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桃子表叔家也才三个月时间,母亲就走了。那时,巧巧十二岁,二巧三岁。母亲是和别人一起出去打工,一去就再没有回来,和她一起的怀幺爷说是在火车站失踪的,找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桃子表叔把两姐妹送回爷爷家,出去找了半年。母亲刚刚三十出头,打扮起来还很娇艳,所以,不少人背后议论说是被怀么爷卖掉了。桃子表叔独自一人回来,给两姐妹买了一些衣服和吃的,除了憔悴和疲惫,似乎什么都没有。巧巧和二巧在爷爷家的这一段时间,怀么爷和怀么娘经常骂她们,甚至打她们,所以,看到桃子表叔,她们都哭了。爷爷说:“桃子,你是个好人,她们靠你了。”爷爷说完,一个头跪下,还要两个小女孩也跪下去。桃子表叔哭着把三个人从地上拉起来,说,虽然不是他亲生的,但是他会把她们当自己的姑娘带好。
三个人回到箐林。这里四面都是森林,几乎没有人家,如果要上街买东西,至少走大半天。翻几道山梁,走十多里路,有一间小学校,学生二十多人,从一年级到六年级都是一个有些苍老的男老师教,有三个复式班:先上三四年级,放走了,然后上一二年级,最后上五六年级。五六年级共有六个学生,巧巧是六年级,个子最高。过去,总是母亲每天远远地把她送到学校,下午,又到学校接她,因为除了森林和高山以外,一路上很少有行人,母亲总是怕她发生什么意外,听说桃子表叔家姐姐就是在这大森林中被绑走的。现在,母亲不见了,只能依靠桃子表叔接送,他差不多是不能够出门一步。巧巧很善于观察,她觉得桃子表叔总是很疲倦的样子,每顿饭都吃得很少。他不说什么话,很快就放碗,然后静静看两姐妹吃,偶尔还给她们夹菜。吃完饭,看着巧巧开始学习了,他才进厨房,把碗筷洗了,然后喂猪,接着是到山上去。如果是下雨天,他会拿起斧头锯子之类的,默默做板凳桌子。他从山上回来通常都已经很晚,巧巧在暗淡的煤油灯下学习,抱着熟睡的妹妹。他不是背回来猪草,就是背回来干柴,然后又点着煤油灯乒乒乓乓地忙活很长时间,把几条板凳或者一张小桌子做好了,才坐下来洗脚。巧巧逐步熟悉了他的习惯,所以总要给他准备好滚烫的水,看着他脱了胶鞋,将一双大脚慢慢放进水中,闭着眼睛,双脚相互浇水,相互揉搓。巧巧觉得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是很轻松的,似乎烫脚是一种享受。巧巧真想给他搓一搓脚,但是,就是不敢,怕他生气。
放双休假的时候,桃子表叔背着许多板凳、桌子要到很远的地方去卖,家里面的活路留给巧巧,并且要吩咐得清清楚楚。其实,走之前,他总要把两姐妹两天吃的都准备好,还要准备好猪食,至于田和土,他不要巧巧去做,说那是大人的事情。他回来的时候,不是带回来一块猪肉,就是带回来一块豆花,偶尔还带回来两斤羊肉或者水果。这些东西他是不吃的,他说他在外边天天都有这些东西吃,现在想吃的就是素菜。他一直看着两姐妹吃,如果还有剩的,他收起来,下一顿让两姐妹继续吃。
一个星期天,巧巧满十三岁。桃子表叔回来很早,并且带回的东西更多。他没有说为什么,只说巧巧又长一岁了,再过几年就是大姑娘了,要是考了大学,表叔就有靠头了。巧巧有点心酸,她只吃了很少一点,她真想问:你家原来有个姐姐,现在做什么去了?她听说桃子表叔家姐姐出生时候,桃子表叔的妻子死了,这个姐姐长到十四五岁,到山上去砍柴,却再没有回来,有人说是被绑走了,卖到了很远的地方。巧巧真想知道这些情况,但是,她问不出来,她怕桃子表叔伤心。她感觉桃子表叔今天似乎很高兴,吃完饭后还拿出两个很漂亮的塑料口袋,分别装着一双鞋和一件衬衣,并把二巧抱在怀里,亲自给她换上新鞋子。然后,对巧巧说:“衬衣是你的,看看合不合身?”巧巧走进寝室,哭起来,她的印象中,没有人给她买过新衣服,身上穿的,都是别人家孩子穿过的,缝缝补补很多次。爸爸天天喝酒,喝醉了骂,骂够了睡。母亲说,他心里苦,不要让他生气,要喝随他喝,要骂随他骂。后来,她终于知道,爸爸怀疑她不是他亲生的,所以对她特别不好。她问过母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母亲总是不回答,问多了就斥责她不懂事。后来爸爸出去了,不多久带着一个很年轻的女人回来,之后和母亲离了婚,走了。那一回,爸爸给二巧买了很多衣裳和吃的东西,她没有,所以,爸爸走的时候,她没有去送,她甚至在心里恨着爸爸,发誓以后绝对不再见他。现在,桃子表叔是第二次给她买衣裳了,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表达自己心里的那份感动。
巧巧决定不读书是缘于两件事情。首先,她觉得桃子表叔太过于辛苦,她看到,为了她们,他已经变得不光是疲惫,而且身上似乎已经找不到几个地方有肉了。其次,是上课的时候,老师如果没有讲课,总要坐到她身边,假装给她讲题,把手放在她大腿上,甚至是胸脯上。她起初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妥,后来,她发现老师的手逐渐伸向她两腿之间,她才隐隐觉得老师有些问题了。他是一个五十出头的代课老师,女人两年前死了,儿女都去了外边,所以,常常一个人半夜三更哭泣。学校租用他家的房子,上课的地方是堂屋,堂屋里面有一间屋子,是他办公和睡觉的地方。有一天放学后,他把她叫进屋子里,关了门,把她往床上拽,说是一次,就一次。接着又说你已经不小了,应该听老师的话。她不敢喊叫。他把她的鞋子脱了,然后又脱她的裤子和衣裳。可是很快就放过了她,说怎么就遇上这个时候,只好等下一次了。走出门后,她飞快向房子边上的小路跑去,迎面撞上匆匆忙忙来接她的桃子表叔。显然,桃子表叔感觉发生了什么,看了她很长时间,却没有说一句话。一路上,她总想告诉桃子表叔什么,可是张开口就没了话。
第二天巧巧不再去上学,不管桃子表叔怎么劝,怎么问,她都不说话。他终于大声喊叫了:“要是不读书,你就转你公(爷爷)那边去!”她的泪水立即滚出来,但是她没有让他看见,而是转过身就进了自己的屋子,默默收拾自己和妹妹的东西,她想,如果一定要她读书,她宁可回到爷爷那边。他走进来,站在后边,说:“你这个姑娘怎么就这么犟啊!好吧,你今天可以不去,不过,过几天你还是要读书,好不好?”她不说话,收拾好东西,走出门来,拉着妹妹就要走。他堵在门口,说:“好,你可以不读,不过,以后不要埋怨表叔啊!”她点点头,整个脸上都是泪水。
巧巧没有想到,她的选择不但没给桃子表叔带来帮助,反而是增加了他的负担。冬天来了,整个箐林四面八方都在下雪,家里干猪草已经用光,眼看两头猪就要断食了。她不顾寒冷,到地里拔了很多萝卜菜,装满了背篼,又用棕绳将更多的萝卜菜高高地捆扎在背篼上,像一座小山,背上,迎着雪风,一步一步往家里走。天要黑了,雪团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大,只听到树林上发出唰唰唰唰的响声。地上铺起很厚一层雪,踩上去唧唧唧唧的,稍不注意就会滑倒。巧巧历来是很小心的,但是原本不明显的小路已经很难看清楚,再加上光线十分暗淡,在一条很高的土坎子边,她还是踩虚了,一阵摇晃,从很高的地方坠落下去,人和背篼分开,她从斜坡上翻滚下去,大腿下面一阵剧烈的疼痛。终于,她停在了一块茅草地上,热乎乎的血很快染红了她的裤子。她挣扎着慢慢朝自己的背篼爬过去,地上留下殷红的血印。
桃子表叔找来的时候,巧巧还在拼命地蠕动。他喊叫几声,抱着她艰难地爬上土坎子,然后往家里走。血还在流,伴着剧烈的疼痛,汗水从她额头上汩汩流下。终于到了家,二巧吓得大声哭叫起来。他将她放在床上,看见她一条左大腿裤子撕碎了,一条鲜红的伤口上还在朝外面冒血。后来,她感到疼痛减轻了许多,对桃子表叔说没大问题,过几天就会好。桃子表叔说,看来摔得不轻,一定要找医生。巧巧拉着他的手,说你不要去,这么远,不放心你去。他不听,把二巧哄睡了,打着手电筒走出门去。
大概两个小时后桃子表叔带着两个人来了,其中一个是五十多岁的老人,看样子是一个很有经验的医生;还有一个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也许是老人的儿子。老人说要脱了裤子才行,又说这么冷的天,还是在火边去看。桃子表叔将巧巧抱到柴火边,却不敢伸手脱巧巧的裤子。医生喊叫了几声,他才颤抖着双手将巧巧的裤子轻轻地脱下来,只留下一条短裤。看了一会,医生说,伤口倒不是大事,缝合一下就行;只是膝关节骨折了,恐怕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桃子表叔抱着巧巧,眼睛始终不看巧巧的身体。一老一少开始给巧巧治疗了,巧巧痛得汗水不断从脸上滚下,紧紧抓住他的手,或者是侧过身体,死死搂住他的腰。他感觉到她很痛,心里十分难受,泪水从眼眶里面滚出来。
到半夜的时候,一老一少终于治疗完毕,走了。桃子表叔搬出一张床放在柴火边,铺上厚厚的棉絮,又铺上床单,慢慢将巧巧平放到床上,给她盖上被子,然后煮了一碗鸡蛋,劝她无论如何也要吃下去,还十分耐心地喂她。她感到格外温暖,长这么大,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所以,泪水一直在眼睛里打转。之后,她居然睡着了,醒来,天快亮了。她看到桃子表叔坐在柴火边,头伏在膝头上,用双手垫着,似乎是睡着了。她伸出手,轻轻摸摸他的耳朵,很凉,像是从雪地里面捡回来的一块石头。她想撑起来,但是稍微一动下身就疼痛起来,那条打了夹板的腿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动弹。桃子表叔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醒过来,对她笑笑。屋子里的光很淡,但是她还是看清楚了他笑的样子,很亲切,很温暖。从来没有看见他笑,突然看见他笑,她感觉心里甜透了。
桃子表叔不能再出远门,上山做活路,也是很快就回来,他总是不放心巧巧。其实,二巧虽然小,却还是很懂事的,一直守在姐姐身边,千方百计帮姐姐做一点什么。可是,很多事二巧办不到。最让他为难的是巧巧大小便的问题,毕竟,她已经不小了,发育已经很成熟。多次试着让二巧扶她站起来,却都无法成功;他很多次都想伸手帮一帮,可是却心惊肉跳。他不忍看她那样痛苦,最终不得不大着胆子靠过去,将她从床上扶起,然后轻轻给她退去内裤,小心地抱到便桶上,然后给她穿上内裤,再抱回床上。开始的那一刻,她的脸就像一张红纸,嘴唇在微微颤动。他真想闭上眼睛,可是他又不能不将眼光转移到她的下身……他感到有一种热力反复冲击自己,那是一种无法抗拒的热力,使他全身似乎都在燃烧。
“你是我的姑娘……”他这样说,像是在给自己壮胆,也像是在解释什么。
巧巧没有说话,她发现自己对他的依赖和信任已经不只是这样,她甚至感到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激动,泪水从她的眼眶里滚出。以后,她总希望他能够多抱一抱她,甚至很愿意就这样将自己长时间裸露在他的眼前。虽然身上还在疼痛,可是,她感觉在他怀里格外温暖,格外幸福,疼痛会轻松许多。有一天,她对他说:“我想抹汗……”他起初好像没有听清楚,好长时间才似乎明白过来,然后烧水,找衣服,把二巧叫来,让二巧帮姐姐的忙,之后走出门去,乒乒乓乓地忙活起来。可是二巧帮不了忙,巧巧也不愿意二巧帮,所以干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眼眶里面蓄满泪水。二巧出门喊他,说姐姐不洗。
“我不能……”他走进来,看着巧巧说。
“你不就算了,不洗了……”她有点生气,似乎很委屈。
“不是……这样不好……”他解释。
“我是你的姑娘……”她说。
“是……是……”
他有点结巴,终于走过来,把她从床上扶起,她趁机倒在他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将嘴巴贴在他散发着汗味的颈项上。他猛然颤动一下,然后感觉全身布满了热浪。他将手伸过去,但是很快又缩回来。
“给我脱衣裳……”巧巧说,那声音充满激情。
“哦,好……”他说,笨拙地脱掉她外面的毛衣,又脱掉她的内衣,只剩下已经有些破烂的乳罩。他看到了她的乳沟,顺着乳沟,看见了她正在崛起的乳峰。他赶忙收回眼光,把她平放在床上,然后淘洗了毛巾,递过去。他不敢再看,更不敢接触她的身体。
“我下身痛,我动不得……”她说,语气有些生硬。
“我喊二巧帮你……”他说。
“她不懂,就要你帮,”她有点撒娇的味道,“你不帮我就不洗。”
他只好走过去,但是他感觉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他努力使自己尽力镇定一些,然后,把她重新抱起来,从颈项上慢慢擦下去。她把手反到背后,解掉了乳罩,一对鲜嫩的乳房呈现在他的眼睛里。
她说:“我不是你的姑娘……”
他看到她的眼睛里面全是荡漾着光芒的泪水。
“可是,你太小……我的姑娘比你大很多……”他说,话音在打抖。
“不,我不小了,我懂。”她把身上的东西掀开,整个玲珑剔透的身体全部展现在他面前。
二巧喊道:“表叔,姐姐的奶奶(地方话读maimai,乳房的意思)!”
他拉了被子盖了她下身,用毛巾给她擦拭上身的每一个地方,却不给她擦下身,把毛巾放到她手里。她喊叫起来,说你哪个地方都看过了,为什么不能擦?要是当时摔坏的是屁股,你怎么办?她又哭了,说,你不帮我,我以后怎么办?
他终于还是给她擦拭了全身,然后给她换了衣服,盖了被子,接下来走到外面去,站了很长时间。他看到了她身上的一切,那雪白的肌肤,那蓬蓬勃勃的胸脯……一切都使人心旌摇曳,一切都使人难以自控。他知道,以后他还会给她擦拭全身,她神奇的身体会不断折磨他,会让他难以平静。箐林茫茫的森林和高山差不多都是皑皑白色,雪风在凄厉地呼叫,不断扑打他全身,他感到骨头里面都装满寒冷。他终于平静下来,走进屋子,看到她已经睡着了,而且似乎格外幸福。二巧坐在柴火边,用火钳夹着一个苕(红薯)在火苗上烤,看来是饿了。他走进厨房煮了饭,然后再煮了几只鸡蛋,摆在火边一条板凳上,把二巧抱在怀里,看二巧狼吞虎咽地吃,泪水从眼角边窜出。二巧吃饱了,他叫醒巧巧,把她扶起来,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饭放到她手里,自己坐在一边,一手扶着她的膀臂,一手端着二巧留下的鸡蛋。但是,她不吃,她说你这样做我不同意。她夹了鸡蛋,一定要放进他嘴巴。他生气了,说你这个姑娘就是不听话,你不吃,病几时好?她也不高兴了,说,你还是把我当成你的姑娘,我不是!他迫不得已吞下一个鸡蛋,她才把剩余的吃完。
春天到来的时候巧巧终于能够站起来了,还能够做很多事。看着她一天比一天好了,那天晚上,桃子表叔对她说,他想出去,就是不放心她两姐妹。她一听就哭,一直哭了半夜。他说:以前,我也有一个姑娘,有你这么大,后来不见了。现在啊,表叔就是想出去找钱,有钱了,我就带你们离开这鬼地方。他后来声音开始哽咽,有几滴泪水掉到了地上。她还是哭,后来抱着他,说,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箐林,我一辈子守着你。他说,你是个酣包(傻子),表叔一点都不好,你是表叔的姑娘。她说:我不是你的姑娘……除非你答应,要不然,你就不能走……
晚上,巧巧走进桃子表叔的房间,倒在床上,哭个不停。他有些冲动,甚至有一种疯狂的感觉。但还是冷静下来,坐在床边,轻轻抚着她的肩膀,熬过了艰难的一夜。
天亮之后,他走了,很坚决,任由巧巧和二巧在房门外撕心裂肺地哭泣。
桃子表叔来到镇上,每天帮人做木工,这是他唯一的手艺。那时,镇上很多人家都在建房子或者搞装修,差不多都在请他,并且工资也拿得比别人要高,因为他勤快,从不偷懒。但是,每天他都想着巧巧,总担心她在家里出什么事,担心她和二巧是不是能够吃饱肚皮。菜花盛开的时节,他买了一些衣服,再买了一些猪肉、羊肉、水果,回到箐林。还好,二巧似乎又长高了许多,巧巧的身体也完全没问题了。吃过饭,巧巧烧了水,把他拉进房间里面,要帮他抹汗。他不同意,她哭了。
那天晚上,大约是半夜的时候,她推开他的房门,那时,他还睁着眼睛,在床上反反复复睡不下去。屋子里面很黑,也静的出奇。她推门的声音惊动了他,他走下床,伸手就摸到了她的身体,那是格外光滑细腻的身体,是触摸到就会让人立即燃烧的身体。他把她搂进怀中,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快要融进她的肉体了。她急促地喘息着,一双小巧的手在他身上滑动,他感觉要爆炸了。
“不行,你回去……”他有些结巴地说,“种完包谷我就走,不过很快又会回来,你不要担心……”他取开她的手,摸黑走出门。他听到她哭泣了,一种十分压抑的哭泣。
第二天吃完早饭,把家里的事都做妥贴了,他就背着粪,一手扛锄头,一手抱二巧,上山了,巧巧走在后面。箐林漫山遍野都是绿色,清爽的风吹得树林哗啦啦地响,四面八方,还有鸟儿清脆的叫声。阳光十分明朗,蓝色的天空飘动着几缕白云。尽管昨天晚上睡得不好,他心情却相当不错,他说起小镇的情形,还说以后想在那里建一座房子,把两姐妹都接到那里,二巧可以在那里读书,将来考一间好的大学。他说箐林太落后了,十多户人家,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外面都已经打手机了,这鬼地方还照煤油灯。要是有电,就可以买电视机和接收设备了,两姐妹在家也就不寂寞了。巧巧说,反正,这一辈子,我是不离开箐林的,以后,二巧走了,我就留下来陪你。他说,你个酣包,你以后还要嫁人呢!巧巧说,我不,我就守着你!他说,你还小,你以后要后悔……巧巧又哭了:我是一个没人要的姑娘,你不要我,我就跳岩……
桃子表叔感觉这几天过得很快,尽管每天巧巧都要哭泣,但是,巧巧在身边,他格外有精神。包谷种完,家里的活路已经不多,他还是必须出去。
这天晚上巧巧没有睡着。她不知道桃子表叔此时在想什么,她想不通他为什么总是拒绝她的要求,她不相信他不懂她心里想什么,他应该什么都明了。她想起母亲,有些恨母亲,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爸爸亲生的,母亲应该向她解释清楚,可是,现在,母亲不见了。她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还想着母亲,想着那个和他一起过了三个月的女人。她总觉得他对母亲没有什么感情,不然为什么不会提起母亲?也许,他是想她女儿了,她女儿现在应该有二十岁了吧?他真是太苦了……
不知什么时候她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再后来似乎听到一声轻轻的响动。黑暗中,分明看到了桃子表叔:他站在她床前,在急促喘息。她一翻身就坐起来,然后滑下床去,紧紧抱着他的身体。他也把她抱得紧紧的,同时,一双手开始在她身上滑动,背上,腰上,腿上,最后是胸脯上……她感觉到的是一种炙热,一种翻天覆地的感觉……可是,很快,他倏然不见了。她叫喊起来,她感觉自己现在就站在一座悬崖边上。她拼命挣扎,然后疯跑,接着她看见他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她向他冲过去……
桃子表叔一直在胡思乱想,半夜时他听到了隔壁奇怪的响声,接着巧巧的房门似乎打开了。他赶忙下床来,打着手电筒走出房门。是巧巧,她正在盲无目的的在房间里面乱窜,一脸惊慌失措的表情。他叫一声,又叫一声,她还那个样子。他上前把她抱在怀中,她逐渐安定下来,接着在他怀里睡着了,眼睛里窜出两行泪水,脸上露出幸福的表情。他坐下来,把她放在自己的胸前,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她的颈子,她的手。天终于亮了,她在他怀里醒来,紧紧搂着他的颈子,嘴角现出羞涩的笑容。
他说:“我走了。”
她说:“就是有点担心……你早点转来啊!”
在镇上虽然天天想着两姐妹,但是,桃子表叔还是强迫自己多坚持一些时间。端午节将到的时候,再也坚持不下去了,他想,无论如何都要回去一趟。看见有人在买棕子叶之类的,他有些酸楚,于是,到街上去采购东西,他决定明天就赶回去。买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到主人那里,他大吃一惊:巧巧和二巧来了,两姐妹正在等他。他差一点就掉泪了,他不知道她们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他带着两姐妹去买衣服和鞋袜,但是巧巧不买,说你看你身上的衣裳起码都有好几年没有换过了,你必须给自己买一套。她告诉他,二巧天天哭,所以她才背着二巧找到了镇上,她说原来镇上有这么大的几条街,有这么多房子,有这么多卖东西的,还有这么多人,好热闹。他终于给自己买了一套衣裳,也给两姐妹分别买了一套,然后把两姐妹带到餐馆里面吃了一顿。
他没有回去,巧巧说,她可以把妹妹背回去,不会有什么问题。他送了两姐妹很远,两姐妹一直在哭。看不见两姐妹的身影了,他才慢慢走回来,却没有心思再去帮人。他在大街上转了很久,很孤独,想哭。后来,他干脆走进一家饭馆,炒了一个菜,要了二两白酒,坐着喝了很长时间。他从来没有喝过酒,更没有这样奢侈过。但是,他感觉心里特别难受,他没有办法立即去帮人。
箐林的夏天特别凉爽,也没有蚊子。但是,每到晚上,巧巧就总是感觉非常难过,因为房子外面总是吹着风,呼啦啦响个不停。同时,四面八方,还有很多奇怪的声音,有的很尖利,有的很沉闷,有的还带着恐怖。她紧紧搂着熟睡的妹妹,不停想起桃子表叔,想起过去的许多事情,特别是想起那天晚上:幸福、甜蜜。他对她这么好,还为她受了那么多的苦。她真想他立即回来,真想他立即把她抱在怀里。
那一天,从山上回来,看见怀幺娘坐在门口,身边还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她不想和她打招呼,她想起过去被辱骂被毒打的情形。她看见二巧站得远远的,眼睛里充满恐怖。也许,二巧是记不得过去的事了,认不得眼前这个女人了,不过,一定觉得这女人不是好人。她把妹妹叫过来,准备进门,女人却一把拉着她,说:“你这个姑娘,好不懂事!幺娘走了这么远,你还这么对幺娘!对了,二巧还说,你后爹脱你的衣裳裤儿,幺娘就晓得,孤男寡女的,没好事!”声音还是那么大,还是那么粗野,一听就让人身上起鸡皮疙瘩。
她叫道:“我早不晓得还有个幺娘,不稀罕!还有,我就跟他睡瞌睡也不关你的事!”
女人语气不再那么硬了,说:“我的好侄女,幺娘是来给你当媒的,你看,这个娃儿可以吧?”
巧巧喊道:“可以?可以你就个人要!”
女人突然扬起巴掌,啪一声,直朝巧巧飞过来,巧巧脸上立即现出红红的指印。
“我对你说,你爹妈不在,你必须听我的!”女人说着,伸手拉年轻人,吼叫起来,“你个和尚,要死啊,过来!”
年轻人走过来,抱着巧巧就往屋子里面走,女人也随后跟进来。二巧吓得大哭,撕心裂肺地喊“姐姐”。巧巧在挣扎,但是,年轻人的力气很大,她挣不脱。
女人说:“告诉你,你公,还有我们,还有亲房,都收了他家的水礼,你就是他的婆娘了,你要敢犟,我打死你!”
年轻人也说:“我真的拿了好多钱给他们,你不要这样,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巧巧还在拼命挣扎,但是年轻人就像是一座山一样压着她,她的挣扎是徒劳的。她只是吼叫:“你个烂婆娘,以后要杀了你!”
女人扑过来,扬起巴掌在巧巧脸上狠命地打,巧巧口里蓄满牙血。她扑的一声将牙血全吐在女人身上,女人就把她的衬衣哗啦啦撕成几片。似乎还不解恨,转过身去对年轻人吼叫:“你个和尚,不脱裤子,你干卵子啊!”
突然,一个黑影一闪,桃子表叔举着一把斧头冲了进来。
“滚!要不滚,我砍死你们!”
这一声吼叫像是从空中落下的,雷霆万钧,都要把房顶的灰尘震落下来了。两个人回过头的那一瞬间,看到的是一把寒光闪烁的斧头,是带着腾腾杀气的一张脸。他们哆嗦着,战战兢兢的从桃子表叔的身旁走过去,吓得丧魂落魄。桃子表叔举着斧头一步一步逼过去,似乎那两个人要敢吭一声,斧头就会落到他们头上,然后溅起一片血光。
晚上,整个箐林似乎更多了几分静谧。桃子表叔紧紧搂着巧巧,巧巧紧紧抱着二巧,三个人坐了很长时间。桃子表叔说,现在,是必须离开箐林的时候了,在镇上,他能够让两姐妹过上不错的生活,他要在那里建一座房子,然后买电视,买沙发,安电话等等。他说,二巧可以在那里读书,以后考大学,去过最好的生活。房外,风很大,还有各种鸟兽此起彼伏的叫声。半夜,巧巧将妹妹抱进屋子里面睡了,然后脱光自己的衣服。煤油灯的光芒十分暗淡,但是她匀称细嫩的身体却十分清晰地显现出来。桃子表叔怔怔地,表情有些怪异。终于,他也脱了衣服,只留下一条短裤,然后过来抱起她,走进屋子里面,把她放到床上,然后也上床去,将她侧身搂在怀里。
他说:“你还小,我又比你大很多……”
她有些生气了:“那天晚上,我和你已经睡过了,你还要说这些……”
他说:“那天晚上,你是发梦天了……不过,我是下决心了……”
她没有说话,轻轻咂着他的肉体,泪水也紧紧粘着他的颈项,他的胸脯。
“以后你会后悔吗?在镇上,有许多年轻人……”他突然问。
她抱紧他:“不要走,我们就在箐林住一辈子……”她喃喃低语,她真的不想离开箐林,在这里,她感觉格外幸福。
他没有再说话,坐起来,拉了被单盖在她身上。他感觉自己很快就要崩溃,如果再有几分钟,说不定他会不顾一切了。她却掀开了被单,双手紧紧吊在他颈子上,又将暖暖的身体贴过来。
突然,外面的门轰轰轰地响了几声,很快,几个人冲进屋子,把桃子表叔从床上抓起来,啪一声套上手铐。接着,有人命令巧巧穿上衣服,然后又命令她走出房门。
“我们是派出所的,跟我们走!”一个穿制服的人说,语气十分生硬。
桃子表叔没有说话,巧巧也没有说话,他们显得十分张皇。
这时,箐林的各种声音突然密集起来,有几分恐怖。门外,渐渐有了一些光芒。看来,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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