每个清晨

走在四点五点送别的人群中

不再见到那一滴泪

坐着火车

脆弱地向我

缓缓挥手

那些年月

在我心里好痛

叫我挥也挥不掉

眼角的那滴泪

给我刻下的伤痕

花盆

端着一个空空的花盆

空茫的梦幻

女孩走了

空空的花盆就搁在窗台

这个美得朴素而哀怨的

花盆

端着一个花盆

花盆里栽上谁的花朵

在我的面前，盛开

我的梦，空着

屈原在生命的最后一刻

这几天来，屈原不吃不喝

他仍在上班，他身无分文

他仍在草拟几个文件

都是一些

关于要把哪里的鸟声

纳入版图的问题

屈原的文件未被采纳

屈原进厕所在想这些问题

下班回家的路上也想这些问题

屈原终究没有想到

他的这些问题

防碍了领导们的声色

屈原在五月初五这一天

他饿得很慌

他的亲人们都不知道

他上班，领导同事们见了他

都觉得他很烦，他多管闲事，他想出风头

国破山河在

关你什么屁事

屈原想着想着

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已经没有救药了

他下班来到泪罗江

在江水里看见他憔悴的影子

他竟忘了妻儿老小做了粽子等他来吃

只想着他心中的国事

他悲愤至极便投了进去

他想来个以死谢国

让领导认真读读

他死后草拟的几个文件

是不是很有价值

离开

从开始就注定

相爱至深的爱

现在离开

远走乡村

我的脚步动弹不开

相思长不出翅膀

天空虽广且阔　我却不能飞翔

谁给我以自由

谁给我美丽的颤抖

让我的生命和灵魂

在死亡的边缘得到一次凄美

夜路

两个相濡以沫的身影　

在夜晚的郊外

穿过喃喃低语

就这样走着

各自叙述自己的心跳

恐音非常和谐地

一致

焚烧

我把痛苦

尘封起来

亲手交给你

然后我又走到你面前

要回我自己

我多次徘徊，惆怅

如一座冰山

冻结着心

燃烧着每一凝视

我已经得不到自己了

你说你已把我焚烧

你的泪水

淋湿了我的毁灭

焚烧着我

你佯装着宁静

而我

却没有从焚烧中

走出来

杯子

端着一只空空的杯子

来到我的身边

那只空空的杯子空着

在我的面前

那只杯子一滴滴注满

感恩

许许多多的杯子端空了我

我很少看见，那只曾经端着空杯的

眼睛

被人割走

苦苦经营

栽种的感情

被人轻易地割走

这饱满的圆月

犹如镰刀，割走了心脏的剧痛

走在田野

青春，美

被人轻易地

割走！……

作者简介：姜静玮，著有诗集《感谢》，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大方报》副总编。作品见于《星星》、《诗潮》、《贵州作家》、《江南时报》、《贵州日报》、《贵州都市报》、《夜郎文学》、《西江文艺》、《散文诗作家》、《诗歌杂志》、加拿大《雅》诗刊等刊，有作品入选《21世纪贵州诗歌档案》、《2006年中国校园文学精选》、《一个人去嘉兴——组工干部诗选》等选本。曾获《星星》诗刊、毕节市政府第三届文艺成果奖等多项与诗歌有关奖项。

【编辑：卓礼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