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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个穆斯林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向阳花    阅读次数:5687    发布时间:2014-11-20

刚进学堂念书的时候,村里污染很大,每天都是乌烟瘴气的,特别是在夜里,拖拉机,大汽车,马车的轰鸣惊扰了村里每个孩子童年的美梦,每座山上密密麻麻的煤窑洞是这里唯一的风景,二三月天,春风降临的时候,蔚蓝的天空上演了一出出沙尘暴,四处飞扬的煤灰给天空穿上一层层黑色的外衣,再大的雨也不能洗褪去镶嵌进地面“血液”里的黑色。这样的空气是我们这代人童年时的噩梦,并且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严峻恶劣的空气并没有阻止来这边挖煤求生的人们,每年开年的时候,村口就会涌现大批三五成群的工人们,村里的人称呼他们为“挖碳人”。他们是从其他乡镇过来的,有的连家眷也搬了过来,村里几乎每家人的偏方里都有他们的足迹,因为他们的存在,村里那条仅有三四百米的街上,呈现了一副“繁荣昌盛”的景象。

我家偏房里也住了三个“挖碳人”,其中一个是回族,叫马开学,和爸爸差不多年纪,我们都叫他马叔叔,听大人们说他是因为我家没有养猪,所以才来我家住的,因为他的宗教信仰,所以对他印象特别深,他非常瘦,长期体力劳动肌肉显得很结实,小腿上的静脉曲张成网,能容纳一百多斤煤的箩筐紧紧的贴在背上,提着长期相伴的水杯,浓浓的茶叶在杯里绽放,边走还边唱那首耳熟能详的歌曲《快乐老家》。跟我走吧,天亮就出发·······

记得有一次,和马叔叔同住的孙叔叔买了四五斤猪肉在我家做吃,马叔叔下班回来特别饿,孙叔叔告诉他那是牛肉,马叔叔闻到气味不对劲,所以没有吃,随便用白开水泡了一碗白饭充饥,他们说马叔叔是一个特别真的回族,连自己家养的家禽不是阿訇杀的,他都不吃,远离故乡的他在这边生活条件非常艰苦,但他们也在苦中作乐,闲下来时,把象棋搬到院里津津有味的下着,他还会吹口琴,我们常常会围着他,让他吹口琴给我们听,教我们唱歌,他是我们童年时的偶像,如果偶像可以用颜色来形容,绿色代表希望,他就是我们童年里沙尘暴中的一抹绿,一丝希望。

他们出事时是在我家住的第三年,出事那天好像还喝了一点酒,马叔叔家的孩子考上重点高中,他特别高兴,所以买了酒和几个同乡一起庆祝,但他没有喝,他们回族是不准许和酒的,孙叔叔因为太醉没有去上班,马叔叔为了孩子的学费,没有旷过一个班。

孙叔叔听说瓦斯爆炸时酒都吓醒了,当他们赶到时,那里早已面目全非,当天下井的十个人无一幸免,煤矿没有任何证件,属非法开采,煤老板当天被捕,马叔叔的爱人和孩子来找他的尸首时,只找到了大部分,有一只手刨去很深也没有找到,当时我们只是远远的看到马叔叔那个长成大人模样的儿子,歇斯底里的嘶吼,咆哮,他爱人拉住他的残肢,白色盖头下的脸看不清表情,泣不成声的呼吸着异乡悲凉的空气,他们只得到了政府发放的一些抚恤金,其余的都已人去楼空。

他们把马叔叔带回家安葬好后,回来收拾他的遗物,只是一些沾着汗水和煤灰是衣物,一个笔记本,一副象棋和一只口琴而已,那个哥哥看到我时就跑过来问我,谁是小雨?我点头默许,这个送给你,我看着那只依旧如新的口琴,马叔叔每次吹时都要把手洗干净,那是他身上唯一没有煤灰的东西,口琴一直被马叔叔当作宝贝,有一次我特别想吹时,和他抢了很久,他都没有给我,所以没有伸手去接,个头高出我许多的他看出了我的迟疑,拉着我把口琴交到我的手上,爸爸的手埋在了那堆深厚的土里,回不了家,你能帮我保管他心爱的口琴,吹他爱听的曲子,让他的手在异乡找到一点温暖吗?那时候我上五年级,懵懂的我被他说得眼泪掉了下来。

后来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大哥哥,只是在三年后听说全县的文科状元姓马,是回族,并且是单亲家庭。从那次事故后国家严厉打击非法开采的黑煤窑,山上密密麻麻的洞全被封填,栽上了一颗颗核桃树,那颗栽在埋着马叔叔手上的树长得特别快,也很茂盛,村里恢复了属于乡村的宁静,每年过完年再也没有结伴而来的人,妈妈买了三只可爱的小猪,关在以前马叔叔他们住的那间偏房里,书桌上口琴反射的阳光印在墙上,像一个发着亮的光环,耳边响起了那首熟悉的曲子,“跟我走吧,天亮就出发,梦已经醒来,心不会害怕,有一个地方,那是快乐老家”。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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