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散文诗）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罗敏    阅读次数：5797    发布时间：2014-11-13

今夜，我还想写一首诗

一首不关于任何话题的诗

只写关于记忆中，母亲所有的样子——

我的母亲

这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不是母亲的生辰与死忌，不是清明与节气时

但我想到了母亲的面容

竟然在我的记忆中有点模糊了

我努力想要记起，却心疼得找不到痕迹

那一年，医生说

母亲的癌细胞已是晚期了

母亲还剰下三个月

当我们悲伤得不知所措时，母亲说，娃娃们，不要难过

生死由命，这是老天注定的

母亲在我怀中的样子，瘦弱得让我的心也跟着脆薄起来

她的双手，不再如我儿时记忆中的样子，那么有力

双肩瘦骨伶仃，仿佛我轻轻一握，就能握坏母亲的骨骼

母亲的额头与眼角，皱纹密集，双眼不再清明

母亲本是个极美的女人，却被病痛折磨得形容枯槁，失了神采

母亲拒绝就医

母亲说，娃娃们，不要浪费钱了

有那点钱你们留着以后过日子吧

母亲坚持回到老家，她说，那里有姨妈

还有过世的外婆，她要在那里，那里是根，她似落叶……

母亲很乐观坚强

但我知道，她只是不愿意，将悲痛感染给她的儿女，她不愿看见孩子们悲伤难过

我不住家里，可我能听见母亲

在夜晚隐忍的呼吸声，急促、撕心，而让我疼惜

零九年，是多久了？

母亲在正月初九与世隔绝

当那个清晨兄长敲开我的门

责备说：妈妈走了……你的电话打不通……

我瞬间石化，大脑有几秒空白

我说你疯了，你乱说什么，我前两天才和她通电话的

但事实上，兄长的表情告诉我：这是真的

我没有哭，我笑了，我觉得很好笑

笑兄长的表情太认真，认真得我都当了真

我的内心，是在拒绝接受吗

当我赶回老家，看见躺在堂屋中的母亲

我有瞬间的错觉，他们怎么能让母亲睡门板啊

只盖一层白布，她受得了吗？她一定很冷吧？会冻坏她吗？

我踉跄的脚步重如千斤，奔向母亲

眼泪却早已决堤，凌乱，崩溃……

我与弟弟抱在一起，哭得昏天黑地

姨妈说，你们的妈妈走了，你们的眼泪会让她留恋生前，让她舍不得离去

所以你们的眼泪万不可滴在她身上

要让她走得安心，没有牵挂……

我轻轻碰母亲的手，那温度像是冰块

僵硬而沁骨，痛了我的心

母亲的葬礼，整个过程有一个多星期

意外的没有阴雨，都是初春的阳光

温暖而和曦

母亲长眠的土地，对着贵阳而去的高速公路

我不懂风水，但我看出那里视线很开阔

相信母亲会喜欢那里

喜欢在山头看着过往的车辆，思念着她的儿女

牵挂着，他们会不会在天冷时添衣，委屈时会不会还像个孩童般哭泣？

母亲，她该是寂寞的吧

在生的日子，她的孩子们总是为三餐奔走

忽略了她的孤凄

而如今那冰冷的山头上，也只剰她一个人孤寂

枯黄的草，毛燥的小树，凌乱的落叶……

那场葬礼以后，有多少年了，我没有去看母亲

我也懂了，母亲那曾在夜晚压抑的哭泣声

以及，那些被疼痛撕破的黑夜里，忍痛的呼吸

是怎样在夜晚，独自坚持着，隐忍着，支撑着……

又是怎样折磨着，母亲不眠的神经，撕裂着母亲老化的躯体

我是全世界最不孝的闺女

我痛时，我怀念母亲

却没有在母亲疼痛时去给她慰籍，给她拥抱，给她鼓励

我怀念童年时与母亲的亲昵，怀念母亲淡淡皂香味的棉布衣

怀念母亲粗黑的长辫，还有母亲为我讲故事的神情

如今一切如梦幻泡影，随母亲的坟莹在天地间荒芜，而想念，从此在心里扎了根

我一个人撑着我的疼痛，在夜里，体会母亲

曾经的磨难，忧伤

以及，曾经历过的，万般痛楚与揪心

【编辑：杨汝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