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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 颤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岳朝周    阅读次数:5749    发布时间:2014-10-26

 


汽车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奔驰,含黛的远山和碧绿的青纱帐从车窗外一晃而过。车内有几个乘客在抽烟,杨大志打开车窗,一阵风从车窗外猛窜过来,杨大志打了个寒颤。是啊,已经是深秋了,望着靠在肩膀上熟睡的女朋友张莹,大志急忙把车窗关上,小心翼翼地退去外衣,轻轻搭在张莹的身上。

张莹和杨大志是同学,从小学到高中,俩人在同一个班,读大学时虽没在同一所学校,也是同在一个省城。可谓是青梅竹马。今年毕业后,正赶上全县招考计生特岗,俩人又报考同一个乡,很幸运俩个都考上了,今天正赶往野河乡报到。杨大志深情地望着熟睡的女朋友,嗅着她散发出的女人特有的熟悉的芳香。感到自己是天之骄子、上帝的宠儿,幸福在向自己招手,杨大志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杨大志正沉浸在对未来的憧憬中,突然一个急刹车,杨大志感到整个车身震颤起来,杨大志的头一下子撞在前排座位的靠椅上,女朋友张莹被震醒了。张莹揉揉松醒的眼问:“怎么了?”杨大志说:“不知道。”驾驶员接话说:“可能堵车了,我下去看看。”

不一会驾驶员回来对大家说:“前边塌方,堵车了。”“那要多久才通车啊?”有乘客问。“不知道,也许几个小时,说不准。”杨大志忙问:“师傅,到野河乡政府还有多远?”“不远了,顺公路走半个小时就到了。”杨大志拉了拉张莹的衣角说:“我们走吧,才有半个小时就到了,就当是散步。”于是俩人下车,杨大志把张莹和自己的行礼往肩上一扛,就和张莹一起赶往野河乡。

说是半个小时的路,他俩足足走了一个小时,这以难怪,一来杨大志扛着行礼,二来张莹穿着高跟皮鞋,三来他俩对路边的环境都很陌生,边走边看,走走停停的。

他俩到野河乡政府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一点钟。办公室内只有一个中年男人在网上斗地主。杨大志把行礼往沙发上一放。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你有啥事?”中年人看了一眼杨大志说,“我是刚考来的计生特岗,来报到的。”这时楼道内传来高跟皮鞋的声音。是张莹进来了,中年人马上停了手中的鼠标,转过身来。他高挑的身材,二分头,小白脸,穿一件半袖白衬衫,皮鞋锃亮。直勾勾地盯着张莹,张莹红朴朴的脸蛋上散落着几颗晶莹的汗珠,像初春带雨的梨花。片刻,中年男人对张莹说:“你也是刚考来的特岗吗?”张莹嚅嚅地说:“是。”中年男人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信签说:“把你们的名字和电话写在上面,有事时方便联系。杨大志和张莹写好后,中年男人把信签放入抽屉,望着张莹说“我叫尹昆,是这里的副书记,分管组织、人事和办公室,你以后叫我尹副书记或尹哥都行。”杨大志说:“尹副书记,我们住哪儿?”尹昆说:“这次分来的人很多,政府宿舍比较困难,大多数都是自己租房住,小张嘛,一会我让办公室给你安排一间,女士优先嘛。”



已经错过了食堂开饭的时间,杨大志和张莹到街上草草吃了碗粉,回到乡政府时,院坝里有很多人在闲聊,素不相识,杨大志和张莹只得在旁站着当听众。一个领导模样的中年人坐在石凳上,有七八个青年围站在他周围。中年人戴一副茶色眼镜,像夏天涨水后深不见底的潭,镜框压在面颊上,两颊凹下去后又隆起,随着嘴角的一张一翕,隆起的肌肉跟着有节律地震颤着。听中年人讲,这批计生特岗全乡共二十一个,必需全部驻到村里。看来,围站着的这群人也是刚来的计生特岗。

正谈着,一个年轻女同志拿着一份文件走到中年人面前,递给中年人说:“刘乡长,这里有份县政府的文件,请你阅示。”中年人接过文件,从上衣袋里掏出笔,在文件上方空白处写上“分管领导牵头,相关部门配合,认真抓好落实。刘明,某年某月某日。”女同志收好文件,环顾一下周围的人问:“谁是张莹,请跟我来。”杨大志和张莹赶忙跟着女同志到办公室。女同志自我介绍说,“我叫刘梅,是办公室主任,按尹副书记的安排,张莹的住处在三楼,里面还有些东西,你把它顺在角落里就行了。”然后带着张莹到了三楼,杨大志从办公室把行礼扛到三楼,刘主任望着杨大志说:“你是……”杨大志说:“我叫杨大志,是张莹的男朋友。”“哦,都谈上了啊!”然后冲杨大志诡异地笑了笑就走了。

整个下午,杨大志给张莹置办日常用品。

吃过晚饭,杨大志把自己的行礼放在张莹那里,看来在乡政府分寝室是不可能的,虽然张莹分到寝室,俩个人住在一起也不大合适,毕竟还未结婚,影响不好。先住旅社,明天再租去租房。

天色尚早,杨大志和张莹到街上找了一家旅社。张莹对杨大志说:“大志哥,我听他们说,计划生育是天下第一难事,弄不好要扣工资的,而且一个人负责一个村,大点的村可以两个人负责,你看,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能不能想点法子,我们俩个共同驻一个村,相互有个照应。”杨大志说:“这倒也是,不过咋想法子呢?初来乍到的,人又不熟。”“你不能咨询一下你的同学吗?你同学不是在去年参加工作的嘛。”杨大志拔通了一老同学的电话,提及此事,老同学对杨大志说:“在乡里,人事是党委书记说了算。野河乡的党委书记刚调到县里,现在是刘乡长一个人书记乡长一肩挑,找刘乡长就行了。”杨大志高兴地说:“哦,原来如此。”挂了电话,杨大志告诉张莹,这事要找乡长,就是白天在院坝里聊天的那个戴眼镜的刘乡长,不过要送礼。“送就送呗,只要能办成。”张莹说。杨大志翻开衣袋,把今天向同学借的五百元钱掏出来说:“我就这点家当,这是我向同学借的生活费,因为考虑到不知何时发工资。只能拿去买两条烟,不晓得够不够。”张莹说:“我这里还有几百块,先度过这一步再说。”俩人上街花了七百多买了两条烟。找到刘乡长的住处。到了门边,杨大志举起敲门的手又缩了回来。“咋了?”张莹问,“还是你来吧,女士优先嘛”杨大志说:“就你这出息。”其实杨大志明白,办这种事,女人更具有亲合力。张莹轻轻敲了敲门。“谁啊?”里面传出男中音。“刘乡长,是我,张莹,刚来的计生特岗。”“哦,等一下。”一会,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年青人,一看就是今天在院坝里围站着的其中一个,不用说也是有先见之明来想办法的。在一个乡里,村与村之间参差不齐,有些村工作好抓,有些村就比较困难。张莹和杨大志进去后,刘乡长问:“你们有啥事?”杨大志说明来意。刘乡长说:“原则上一个村只能安排一个,不过尹副书记联系的老鹰村比较大,尹副书记的事情多,可以考虑两个特岗,这事你们也得找一下尹副书记,开会时由他提出来比较好。”

从刘乡长那里出来,杨大志送张莹回寝室。俩人把所有的钱凑在一块也只有四百余块,咋办呢?买一条吧,太小气,弄不好会把事搞砸了。明天就要明确分工了,正在俩人一筹莫展时。“笃笃笃”有人敲门了,“小张啊!还没睡吗,我是尹昆。”说曹操,曹操到。张莹赶紧开门说:“尹副书记,请进。”尹昆进屋后,见杨大志坐在床上,脸上露出一丝不满的神色。张莹对尹昆说:“他是我男朋友杨大志。”尹昆说:“小张啊,我这有个文件要打出来,办公室的人都下班回去了,你帮我打一下。”张莹说:“尹副书记,电脑杨大志很熟,他帮你打吧。”“哦,那一起去,我就住你隔壁。”

尹副书记的寝室布置得很漂亮,墙壁上用墙纸贴得花花绿绿的,床上蚊帐的四角装有彩灯。室内有一台电脑,电脑桌上散放着一些文件。尹副书记把需要打的资料交给杨大志,就招呼张莹坐在床上,从一个柜柜里拿出苹果递给张莹,对杨大志说:“小杨啊,这报告有点多,你打完后再吃苹果。”

杨大志敲着键盘,尹副书记有一搭没一搭地询问着张莹的情况,趁此机会,张莹对尹副书记说了想和杨大志同驻一个村的事,尹副书记沉默一会说:“好吧,谁让我们是邻居。”从尹副书记那里出来时,已经快十二点了。杨大志回到旅社。感觉这事太顺利了,然而又隐隐有些不安的感觉。旅社的楼道上响起女店主皮鞋声,跺得楼房震颤起来。这是店主关门打烊了。



第二天开会,各村村主任也参加,主要是安排当前的工作,其次就是新来的特岗分工。讲些啥杨大志记不清,只记得自己和张莹分在同一个村。还有就是刘乡长说的几句话让心灵震颤:“你们别以为是大学生,农村工作对你们来说,你们是从零开始,来到这里,你是龙你得给我盘着,是虎你得给我爬着,之所以是特岗,你们还没有正规编制,两年之后何去何从,还得看你个人的表现,因此,你们到村里别以为自己了不起,不要对村干部指手画足的,你们得听他们的,他们是你们的老师。”开完会后,新来的计生特岗就与各自的村干部到村里熟悉情况。

杨大志和张莹所去的老鹰村距乡政府十公里,平时没车跑,只有赶场天,才会有一辆面包车和一些摩托车拉客。老鹰村是尹昆副书记联系的村,尹昆副书记把张莹和杨大志叫到一个中年人面前说:“这就是老鹰村的袁主任,以后你们要经常合作。今天袁主任先带你们去熟悉一下。”村主任叫袁华,矮个,肚子溜圆,左腿有点瘸,骑一辆摩托车。考虑到路途遥远,摩托车坐三个人不方便。杨大志对张莹说:“今天你就不用去了,我先到村里了解一下,改天你再去。”张莹深情地对杨大志说:“那你小心点。”

一路上,袁主任询问杨大志的家庭背景,杨大志如实作答,并郑重地说自己祖祖辈辈都是农民,杨大志认为,只有这样的出身才能与农民村干部打成一片。很快到了袁主任家,袁华对杨大志说:“今天我有点事,我让副主任带你去转转。”副主任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是袁华的侄子,叫袁跃。看上去精明强干。袁华对袁跃说:“小跃啊,这是刚分来的计生特岗小杨,你带他看看我们村的地盘。”袁跃说:“好的,叔,你忙你的。”袁跃把杨大志带到村委会后边的一个山顶,东南西北地指了一通。然后对杨大志说:“杨同志啊,我就不陪你了,我还得到地里干活,一家老小还得吃饭,你自已先转转,熟悉一下地形。”就这样,袁跃也走了。

杨大志沉默片刻,唉,既来之,则安之,就按袁副主任指的路线走一圈吧。当夜张开黑色的帷幕,月洒下温柔的清辉时,杨大志才拖着疲软的身体走到住处。



按照计生年度检查,每年十月一日至次年九月三十日为一个年度,现已进入九月,根据目标考核,野河乡年度计生任务还差一大截。乡政府开会安排的计生任务:每位计生特岗在九月二十五日前完成一例结扎和收缴社会抚养费五千元,完不成的扣发九月分工资。村干部总共完成一例结扎和两千元的社会抚养费征收。杨大志和张莹商量,为了提高工作效率,必须买一辆摩托车。但是钱呢,权衡再三,与其完不成任务被扣工资,不如先贷款买一辆摩托车,等发了工资后两人一起还贷。通过几天的走访,老鹰村五百多户村民的大体情况杨大志已了然于胸。但是哪家符合结扎仍然不太清楚。这些情况只有村干部最清楚。

老鹰村三个村干部,村支书余德茂年事已高,快六十了,因此不大管事,村里的大小事务主要是袁华说了算。每一次杨大志找袁华主任,他总是推腿脚不便。那就只能找袁跃了,毕竟是年轻人好对接,同时杨大志也学乖了,虽然自已不抽烟,但每一次找袁跃时总买两包香烟揣在怀里,丢一包给袁跃,自已的一包偶尔发给村民们抽。就这样有时还能在袁跃家蹭顿饭吃。而且袁跃也对工作积极配合。收社会抚养费倒还不愁,村主任袁华和杨大志袁跃三人只两天工夫,就连张莹的任务也完成了——因为有返还工作经费,所以袁主任挺积极。可是要完成三例结扎任务就没这么简单了。袁华主任告诉杨大志,两个孩子以上的家庭未落实结扎手术的,在家的常驻户,全村只有五家,其中有三家是纯女户,在农村没有儿子是很难动员去落实结扎手术的。其他的大多跑到外面去躲起了。那就先把这两家动员去落实了吧,在农村都是妇女去落实,为了护送方便,得把张莹也叫去。抓计生要在天未亮之前,早了难得守候,晚了计生对象进地或出去了。因此,一般都是在六点左右到农户家才合适。

当东方地平线上的启明星刚刚爬到老鹰山顶的时候,杨大志和张莹已到了老鹰村委会。袁华叔侄早也在那里等候了。深秋的早晨乘摩托车的确让杨大志和张莹冷得够呛,下摩托车时四脚瑟瑟发抖。从村委会到计生户家需走十来分钟。天还未大亮,杨大志几乎是把张莹连拖带提走完这段路的。到了,袁华主任叫杨大志围着房子转一圈,查看有没有后门和侧门。杨大志转到东边厢房,果然有一道侧门。袁华吩咐杨大志守那道侧门。袁跃上前拍门。良久,里面才发出一声“哪个?”“我,袁跃,开门找你有事。”“哦,马上。”不一会,从窗玻璃透出昏黄的光。杨大志听到从侧门缝隙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杨大志正听着,突然侧门开了,模糊中,一个裸着上身的妇女抱着衣服从门里窜出来,杨大志还没反应过来,那妇人就夺路而逃,瞬间就消失在苞谷林中,只听到苞谷林毕拔地响。起来开门的是一个老头。对袁华说儿子儿媳都没在家。杨大志耷拉着脑袋从正门进屋说:“女的跑了。”袁华指着杨大志的额说:“你是吃球的,这么大个男人,守一个女人都放她跑脱掉。龟儿子,照你这个样子抓个球哦。走,走下一家。”杨大志不敢吭声。第二家很顺利,没有侧门,大家叫开门后,说明来意,没多大阻力,只是说路太远,需包一辆车送到乡计妇站。因杨大志放跑了第一家,杨大志主动说愿意出包车的钱。袁华说:“我和袁跃就不同你们一起去乡里了,你两个把他们送到乡计妇站落实手术就行了,我警告你,可别再出岔子”。为了安全起见,杨大志把摩托车停放在老鹰村委会,出了一百元钱包了辆面包车一道回乡里。

由于自己的疏忽,跑掉了一个手术对象,就象跑掉一个月的工资,杨大志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第二天,杨大志又到了老鹰村找到袁跃,软磨硬泡,袁跃才神秘地对杨大志说:“告诉你个信息,不过你别说是我说的,而且我们也不和你一起去,老支书的儿子也是计生手术对象,我们和他乡里乡亲的,他又是村领导,我们不好下手,你看着办吧。不过这种事情你最好请乡里的领导出面”这是一个很宝贵的信息,杨大志又好像看到工资在向自己招手了。

回到乡里,杨大志到尹副书记那里汇报此事,张莹正在尹副书记那儿打材料。尹副书记听完后对杨大志说:“知道了,小杨,你辛苦了,你先回去休息,这事我想办法。”第二天,老支书的儿子主动到计妇站落实了手术,是尹副书记打电话给老支书作工作才来的。

一眨眼,九月二十五号到了,杨大志心想,全村三例手术完成了两例,有些村才完成一例,在全乡排名,老鹰村也是在中上,工资应该扣不了多少。公示出来了,杨大志全月的工资只发四百元的基本生活费,老鹰村村干部和张莹领全额工资。张莹领全额工资杨大志倒没意见,可是至始至终杨大志都参与,到头来却一分功劳也没有。杨大志了解其他特岗,有的是按人头平均分配,工资按比例扣,有的也和杨大志一样。杨大志想不通,就到计生办去问,计生办的同志说:“这是尹副书记和袁华主任的意思,而且你放跑了计生对象,不追究你责任就算是网开一面的了,不过领导说了,没完成任务的再给五天时间弥补。”

在这群计生特岗中,和杨大志的境遇有几个,同病相怜,大家聚在一起想办法,真是人多力量大,经总结,要抓好计划生育,首先必须底数清,然而摸清底数不能依靠村干部,要从已经落实了手术的老百姓入手,老百姓往往心里不平衡,只要自己落实了手术就什么也不怕了,甚至村干部的亲属他们也会提供情报的。在摸清底数的情况下,大家要联合行动,不要以村单干,也不要让村干部知道,只要有五六个计生特岗联手,没有办不成的事。

这果然是一个好办法,杨大志很快就摸清了袁华主任家有一亲戚属于计生手术对象,经过几天的努力,大家联手,任务总算是完成了,工资保住了,却得罪了村干部,以后的工作将更难了,杨大志心里惴惴不安的,有好几天,杨大志都没去村里,可不去是不行的,杨大志硬着头皮到了袁主任家,意想不到的是,袁主任一反常态,对杨大志很热情,居然还留杨大志在家吃午饭。对杨大志说,“小杨啊,以后有事大家多交流。”这令杨大志很费解。



深秋的夜晚,职工们聚在院坝里闲聊,杨大志打电话给张莹,却不在服务区。杨大志无心和同事们闲聊,抬头望着天空,一片片乌云将月亮时卷时舒,天空的月色就时明时暗,一会,一层薄薄的云将月亮包裹,月光就渐渐晦暗起来。

不知为什么,张莹最近老躲着杨大志,打电话要么无人接听,要么不在服务区,晚上寝室里灯也不亮。杨大志觉得无聊,准备到办公室去上网,刚到办公室门外,听到办公室里有人在谈话,同时传来斗地主的音乐声。不用说,电脑也肯定有人用起的。杨大志刚想离开,这时听到罗副乡长说:“尹副书记,昨晚手气如何?”“唉!孔夫子搬家,尽是输啊”,尹副书记说,“我看你是赌场失意,情场得意,你对那小计生特岗关爱有加,还帮她抓计生,听说你经常带她到县城去飘哦。”“哪里哦,没有的事,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吁,我看你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别瞎扯,人家有男朋友的,影响不好。你罗乡长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听说你和医院的小护士也打得火热”“彼此彼此,哈哈”“唉,今天咋没看到小张了,尹副书记”。“她家里有事,向我请两天假”“那今晚去搓两把,走刘乡长那里。唉,王副书记,和我们一起去嘛,我们三个去刚好不缺人手”“我不好这一口,你们去吧,赢了钱明天请我吃早餐。”原来是分管政法的王明聪副书记。“好嘞,那我回寝室揣点钱。”尹昆说。杨大志听到这里,脑袋翁翁的震颤着,木然地逃回寝室,好像不是自己的女朋友被别人“偷”了,反而觉得是自己偷了别人的东西西似的。

心里有事时总是难以入眠,杨大志回忆着以前的点点滴滴,心想,这么多年的感情,应该不会的,不会的,就这样喃喃地不知何时进入了梦乡。

这两天,杨大志没有心情到村里去,躺在床上看看书,可是总看不进。不过躺着总觉得要舒服些。杨大志只得在手机上玩QQ,正在和一个妹子聊得起兴,楼道上响起了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脚步声,“笃笃”。杨大志赶忙起身开门,不用说是张莹。好久不见了,杨大志本想和往常一样拥抱一下,可是今天不知为什么,张莹也没有以前的那种激情,杨大志也没有过去的那份冲动。杨大志怔怔地看着张莹,张莹打扮比以前光鲜,城里流行的连衣裙,脸上抹了一层厚厚的脂粉,银耳坠,胸前挂着一串银项链。张莹被杨大志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很快就淡定下来。拿条凳子坐在杨大志对面。冷静地对杨大志说:“大志哥,对不起,我不想和你一块驻村了。”“为什么?”“你是知道的,驻村很辛苦,工资还没保障,而且你一个人干两个人的工作,我不想连累你。你是知道的,我读书的贷款还没有还清,我也不想一辈子在乡下呆,而且我们这批人今后的走向也是个未知数。”“那你想怎样?”杨大志说,“我想进办公室,只有进了办公室,才有发展。”“那能进么?”杨大志问,“尹副书记说他帮我。”张莹怯怯地说。杨大志心里一阵隐痛。“大志哥,感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我的照顾,我不是个好女人,今天,我就把我给你,就算是报答你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说着就开始解上衣纽扣。杨大志赶忙阻止,把张莹按坐在床沿上。张莹说:“大志哥,现实很残酷,你……你也许……也许听到一些我的风言风语,不过我向你发誓,现在我和尹副书记没发生什么,可是,可是以后我就不知道了,唉!我想用青春赌明天。”杨大志说:“莹,必须这样吗?”张莹抽泣起来,哽咽地说:“我别无选择。”杨大志抽了自己两嘴巴说:“都是我没用。”张莹赶紧拉住杨大志的手说:“大志哥,是我对不起你,你就抽我吧。”两人拥抱在一起,杨大志感觉身体里有一种莫名的东西在涌动,张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杨大志很自然地解开了张莹的纽扣……事毕,张莹从包里掏出一叠钱递给杨大志说,这是这个月的积蓄,你拿去把摩托车钱还了吧,我们……我们……分手吧。”杨大怔怔地看着张莹,厚厚的脂粉覆盖了昔日的纯朴和天真,银色的耳环反射出一束虚荣和无奈的光芒,杨大志想抓住这一束光。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拼命地想抓住救命稻草,抓到手里的却是一把棘刺,刺得心里生疼生疼的,在放手与不放手之前间犹豫。其实,也不需杨大犹豫,张莹已说得很清楚了。张莹掩着面抽泣着跑了出去,楼道上只剩下咚咚的皮鞋声。杨大志的心也跟着咚咚地震颤着。

此后很多天,张莹总是回避着杨大志。杨大志明显的削瘦了很多,为了打发时间,他偶尔和同事们打点小麻将。有一天晚上,杨大志和同事们打麻将到凌晨才散,回住处路过刘乡长的楼下时,模糊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刘乡长的寝室出来。

不久,张莹就在政府办公室上班了。再不久,张莹成了办公室主任,原来的办公室主任调到综治办去了。



时间老人对谁都很公平,无论你过得幸与不幸,日子总是在不经意间溜走。一晃半年就过去了,经过这半年的磨合,杨大志对村里的工作已轻车熟驾。

三月的雨总是淅淅沥沥的,今天是周末,吃过早餐,杨大志在办公室的电脑上查资料,尹副书记走了进来。“小杨,在忙啥啊?”“我查点资料”杨大志说,“陪我到各村去转转,这雨下得人心里发毛,得了解一下情况,有没有地质灾害什么的。”乡里每到周末都有领导值班,今天轮到尹副书记。尹副书记开着车,沿着公路转了几个村回到街上已是中午一点过,尹副书记说请杨大志吃饭,杨大志也不客气,两人进了街上的餐馆,点了两三个菜,尹副书记拿了一包烟,尹副书记把帐付了。吃完饭继续下村。上车时尹副书记说要加点油,就开到加油站去,加了两百块的油,尹副书记摸摸衣袋,对杨大志说,:“小杨,我带的钱不够了,你垫上,把发票打起,到财政所去报销,哦,记住,把刚才吃饭的钱一并打在内,现在就餐发票报不了帐。杨大志一共打了两百八十块钱的油发票。尹副书记在上面签了字。

第二天,杨大志拿着发票到财政所去。财政所的所长叫钱大友,杨大志没报过帐,不过平时听说在财政所报帐挺难的,乡里驾驶员报帐都要给他点好处,要不然就会一拖再拖。人们私下议论,不仅财政所的钱是钱大友家的,职工衣袋里的钱也有一部分是他的。杨大志拿着发票到财政所办公室,只有钱大友在里面,钱大友长得胖胖的,挺着个大肚皮像吹胀的气球。杨大志把发票递给钱大友,钱大友看了一眼发票说:“你哪来的油发票,你又不是驾驶员?”杨大志把情况向钱大友说明,当然没有说吃饭的事。钱大友把发票放在桌上,两眼从杨大志的头一直扫射到脚。他那两道目光像两把剐骨的钢刀,从杨大志削瘦的头上一直剐到脚底,看能不能剔下二两瘦肉。杨大志像触电似的,感到全身震颤起来。良久,钱大友拿起桌上的一个空烟盒摇了摇,对杨大志说:“你去帮我买包烟来,就这种牌子的。一会帮你打在你帐户上。”杨大志只好骑着摩托车上街花了五十元钱给钱大友买了包“中华”。回到财政所,钱大友让杨大志在发票上签上经手人。就在电脑上把钱打在杨大志的帐上,并没有提烟钱的事。杨大志也不好问,就这样哑巴吃黄连。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就到了夏天,正是农忙季节,要到村里督促村民尽快把烤烟移栽,烤烟是本乡的主要经济支柱。这些天,尹副书记对杨大志格外亲切,每天一大早就叫杨大志一起上街吃早餐,开着车和杨大志一道去老鹰村开展工作。有时来晚了错过食堂开饭的时间,就就带杨大志一起到餐馆就餐,而且主动付帐,并对杨大志说:“小杨啊,你工资没我高,前些日子我有点忙,没和你一道下村,辛苦你了,我请你吃是应该的。”杨大志很感动,心里原来对尹副书记“抢”自己女朋友的阴霾已烟消云散,反而认为是女朋友“贱”。农村有句俗语叫“母狗不摇尾,公狗不上背”。男人嘛,没有不沾腥的猫。这样一想,杨大志不再恨尹副书记了。其实,这段时间,不仅是杨大志,其他职工都说尹副书记为人很好。

没多久,乡里通知开全乡干部会,县委组织部的领导也到了。原来是考察刘乡长当乡党委书记,乡长一职空缺,要从副科级干部中推荐一名干部当乡长,按乡里的排位,自然轮到副书记尹昆的头上。从推荐表的排位来看,尹副书记排在第一,据坐在身旁的一个老同志讲,这就是组织意图。果然,尹副书记得票很高,很快就公示出来了。

第二天,杨大志到乡里吃完早餐,见尹副书记从楼道里下来,杨大志笑盈盈地去问尹副书记是否还和自己下村。尹副书记气哼哼地吼道:“没空。”搞得杨大志莫名其妙的。杨大志到办公室里坐坐,只有张莹在办公室里。张莹阴阳怪气地对杨大志说:“唉,现在的男人啊,总会在背后捅别人的刀子,有本事嘛,明刀明枪和别人斗。这种小人行径,做损人又不利己的事情,何苦呢。”毕竟和自己好了这么多年,杨大志毫无顾虑地追问张莹啥意思,张莹说:“你做的好事,我和尹副书记的事,除了你,还有谁会对尹副书记恨之入骨,你举报尹副书记生活作风有问题,你有证据吗?尹副书记当不成乡长,对你有啥好处。”杨大志心里一颤,终于明白了为啥今天尹副书记对自己一反常态。杨大志对张莹指天发誓地说不是自己。可是张莹不相信。从那天起,杨大志给尹昆打招呼时,尹昆总是不张不睬的。杨大志遇到尹昆就干脆避着走。

不久,乡里分管政法的王明聪副书记被任命为野河乡第一副书记,就意味着是乡长人选,没多久就按等额选举很自然地当上了乡长。尹副书记对杨大志的态度才恢复到原来的时候,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村里的工作很杂乱,就像报到那天刘乡长所说,农村工作就是“万花筒”,什么事都得管。最近,县里要求对农村“低保户”进行全面清查。要彻底查清吃“空保”和“骗保”对象,做到不该吃的绝对不能吃,该吃的绝对不能漏。为此事,乡里开了乡村组三级干部会,要求各村引起高度重视。通过半年多的工作,杨大志对老鹰村的“低保户”也有所耳闻。有不该吃却吃了的,有该吃却没得吃的。在这个问题上,不能让村干部牵着鼻子走,必须把每一户的情况掌握清楚。于是杨大志到社会事务办把上一年吃“低保”名单弄一份出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老鹰村吃低保的名单中大部份姓袁,而且大多数是生活比较富裕的,甚至于袁华的父母亲也在低保之列。

为了保险起见,杨大志把县的文件从头到尾读了又读,把哪种情况符合吃“低保”的条款看了又看。之后杨大志揣着文件和名单到村里每家每户进行核实,从住房、人口、牲畜、土地、收入、支出等一一作了调查摸底。经过一个多星期的调查,全村的情况已了然于胸。情况掌握了,就得召开村委会,毕竟不是杨大志一个人说了算,因为这是当前的一件大事,杨大志请联系村的领导尹副书记一起参加。在会上讨论低保核查的事时,袁华主任说:“就按去年的吧,都吃了这么多年了,都是经村委会开群众会评议的。”杨大志清楚,以前开的群众会,那些代表都是由袁华主任定的。杨大志把上一年吃“低保”的名单拿出来,对尹副书记说:“那我把去年吃低保的情况汇报一下:袁富贵家五人,有两层楼房一栋,面包车辆,月收入六千,还有土地七亩,每年烤烟收入二万,有牛两头,价值一万八千元,猪三头,价值一万余元,袁三奎家……还有袁主任的父母,文件上明确规定村干部家属不能参保。……”袁华主任的脸色从红到紫,脖子青筋暴露。尹副书记在场,又不好发作。尹副书记说,“袁主任啊,这是咋回事,会上一直强调不能优亲厚友,要实事求是,你呀你,叫我怎么说你好。”然后杨大志又把符合条件的名单一户一户地介绍。尹副书记说:“这个名单你们认为如何?”袁华低着头说没意见,袁跃也说没意见。尹副书记说:“那就这么定了,在召开群众代表会时由小杨把这批低保户提出来,如果谁有意见,就和这上边的名单比较。”

这无疑捅了马蜂窝,第二天天才亮,杨大志的门便咚咚地响,杨大志开门一看,哇!门外簇拥着男女老少一二十人,为首的就是袁大富,杨大志一开门,袁大富就说:“杨大志、杨同志、杨特岗、杨领导,我们吃了这么多年的低保,你说抹就抹了,你叫我们咋活啊!”其余的人也跟着附和,由于房间太窄,屋里围得透不过气来,杨大志从衣袋里掏出文件来,一项一项念给他们听,然后说:“这低保是有规定的,是给吃不上饭的人家解决生活困难的,你们一个个都不是困难户,就拿你袁大富来说,你的房子、车子、牲畜、烤烟等收入这么高,还吃五个人的低保……”“等等,你说我家吃五个人的低保?”袁大富打断了杨大志的话,“是啊,袁三奎家四个,袁小龙家三个……”“我家没得这么多啊!”袁三奎和袁小龙异口同声地说,“什么,你们没得这么多?那……”袁大富赶紧打断杨大志的话,“不是的,不是的,你们别乱嚼舌头,按政策不该吃就不吃了,吃低保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散了散了,不要打扰人家杨同志。”袁大富就把其他人推搡着出去了。临走,袁大富要了份杨大志手中那份上一年吃低保的名单。杨大志觉得奇怪,为啥三言两语就打发了,其他村拼低保在乡里不依不饶的。杨大志仔细一想刚刚杨三奎们的话,好像明白了什么。

后来杨大志从旁知道,袁华主任吃了那些不该吃低保的人家的人头保,给张三家五个,最多得两个或三个,那些村民认为反正自己是不该吃的,既然人家袁主任好心给自己,得一个算一个,不过有些是明讲,有些是暗吃,被暗吃的那些到袁华家去闹,还说要上告,弄得袁华退了一部分。袁大富当时阻止人们在杨大志那儿闹,是因为袁华是他亲哥,他怕抖出袁华的老底来。



农村无闲月,基层工作也没个闲的时候。这低保工作刚有一个段落,农村危房改造工作接踵而来。

袁华主任对危房改造工作漠不关心。杨大志只得逐户排查。村户人家就是这样,有利益的时候大家争着一哄而上。国家给钱修房子谁不关心,以前都是袁华主任那里定的。通过上次低保核查,袁华“领教”了杨大志的功夫,因此这次他不想插手。杨大志排查了几天,大体可以明确哪些属于“危改对象”了。这时杨大志的父亲生病,杨大志只得请假回去。可是这个危房改造的花名册和图片得按期上交到乡危改办。再由乡危改办交到县危改办。但父亲病情不能耽误。杨大志只得把摸底的名单交给袁华,让袁华把名单公示后,再填在上报的表册上,杨大志考虑到自己可能有些日子才能回来,就在上报的空白表上签了自己的名字。让袁华把数据填好后统一报乡危改办。

在父亲住院的这段日子,杨大志经常打电话给袁华询问情况,袁华总是说:“小杨啊,你就安心给你你父亲治病吧,村里的事我多费点心就行了。我都这么多年的村干部了,难道你还不放心吗?”杨大志心想也是这么回事,自己没来的时候村里的工作同样没落全乡的后。

一个多月后,杨大志回到老鹰村,老鹰村的危房改造工作早也启动。杨大志特意跑到老鹰村房子最危险的杨永刚家去看他家的进度。杨永刚家的房子早已破烂不堪。必须尽快修建,在汛期之前完工,否则会有危险。可等杨大志到杨永刚家却不见动静。杨大志问杨永刚咋不修房子,杨永刚对杨大志说:“杨同志啊,袁主任说我儿子在外打工挣了大钱,我家不属危房改造对象。杨永刚是一六十多岁的老人,儿子杨小虎和儿媳妇都在外地打工,留下两个孩子在家,大的六岁,小的四岁,为了生活,只得让杨永刚两老在家带孩子,以前的老房子修建时未选好址,导致地基下沉,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杨大志摸底时就给杨永刚老人说过,把他家的房子列入危房改造范围。让杨小虎寄点钱回来,先建出一层安全住房。可是,袁华并没有按杨大志给的名单上报。袁华这次“精”了,上报的名单中没有一户姓袁的,甚至于杨大志的花名册上姓袁的也被抹杀了。

杨大志赶到袁华那里去质问。袁华一脸无辜的样子说:“都是开村民会定的。”杨大志觉得事态严重,就到乡危改办反映,乡危改办说名单已经定了上报到县里,只能是个别的可以调整。杨大志把事情的经过写成书面材料交到联系领导尹副书记,乡长刘明和乡危改办。得到的结果是等调查后再说。调查的结果居然是杨大志优亲厚友,尹副书记还对杨大志说:“那杨永刚和你是本家嘛,这次危改对象都好像不是袁华的亲戚。而且是你签字上报的,干工作哪能朝令昔改。如果杨永刚家的确有困难,就明年吧。”

今年的夏天雨水特别多,每一次杨大志到村里,都要去看一下杨永刚家的房子,看到房屋开裂越来越大,杨大志到乡社会事务办要求借一顶帐篷给杨永刚暂时居住。事务办的陈主任说,杨永刚家不属危改对象,不符合申请帐篷的条件。杨大志又和袁华商量能否把村委会的房间调一间出来给杨永刚家暂住,袁华说:“小杨啊,如果老鹰村每家房子有困难都搬到村委会,你说会是啥情况,那村委会不开展工作了。”没办法,杨大志只得告诉杨永刚在下雨时不要在屋里住,必要时到附近的村民家避避。如杨大志所料,杨永刚家的房子没有撑过汛期就倒塌了。不幸的事两个孩子遇难了。人命关天,杨华慌了、尹副书记慌了、刘乡长慌了、乡危改办慌了。听到这个消息杨大志全身震颤。乡里召开紧急会议,商议如何才能不把事态扩大,把事情“摆平”。结果,给杨永刚家每个孩子两万元的安葬费。给了杨大志记过处分一次。这个处理结果,杨大志震颤了,他不是震颤自己的处分不合理,而是震颤两条人命,四万元钱。然而危房改造最高却只有一万八千元。当初自己要求调整却不给,现在死了人多余的钱都舍得,这是什么逻辑。

一天晚上,刘书记把杨大志叫到他那里,对杨大志说:“小杨啊,我知道杨永刚家这事,你很委屈,不过出了事得有人顶啊,你是计生特岗,反正这两年你们的考核都是在乡里,这个处分两年就撤消了。不影响你的前途的。你的工作党委政府是看在眼里的,不要有啥包袱,一如既往地去干。”

这几天,杨大志神情沮丧,他并不是因为背处分,而是觉得愧疚,两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了,虽然让自己当了替罪羊有些无辜,但是杨大志并没有抗争,对自己进行处分反而心里稍微平衡些。



俗话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没有不透风的墙。通过有意和无意的了解,真相渐渐浮出水面,原来,袁华调换的名单,每一户与袁华五五分成,而且这一批名单都是急于修房子但不符合危改政策,又不愿到国土所批手续,就以危房改造先动工,既省事,又有补助,一取两得。

这是民生工程,绝对不能让袁华的阴谋得逞。这样放纵下去,自己这个处分背得不明不白,对不起那些房子破旧的农户,更对不起杨永刚家死去的两个孩子。

杨大志又开始忙活了,他把袁华调换的这批农户又彻底调查了一遍,把原来的资料以及自己反映的材料一起交到县纪委和县危改办。县纪委听说死了人,立即成立专案组。原来乡里压下来没有上报。县纪委和县危改办综合调查,将杨大志的材料对照一家一户的情况。很快就明白了,那些建房户一开始不承认与袁华有牵涉,等县危改办宣布他们的危改指标作废,所建房子一律由国土部门按违章建筑处理时,他们才把事情的真相坦白交待。

事情清楚了,县纪委通知袁华到乡里来接受调查。袁华来到乡里,看到杨大志正在院坝里和同事闲聊,老远就一瘸一拐地走来,腰躬下九十度,头向上翘,走路时屁股左右摇晃,从兜里掏出烟来双手呈上,像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由于杨大志反映及时,这批危改资金没有落入袁华等人的手中,危改办按杨大志原来的名单进行了调整,正在建房的这批由国土部门进行处理。袁华的村主任被撤职,乡里的相关领导和部门给予不同程度的行政处分,撤销乡里给杨大志的处分,并兼任老鹰村村主任。听到这个结果,杨大志不觉心里一颤,虽然这是预料中的事情。

这年年底,村干部可以参加公务员考试,杨大志属于特岗,按说没资格报名,但从村干部的角度又符合报名条件。杨大志到乡里出证明,尹副书记对杨大志说:“你现在虽然是村干部,那只是兼职的,你的身份是特岗,还没满服务年限,不能参加考试。”杨大志只得去找刘明书记,刘明书记对杨大志说:“小杨啊,你工作挺认真的,能有这次机会不容易,我给尹副书记打个电话,你去找他签字。”杨大志出来后,就听到刘明给尹副书记打电话。听到刘明书记对尹副书记说:“小尹啊,你就给杨大志把字签了,但愿他能考出去,此人留在乡里是个‘定时炸弹’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杨大志心里一颤,自己何时成了定时炸弹了,不就是如实反映情况吗。

苍天不负有心人,杨大志顺利考上了县城的公务员。离开野河乡那天,天空放晴,从车窗外透进清爽的风,车内播放着《好人一生平安》的曲子,点子很浓,整个车子随着音乐震颤起来,杨大志用脚和着音乐的节律震颤着。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编辑:娄山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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