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八月,各色的月饼就摆上柜台,月亮悄然由弯变圆,中秋节像个绅士,在月圆之时欣然登场。凝望着当空的皓月,抚慰着深秋的红叶,咀嚼着流蜜的果实,聆听着曼妙的渔歌,一股久违的滋味在心底慢爬,此时此刻,此生此景,时光之手瞬间打开记忆的大门,那年的中秋节就在岁月深处款款走来,往昔依然历历在目。
那是一九九八年的中秋,我和妻子结婚四年,女儿刚刚满月。
那年夏天,恰似今年的年景,两月无雨。辽西大地正接受一次洗礼,山上的树叶落了,池里的水干涸了,田里的庄稼也已枯萎。焦黄的玉米叶子在迎风哭泣,和它们一起哭泣的,是我的父老乡亲。老农们望着日益干枯的庄稼,无可奈何地抽着闷烟,眼里噙满迷茫和期盼的泪水。他们知道,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如果没了收成,将意味着什么。
那时我还在乡里上班,当年包的是全乡最贫困的洞子沟村。洞子沟村在我乡的南端,山多地少,村民靠仅有的几百亩山地生活,几个村民组,稀稀落落地分散在七沟八叉。如果从日出出发,到日落可能都走不完所有的屯落。
为了保住村里唯一一块水浇地,我和村干部,跑水利局、农机局,联系外界知名人士,走遍全村百姓,在水浇地里打了一眼井,买了几台喷灌机,救了这块地里的玉米。
中秋节那天,第二遍水灌溉完时已经过正午,唯有靠山边的张大爷的地块还没有浇。张大爷是村里的孤寡老人,无儿无女,他家的地离水井很远,本不在计划之内。但张大爷的地一天不浇,我和几个村干部就不能心安。于是,我们几个人又找来几个村民帮忙,从各家各户借来水管,一米一米接到张大爷的地里。
望着清澈的水一股股流到张大爷的玉米地,我似乎听到了土地和玉米咕咚咕咚的喝水声。和我一起憨笑的,是满脸泥水的村干部和群众,我们像家族兄弟一样,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那时,夜幕已经降临。
走在回家的山路上,圆月已经爬上树梢。银色的月光一泻千里,大地一片神秘,雄伟的山峰,庄严的树木,由黄变绿的庄稼,一切都是那么恬静,恍如静静流淌的时光。我骑着一台破旧的自行车,颠簸在坑坑洼洼的小道上,陪伴我的是远处偶尔的狗叫声,自行车撞击石头的劈啪声,还有对我一直微笑的圆月亮。
走进家门的刹那,我惊愕了:偌大的杂院里,一张饭桌静静地站在那,满桌饭菜已凉,摆在桌子中心的一盘月饼,那么显眼,让我突然醒悟,今天是中秋节!灰白的月光里,妻子坐在小板凳上,怀里抱着熟睡的女儿,嘴里唱着凄楚的儿歌。淡淡的月光里,我读到妻子眼里酸楚的泪水,正在翻滚惦记和委屈的浪花。我顾不上脱掉沾满泥巴的外套,跑过去,给妻子一个深深的拥抱!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记得,当时我给妻子的那三个字,不是“我爱你”,而是“对不起”,我愧疚的泪水洒在妻子的身上,滑落到正在睡梦中痴笑的孩子脸上。望着熟睡中孩子的恬静脸庞,望着妻子爱怜而温暖的目光, 望着满桌饭菜和圆圆的月饼,我和妻子不约而同地抬起头,那轮皎洁的月亮,正在故乡的上空冉冉升起……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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