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来香开了,成千成百的,有一条洁白的连衣裙站在它们中间。
她不时在花丛中躬身闻闻,品位花儿的清香,仔细端详这粉红色的小花瓣儿。那真美。
许久,她还没走。
我走过去,叫她大胆地摘几朵,这是我家种的,想戴就戴在头上。当然我是一本正经地。
她不高兴了。她说,她不愿意看到它们凋零。
那一天,我们相识了。她是新同学,从城里来。
她叫娟娟。她不好意思地说,“娟”是美的意思,她一生下来就挺秀气,她父母亲就叫她娟娟了。
那时我们读初二。
2
我喜欢和她说话。我从她那里看到了一个未知的世界,那儿有更高的天,更大的海。
她说,天上有太空城,人造的,月亮里的嫦娥是假的。
她说,将来谁都能上天,空中飞人;她想到蓝天上,到白云里逛逛。说这话时,她的脸上泛起了一层红彩,眼睛里面闪亮闪亮的,看得出来,她心里是多么兴奋。
她说,做女孩子就是好,既可以穿花衣裳,又可以扎小辫子,还可以戴蝴蝶结。她那样子很是得意。我羡慕地看着她,看着她的嘴唇一合一张。我有些伤感,我怎么就不是个女孩子。
当然,我们谈得更多的还是学习。她的物理特别差,我经常给她讲解,当起了她的小老师。
在不断的交往中,我们的友谊之花也悄悄地开放了……
3
那年冬天,树木光秃秃的,铺了一层雪。
我站在雪地里。我思念娟娟。我真想听她讲那些稀奇古怪的事儿,真想再为她讲一道物理题。可是,她回城去了。雪花飘悠悠地往下落啊、落个不停。我的身上也铺了一层雪。我好冷,我的心里也结冰了。
4
我恨她。本来我是一个纯洁的学生,就因为她,我的思想开小差了。她也恨我,她说就因为我,她才爱想入非非了。
我们都生气了。是假生气。一会儿,我们又都笑起来。
5
后来,我们读初三了。
我提出,我们应当“绝交”一年,因为时间紧张,我们要抓紧时间复习备考,一定得考县一中。初三关系到我们的前途和命运。
她哭了,肩膀瑟瑟地颤抖。
她说,她拖累了我,她耽误了我的时间,她不好……
我感觉自己好象在呼呼地往下沉,沉到一个好深好深的黑洞里。
我们没有绝交。相反,我们的交往更密切了。
6
我们时常带着一本书或是复习资料,在池塘边坐坐,你出题考考我,我出题考考你;或是在田间转转,谈谈心里话,学习、生活、理想、童年、外婆,什么都聊。
天湛蓝湛蓝的,白云慢悠悠地飘过。小鸟儿在天上飞来飞去,唱着好听的歌。
我们好畅快,好自在。
7
后来,她要走了,因为她爸是铁路工人,他要去北方修路了。
那一天,她陪我在池塘边站了好久好久。她对我说,她们全家要迁到哈尔滨去,迁到中国的最北边。
她安慰我不要伤心,我们可以经常通信,我们的心总在一起。她说,她还会回来的。
我痴痴地望着水面,望着水里头红光颤动的落日。一圈一圈的波浪漾过我的脚背,凉丝丝的。
她流泪了。
她的眼睛好亮,熠熠闪光,似一弘秋波。
几天后她便走了,给我留下了一片思念的海洋。
8
我们经常通信,我们的心总在一起。
她写信告诉我,她的学习没有放松,那里的人们也挺好;她还看到了好多大山大河,她说我们的祖国真伟大。
我写信告诉她,中考临近,老师、家长的口号越来越响了,我的时间越来越紧张了。
我和娟娟算什么?友情?爱情?没时间想。老师、家长天天在讲:努力!努力!
日子好难熬。
9
暑假里,她一连两封信问我的中考情况;她说她觉得自己考还不错。
通知书终于盼来了:我被一中录取了。我兴奋地告诉她:我要到离家很远的重点高中学习、锻炼。
不久,我接到了她的信:她考上了师范!
我心花怒放!
10
这是一个大好的晴天,我满怀希望地踏进了新的校园。
这儿的一切都是那样清新、明丽。我在日涉园中坐下来,看那各种各样的花卉盆景,看那翠绿的树叶外边的天空,心里颇有点踌躇满志。
在园中,我遇上了一个奶声奶气的女同学——小雅。她长着一张娃娃脸,眼睛清澈明亮,特别是那嘴巴有趣,时而噘起,时而调皮地拉开,天真活泼,人见人爱。
她毫不客气地说我太书生气,善于装老好人。她说她一看就知道我是个文艺爱好者,从我的言谈、举止就可以看出来。
她真会吹牛!
11
娟娟来信了,她为我的进步而高兴。她鼓励我把学习搞好,少想过去的事。
放心吧,娟娟。
小雅在那边走动,奶声奶气地唱着歌儿:你就象那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火焰温暖了我的心窝……
谁象一把火温暖她的心窝?这小姑娘有意思。
12
好几个月了,也不见娟娟的信。
这年冬天没下雪,梓树又黑又枯。寒风呼啸着,树枝嘎嘎地叫唤。
我站在枯树旁,看着前方白茫茫的沙滩发呆。我想娟娟。
冷风从我的衣领钻进了我的心里。好冷。
娟娟似乎不再写信给我了。她说她的朋友多了,时间少了。她劝我不要把我们的事看得那么认真。她变了。
13
回过头,我发现小雅站在我后边。冷风把她的长发掀起老高老高。此刻我觉得她忽地长大了,不再是原来那个小顽皮了。
我冲她笑笑。她默默地陪我走着,风把她的头发掀到了我脸上。
回头再看,沙滩上出现了两行清晰的脚印。
14
冬天过去了,春天又来了。枯枝上已被春风画上了翠绿的新芽。
小雅和我越来越接近了。她说她受了我的许多影响,比如变得沉稳了、爱动脑筋想问题了。我心里也泛起了涟漪。我喜欢看那张娃娃脸,那调皮的嘴巴;喜欢听她奶声奶气地讲话。
娟娟在我的记忆里渐渐隐去,小雅在我的大海上笑着,款款走来……
15
娟娟意外地来信了,不过没说什么,只是随便问个好,聊几句闲话,祝我身体健康、成绩优秀。
我给她回了信,聊了几句,祝她身体健康、成绩优秀。
16
草地绿茵茵的。小雅站在草地上,冲我做鬼脸。
她神秘地说,她要告诉我一个秘密。
我平静地看着她,不说话。
她让我闭上眼睛,然后在我耳旁一字一顿地说:相、约、大、一!
看着她的天真的大眼睛,我诚恳地、充满信心的点点头,说:努力!
草地上,正做着一个绿色的梦。
…………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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