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单（外一篇）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陈红晓    阅读次数：5010    发布时间：2015-01-14

老单一听说梅雨醒过来了的信息，就兴奋得只想蹦起来。

三年了，他都窝心死了，好难透一口气，他醒醒目，提提神，终于可以还自己一个清白了。

老单差点掉下泪来，也为梅雨而高兴。

现在这社会，好人难做啊。当时和他同行的老李都不主张他管这事，拉着他说：

“好闲事不如赖不管，说不定还会惹一身麻烦，把你当成坏人！”

老单不听，说：

“哪能呢？”

老单不能眼看着人家有难而不管，老单的心是热的。

当时是在傍晚下班回家的路上。他和老李走在僻街小巷里。他们发现了梅雨不知为什么被人家打倒在血泊中。打人者早跑了，梅雨倒在那里两手抱头痛苦地呻吟。那时候，老单还和老李都不认识梅雨。

老李说不动老单，自己甩手走了。

老单背起梅雨拦了一辆“出租”，将他送进了医院。

到医院的时候梅雨已经不省人事了。

好在路上梅雨说了自家的联系方式，老单就赶紧往他家打电话。

不多时，梅雨的家人们就都赶来了。妈妈、媳妇……，听说老单就是送梅雨来医院的那个人，很是感激，说：

“好人哪好人！”

梅雨的妈妈流着泪握着老单的手就是不撒。

可是梅雨就是醒不过来了。梅雨成了植物人。

梅雨的家人也报警寻找凶手，可往哪里找呢？梅雨醒不过来，谁知道哪个是凶手。

他们找不到凶手。

慢慢的，梅雨的家人就觉得送梅雨上医院的老单就是是凶手。他们想：不是老单打伤的，他会将梅雨送到医院？现在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人哪，还感激他呢！

当老单去医院看望梅雨的时候，梅雨的家人的脸就变得冷了：

“你又来干什么？”

老单一怔，说：

“我来看看梅雨怎样了。”

“放心吧，死不了！”梅雨媳妇说。

“你什么意思？”老单不明白。

梅雨媳妇说：

“你还嫌梅雨没有死？早晚抓住你！”

老单明白了，有如当头一击。

真是应验了老李说的那句话。

梅雨的家人认定了老单就是打梅雨的凶手。他们向法院起诉了老单。可他们又提供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

老单做了好事，却受到这样的冤屈，心里自然很不是滋味。他想找到梅雨家人解释清楚，可人家根本不听你解释。你越是这样，越像凶手。老单去梅雨的家，老太太开了门，一看是他，就满脸的厌恶，不让他进门，说：

“坏人装得再像，也总会遭报应！”

周围的人们也在议论他。尽管有老李从中辟谣，也无济于事。都说：“不是他打他会送人家去医院？”

众口难辩，解释又解释不通，老单很是灰心，他也不想再解释了。他想：就这样吧！还是老李当初说得对，好闲事不如赖不管，还是多一份冷漠少一点热情为好。这个社会不兴好人了。

妻子也埋怨他不该多管闲事。

老单陷入了好像什么人专为他设置的陷阱中，好窝囊。

没想到现在梅雨居然醒过来了。这是老单想都没想到的，连饭也吃不下了，急忙就去看梅雨。妻子也很高兴，说：

“赶紧让他给你澄清！”

他又敲开了梅雨家的门。这次开门的还是梅雨的妈妈。梅雨的妈妈一见他就高兴坏了，这位慈祥的大妈拽着他就往家里请，连连喊着家里其他成员：

“快出来，看看谁来了！”

家人们闻声都出来了，一看是老单：

“呀，是恩人来了！”

都围拢过来。

争抢着说了好多好多对不起的话，和感激不尽无法表达的话。

老单早已冰冷的心慢慢开始融化，温热了。他已不再对这个社会和这个家庭成员抱有怨言了。

老单看了梅雨。梅雨虽还躺在床上调养，但着实好多了，拉着老单的手，直说：

“对不起了大哥，若不是你，也许我这小命也就……”

说着又掉了眼泪。

老单想，看来自己做的还是对的，管他人怎么说呢！

梅雨家人非拉着老单去大酒店乐和一顿不可，老单没法不去。

老单热乎乎地想：

“以后还得做好人！”

角落

这确实是一个角落。

这是一家废旧的小铝厂，小铝厂迁走了，房子就卖给了一些村民。其中东南角落里的一间，老板照顾给了村里一家很穷，没有房子的母子。房子是东屋，没有后窗，南边是院墙，对门四五尺远还是房子，因此住在这间房子里是常年见不到阳光的，买房子的村民不热乎，就照顾给了他们母子，屋里很潮。

他们除了睡觉的床铺及做饭的工具外，什么都没有。

母亲快六十岁了，儿子十二岁，母亲满脸满身的沧桑，靠种田、捡破烂为生。儿子少年老成，现在正上小学。母亲很淳朴，也不识半个字。

其实他们也不是亲母子。

十二年前，她还在县城当街道保洁员。那年六月的一个清晨，她正在扫街，忽然就听到微弱的婴儿“嘤婴”哭声。她循声望去，发现是在花坛里。她过去扒开花草，就看见了一个小男孩。小男孩是一个病孩。是被遗弃在花坛里的。她望见四周就一把抱起了小病孩。小病孩睁着眼睛看看她，还是哭。

她将小病孩抱进了医院。

医生听她讲了情况，看她是个单身贫穷的女清洁工，便粗看了看孩子，不耐烦地说：

“救不活了！”

她瞪大了眼睛：

“救不活了？”

医生说：

“扔到太平间去吧！”

她很是吃惊：

“扔到太平间？”

“嗯！”

她疑疑惑惑抱孩子走出诊室。她想怎么办？真扔到太平间？

“救不活了！”

她看孩子眼睛忽灵灵的，也看着她。

她想：

“这样一个活小孩儿，就这么……”

她想：

“如果那样，不是我在害他？”

她想：

“我只管给他抱走算啦！”

贫穷，但很善良的她，小小心心抱着婴儿就回了家。

她精心照料照料婴儿，尽最大能力喂养婴儿，婴儿很结实，也并没有死。

谢天谢地！

她感谢婴儿又捡回了一条命。

从此，她就抱着婴儿一起生活。

有了婴儿，吃喝拉撒睡，她自然不能再去清扫街道了。

她便辞了工作，抱着婴儿回到了郊区她原来所在的村里。

从此后，他们就靠种田、捡破烂为生。

她想她应该为婴儿弄个户口，没户口怎么行呢？

她就去民政部门。

民政部门的同志听了她的诉说后，不给她报。说：

你真是多事，人家扔的小病孩，你也捡！“

他们认为她是神经病。

她内心里很是不平，说：

“要不，给你们搁这算啦！”

他们生气挥手，像赶苍蝇一样，说：

“去去去！抱走！抱走！”

没办法，她就没办法地抱着婴儿活着。她总不能不管婴儿。只要他有口气，她就不能不管。何况小婴儿已经越来越好了，已经没事了。

她靠种田、捡破烂的那点收入养着小男孩，清清苦苦。

小婴孩一天天长大，大难不死，越长越结实了，无病无灾，浑身上下虎虎实实。只是不爱说话。

小婴孩很早就学会了帮妈妈捡破烂。他一懂事就知道自己的身世，因此一肚子心事。妈妈照顾他，他照顾妈妈。她也很能照顾妈妈，扫地、端水，他都主动去做，从来不等妈妈吩咐。

小婴孩该上学了，可是家里没有钱，他上不成学。他多么渴望能和其他孩子一样背着书包进学校啊！他瞪着虎灵灵的大眼睛……

妈妈也知道他想上学。妈妈自己没有文化，可她不能让小婴孩也一辈子不认识一字。

妈妈终于有了点钱满足了小婴孩上学的愿望。

小婴孩背着书包高高兴兴上学了。

小婴孩很知道用功，一入学成绩就不错。别的孩子不愿和他玩，说他家里穷，捡的孩儿，他也不愿意同他们玩，他只知道学习，回家后默默地帮妈妈捡破烂。老师们也很同情他，他第一学期就得了三好学生奖。

可是第二学期，妈妈给他交不上学费了。

交不上学费，就上不成学。他只好帮妈妈干活。他们种田、捡破烂赚来的收入只能顾着最低的生活，无力供他上学。等又有一些钱后，小婴孩就又能上一段学了。没钱了，就不上了。这样，小婴孩十二岁了，才上小学二年级。

妈妈看着小婴孩儿不看吭不哈，小大人一样，很是心疼。她想，小婴孩不知到底在想些啥。

太苦了！

她很恨自己没本事，一辈子没出息，不然，小婴孩儿就不会这样了。

她越来越不安了。有一个想法在她心中萌动。她想小婴孩儿跟着自己不会有啥出息的，何况她越来越老了，她养活不了他了。这年春节，就过不了年了。锅里一碗饺子，还是邻居送来的。上边是发有低保金，可早已被那些消息灵通有门路的领走了，她连知道都不知道。

她终于决定将小婴孩赶出家门，让他自己设法找他父母去。他的父母如果能认他，就比跟着她强多了。

话一出口，小婴孩就“哇”地大哭起来。很伤心。真是揪心扯肺，他往哪儿去找他父母呢？他父母到底是是谁人呢？在自己快没命的时候抛弃了自己……何况他也离不开他的这个世上最亲的妈妈。

妈妈流着泪说：

“走吧，找年的父母去吧！”

小婴孩发疯般地去扯贴在墙上的自己的奖状，“哇哇”地哭。

这两张奖状是他勤奋学习得来的。

妈妈狠狠心将他推出了门。

他给妈妈跪下了。

他求妈妈不要让他走，求妈妈重新收留他……

妈妈沟壑纵横的脸上，也早已是泪水沟满壕平。她仰脸看顶棚的椽子：

“咋办呢？……”

【编辑：黄先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