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端五跟在护士的后面,他的老婆沈黄氏扁着身子和沈端五并排着向输液房走去。
护士说: “大爷您睡哪一称?”沈端五不懂“哪一称”是什么意思,望着护士摇了摇头:“不晓得!”护士笑了笑才改用当地方言说: “您要睡哪一干铺?”沈端五明白过来后有些不好意思:随便哪儿都要得!
沈黄氏从另一称没人睡的床上抱一床被子给沈端五高高地垫着,将沈端五的那床被子给他盖上,坐下来双手抓着床边,仰着看盐水瓶,她见盐水瓶顶端不断冒着泡泡,她将目光从上向下看去,当看到液面时见药水滴得很快,连忙问沈端五:他爸药水滴得太快了,你受得住不?此时沈端五看着天花板想他田里的谷子,听老婆这样说他觉得女人太没见识干笑两声:滴得快说明血脉被药水打通了!人的血脉就像水沟一样,水沟里有渣渣把水阻了水就流得慢,如果没有渣渣水就畅通无阻,就流得快,血脉和水沟一样的道理。老婆听后起头继续看盐水瓶,过了一阵她见药水少了三分之一还多一点了,她连忙站起来迈着鸡捡米的步伐跑去喊护士:医生,快点!盐水三股涉去一股多了!护士笑了笑:没关系还早得很,至少还有十分钟才完得了!她仍然迈着鸡捡米的步伐回来:我还以为要完了医生说起码还有头十分钟,沈端五说:你这个人一点都不动脑筋,这个盐水瓶和一个猪尿包差不多一样大,猪洒一泡尿都要几分钟,像筷子头这样大一股!比这个一滴一滴的滴至少快几十倍,按这样少说也要半个钟头!老婆说:还有三瓶大的两瓶小的,等吊下瓶大的时候我才上街去打一趟,这一瓶只有头十分钟头不敢去了!沈端五说:上街去干哪样?老婆哼了一声:做那样?家头的谷子还没打,买几斤带皮(海带)、打几斤酱油买一包味精回去,我们石板田那几家买的味精都是一两一包的,一点不经事,买包半斤一包的回去要经事点、合算点!这些东西不买点回去请人做活吃哪样!现在大家都习惯这个味精了,炒菜没有味精硬是不香!
沈端五侧了侧身面对老婆: “还有好多钱?”“钱倒还有的,总共带来的钱是一百六十块,输液和捡药才去一百零六块八”一边说她站起来弓着背,把沈端五的被子向胸口挪了挪,用手背在沈端五的额上适一会: “倒没得开始烧得脑火了,你感觉要松点了不?”“这样多药水输下去都不松点还要得!”沈黄氏叹口气:“县城医院的药贵是贵点!但是药还是要管用得多,你看你在平坝的‘妙手回春’诊所吃了三天药打了三天针,都没好转又吊了三天的盐水还是没好转,人家这里才吊一瓶大的一瓶小的就把烧退下来了!哎!多花两个钱只要好,人也少得些苦受……”
两老口正说着话,护士又提着一瓶大的两瓶小的来的,沈黄氏一看正吊着的那一小瓶正好要完了,忙赔着笑脸:医生你真估计得真准,我还说去喊你。护士笑了笑没说话,她等护士把大的瓶挂好后,见沈端五已经睡着了,她轻轻地站起来把翘着的被子按了按才走出去。
沈端五迷了十多分钟就醒了,醒了就再没一点睡意,输液房里静静的,他见那黄色的药液像下大毛雨时的屋檐水那样快了,但他仍觉得慢,他突然有些烦,他把头扭过来从窗子里看出去,外面正下着细毛雨,天空灰灰的,他在心里暗暗地骂:日他妈立了秋就是这样秋风秋雨的,天天就是这样落!落得人都霉康康的,老子看你落到哪天!他觉得这个秋天他真的霉!七月初八去赶平坝,回去把肋巴摔断,在床上睡了整整十天,才好没几天又患这鬼病,原来一般头痛脑闷我是不会吃一颗药的,几个朝天椒一吃,再喝碗姜汤发通汗就好了,这回朝天椒吃了十多个,辣得老子眼水双泡的来!肠子都跟老子辣痛,不但不好越整越脑火,整来四肢无力,实在受不住了才打针吃药,没想到钱花了不见好转! 医肋巴花了一百多,在平坝医院又花去八十多,今天又去一百多,都去六七百斤谷子的钱了!
正想着老婆忙慌慌地进来了。她把大的一大包东西往空的那称床上一放,从小的个方便袋中取出两个更小的方便代袋,一边打开袋子一边向沈端五向光端五汇报:称了两斤红泡柑!两斤蛋糕! 端五眉头雏了一下:老子!你还玩得格式!刚才我一个人算了个细帐,这两个月来光医病就花了三百多都去六七百斤谷子了! 沈黄氏知道老头子心痛钱,她没接他的话,她把一个红泡柑去了壳,扳了两瓣喂在老头子嘴里,老头子不情愿被动地吞了下去,老婆要剥第二个,沈端五马上制止她:“不要吃了给孙孙儿留几个!老婆才接过他的话:两打两斤!我都数过了,全部有十八个,你现在吃五个回去明天再吃五个,其余的给孙孙儿带去,我听医生说你缺的是叫“夹” 嘛还是那个哪样的东西,反正就是因为缺这个东西,你才四肢无力,这个红泡柑里头这种东西就多,所以你就要多吃! 这两斤蛋糕嘛,等你吊完盐水,我们回去时一个吃半斤,给孙孙儿留一半回去,你想:一个吃碗粉,两碗就要五块,一斤蛋糕才四块五,这一斤蛋糕起码当四碗粉,好合算嘛!……
沈端五骂道: “狗日的鬼天落这个雨落得心焦人!田头的谷子怕都生秧了!又得这个鬼病!”老婆埋怨道:“还不是怪你逞强,开始病轻时叫你去捡点药吃你不听,你还以为象年轻的时候一样,年岁不饶人了,你想过了这九月二十三你就满满的五十九进六十了!”说到这里她突然把要说的话忘记了,过了几分钟她才想起来: “哦!你这个病是叫个啥子名字?” “副伤寒” “副伤寒是个啥子病嘛?” “啥子病?”沈端五用没输液的那只手挠了挠头了,这个问题他还真有些不明白,过了几分钟他才想清楚其中的原因:“伤寒病就是我们农村说的‘鸡窝寒’,得了那种病就要发烧、四肢无力、而且又窝又吐,我这个病比伤寒要轻得多,但又比普通伤风感冒要严重行多,就好比副乡长比起乡长来差得多,但比村长又要执路点。沈端五对自己的这个解释很满意,沈黄氏也明白了他的病是什么回事,老两口正杂乱无章地说着话,护士提着药瓶进来:大爷这是最后一瓶了!好点没有?沈端五连忙说:好多了!好多了!县城头的医术还是高明得多,立竿见影!
护士刚走沈端五立即安排老婆:只有这瓶了,这一瓶吊完可能天要黑,吊完后我们还是回家,你快去买棵电筒来,要走三十里的黑路”老婆不放心地说:“怕还是明天去好点!”沈端五挥了挥手:没事!没事!好都好求了,在这时睡起干那样嘛,难求行闻这个药水气气。
老婆心里虽然不放心,但还是站起来慢慢地走出去,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哎!我这人也是!忙起来就把哪样都忘记了,家头又不是没有电筒,又要冤枉花几块钱了!
【编辑:黄先兵】
版权所有:西南作家网
国家工业信息化部备案/许可证:黔ICP备18010760号 贵公网安备52010202002708号
合作支持单位:贵州纪实文学学会 四川省文学艺术发展促进会 云南省高原文学研究会 重庆市巴蜀文化研究中心
投稿邮箱:guizhouzuojia@126.com QQ1群:598539260(已满) QQ2群:10423034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