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夜,我想了一夜,以后不管咋样,再也不修房子。
忠深大道修好了,经济开发区搞起来了,湾里面的学校也建好了。据多方消息显示,老家吴寨和营山也画了红线,列入被征用的行列。为了多得些赔付,家家户户紧锣密鼓地大搞楼房建设,尽管顶着被城管强拆的风险,全都抱着赌一把的心理,再则,法不责众,你修我也修,你建我也建,跟比赛似的,一夜之间,嫩绿的玉米地起来了两楼一底的房子,溪流烂堤的稻田里也长起来一大栋钢架棚,田坎有多宽,房子有多大,旮旯角角,遍地开花,这就是老人们常说的装神匠修房子——一夜成功。
不修,心里过意不去,咱并不比别人憨。修,心里发慌,就怕城管真的到来,用挖挖机掀掉,可惜。
看形势,随大流,最终,我和媳妇也未能抵住诱惑,在征得爸爸的同意后,也加入了违章建筑队伍,在自己的院坝里物尽其用地修两间。根据以往的征地标准,农村的院坝赔付价格非常低,连荒山都不如。真不知那些所谓的领导是不是屁股指挥脑袋?试问农村人修房建屋谁家不是整在自家的自留地或良田?作为农村人,与田土为伍,院坝就是晒粮食的地方,其用处远大与荒山沟壑,而到了撤迁办面前,它的价值就相去甚远,真的是官字两张口,爱咋说就咋说。
在爸爸的精确操作下,前期的修柱子,打过梁等一切顺利进行,就连盖水泥板也如期完成。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盖完水泥板的当天晚上,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
翌日早上,但见细雨纷飞,远处的山坡被蒙蒙的雨雾所笼罩,忽隐忽现,遭啦!按照我多年的经验,绵山雨,这个雨有可能要下一天。按照爸爸的吩咐,7时许,我依然赶回了吴寨,希望出现奇迹或是我的经验不准,如果雨住的话,就给二哥(专门给人修房子为业的堂哥)打杂,一起把水泥板的缝沟了。其实,说实话,经过这几天的折腾,挖坑、搬砖、运石粉水泥等我已经腰酸背痛手起茧,浑身无力脚打闪,很累了,能歇一歇是心里很想的事。
也许是老天帮忙也或是开玩笑,在家里呆了近两个小时,雨,没有要停歇的意思,吃完早饭,爸爸让我先回店里开门营业,挣一分是一分,把前几天出去录的视频整完,顺便休息一下。
在店里,我和媳妇一边编辑视频一边上网看电影,偶尔,进来个把照相,时间很快到了下午3点。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已经停了,尽管路面还是湿漉漉的,看光线好像还有点太阳烘烘儿。
“我要大姐你的情,我要大姐你的爱,妹妹你也不小了,浪费时间划不来......”突然间,放在写字台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不用猜,定是家里面通知去和混凝土的,一时之间,我不由得莫名火起,才休息一哈哈儿,啷个又要整了嘛?而且天气还不稳定,就怕枉费牛功啊。“喂,爸爸呀?爷爷们在整楼顶,你要回来不也?”电话是儿子打来的,在当时看来,他给老子就是多管闲事,我若不回去,他们就干不起来。“有啷个整场嘛?天都没晴好,你给老子去帮忙瑟,稀罕你打电话来的。”不想回去,我把气撒在了儿子身上。儿子很委屈,慌忙挂掉电话,而我也把电话摔倒地上,成了三块。
“那个烂批房子,老子看到都鬼火,累人又攘人还叫人担心。”愤愤地说出此话,我都觉得莫名其妙,像脑壳遭门夹了一样。
事后,媳妇劝我说:“家里只有爷爷和奶奶在家,违章建筑,大家都是争分夺秒,老人家也是为我们好,不能和他们置气。”见我不说话,她又语重心长地说:“不整都已经整成那个样子了,只能辛苦点,坚持一下,早点完成就一切都好了。我现在去整饭,你吃了就回去看看吧。”没有等我回话,她起身上楼去了。
唉!其实细细想来,也不是想象的那么累,无非就是和沙和水泥石粉的事,而且还有二哥帮忙,人家折边人(指二哥)前几天看到年迈的爸爸拆除过梁上木板时费力的样子都要出手相助,更何况那还是我自己的亲生父母亲。心底里有了这样的想法,我开始觉得对不住儿子,他的好意被我当成了驴肝肺,还骂了他一场。小小年纪尚且晓得关心孝敬爷爷奶奶,而我?自愧不如,必须改进。
就在等饭的空档里,大嫂和爸爸分别打来电话,希望我回去帮忙,其实,帮哪个嘛?还不是自己。
于是,10多分钟后,等媳妇的饭菜好后,我飞快地拔了两碗,然后放下碗筷,匆忙地朝家里一路小跑而去。
刚到家,雨又开始下了。
只见年迈的爸爸和妈妈正忙不跌地挥动钢铲,费力地铲动水泥和沙。每一个动作都十分吃力,额头,黄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遮住了双眼和满面,轻轻地用手拭了一下,也不管手上沾满了泥沙,然后又继续后面的动作。
那一刻,我心里犹如刀绞,可怜天下父母心,生我养活,兀自辛苦,年老了还在为我们做牛做马一样劳作。什么也不说了,接过爸爸手里的钢铲,那一分钟,我浑然觉得周身都是力量,如发情的公牛一般,钢铲翻飞,砂石滚动,几分钟的时间一大堆混泥土灰浆稀凝有致放在了眼前,接下来,我接过小平(来帮大哥哥的另一位堂哥)的灰桶担子,脚下生风,挑起满担的混泥土灰浆,上下梯梯如履平地,一趟接一趟,汗水比雨水更加厉害。奈何雨越下越大,直接影响了混泥土沟缝的凝固作用,同时,已是下午6点过了,大家还没吃饭。不得已,一场与天抢时间的工作终于歇了下来。
入夜,在堂屋卖东西的时候,我看到爸爸悄悄地吃了几粒防感冒的阿莫西林和安乃近,他没有吃饭,只是用开水冲了一碗麦片正放在桌子上冷却。见他弯曲的背脊和粗重的喘息,我顿感爸爸真的老了。也真的是应了那句老话:“为人父母,一身的儿女债。”对于我们,他没有过多的埋怨或叹气,只是一味默默地选择了替我们承担,希望我们兄弟姐妹以后的生活都过得更好。这就是我的爸爸,山一样的胸怀,伟大而可敬。说什么都是多余,过好我们的每一天才是对老人家最好的孝敬。
雨下了一夜,我想了一夜,以后不管咋样,再也不修房子。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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